第九章 兵不血刃(三)


    看到那兩個家夥手裏的雜誌,我和redback相視而笑。他們所說的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基礎知識,對於軍事愛好者來說,也不是新鮮東西,但對於身邊這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來說,是無比新鮮和刺激的內容。


    “你在笑什麽?”redback笑著問我。


    “我在笑如果這些家夥知道,即使被子彈擦過屁股尖也能痛到你眼前發花,我想他們就不會那麽興致盎然了!”我喝了口牛奶,向過道那邊的兩個少年看了一眼,他們仍在津津有味地學習著不屬於他們這個年齡應該知道的東西。


    “不過,我記得你在看這種雜誌的時候,也是這樣的。”redback看我有點兒裝過來人的樣子,給我潑冷水道。


    “那不一樣!我現在是幹什麽的?我已經陷進去了,沒有別的選擇了!他們不一樣,他們仍有大好的青春,不應該早早地就夭折在異國他鄉。”我想起加入傭兵無奈且帶有戲劇色彩的過程,不禁有點兒泄氣。


    “男生都有對衝鋒陷陣、馳騁疆場、馬革裹屍的向往和手刃罪惡、主持正義的幻想。這很正常,你小時候沒有想過當兵嗎?”


    “當然想過了,那時候我就覺得當兵真是太刺激了,能玩槍還能當英雄,電影的最後他們總是能抱得美人歸,從來沒有看到英雄都是踩著屍骨登上榮譽寶座的。”


    “現在,你如願以償了。感覺如何?”


    “確實刺激,不過沒有榮譽。”我說出了傭兵最大的悲哀,“我羨慕你!redback,你即使作為傭兵也是為自己的信仰戰鬥,你得到了榮譽……從心靈上!”


    “你也可以做到的,你可以加入神之刺客。神父年紀大了,神之刺客麵臨著無以為繼的局麵。上一次在剛果,狼群的表現讓教廷記憶深刻,所以我一直和你們在一起。你知道的,神父希望能得到狼群的支持……嗯!人力上的……或技術上的……”


    “我知道這事,不過最適合借給你們的不會是刺客,也不會是屠夫。我想牧師不錯!”


    “那就是我們要的!他們兩個我們也不敢要,我們是神之刺客,不是神之絞肉機!”redback想到刺客的作風,歎口氣搖了搖頭。


    “刑天。”


    “嗯?”


    “剛才很抱歉,我和刺客的事讓你難做了!”redback雙手交握支著下巴,睜著大眼看著我。


    “聽著!redback,你沒有錯,不用抱歉。在戰場上傷及無辜在所難免,但像他那樣肆意殺戮,沒有人會讚同的。”我說到這裏腦中突然出現屠夫搓著雙手陰森森的笑容,不禁改口道,“嗯,大多數是不會讚同的,至少我是!”


    “撲哧!”redback看著我出神的樣子笑出聲來,她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也忍不住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原來以前引以為傲的果斷和冷靜,迴到和平社會就變成了殘忍和沒人性。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們是生活在雙重標準下的,同時也發現為什麽有那麽多傭兵常年待在兵荒馬亂、落後貧窮的戰區不願迴來,因為自由,完全的自由,超越法製、超越倫理控製的自由。憑著手中的槍和矯健的身手,我們可以占山為王,竊土為君;我們可以盡情地唿吸,盡情地玩,盡情地燒殺擄掠,直到死!


    這種無限的自由像免費的大餐一樣充滿誘惑,這份誘惑之大促使無數人為此拋家棄子,永遠留在了烽火之地。


    “你在想什麽?”redback把手在我眼前晃動幾下。


    “噢,沒什麽!”我迴過神來慌張地喝了口東西來掩飾自己的多愁善感,結果入口後才發現是拿了redback的杯子。


    “哈哈哈!”她笑得不加掩飾,燦爛的笑容引來無數目光,包括身邊的兩個小朋友。其實他們兩個從我們上車便看到了迷人的redback,但礙於我相陪在側,不好意思上前搭訕,於是便大聲交談,並在交談中有意透露出一些另類刺激的內容,借以吸引redback的注意。小朋友的把戲!如果是平常女性也許會有興趣,不過他們的算盤顯然打錯了,redback不是普通女人。


    “你們在看什麽?小鬼。”redback含笑地看著這兩個望著她出神的小子,挑眉問道。


    “沒什麽。”兩個小鬼迅速地低下頭看自己的雜誌。


    “看這個,想要一夜致富嗎?想要成為世界上最成熟、最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嗎?eo永遠為你敞開大門。”


    “是傭兵公司的招兵廣告,下麵還有電話和聯係地址。eo是什麽的簡寫?你知道嗎……”兩人相互低語,想打破被斥責的尷尬局麵。


    原本一直盯著兩個人的redback聽到這裏笑了起來。因為他們說的eo是一家軍事服務公司,1989年建立,擁有700名成員,全稱是南非保安公司。它是世界三大雇傭兵公司之一,另外兩個分別是在巴哈馬注冊而在倫敦有數個辦事處的si公司,以及日益活躍的美國弗吉尼亞軍事職業資源公司(mpri)。三家公司的“幹部”均由來自軍事領域的名人組成,eo的主要領導人都是南非保安力量的成員,而mpri公司則是由退役的美國將軍弗農·劉易斯在1987年創立的,擁有美軍入侵巴拿馬和海灣戰爭指揮官之一的卡爾·布諾將軍、情報局的埃德·索伊斯特將軍和美軍在歐洲的指揮官弗雷德裏克·克羅將軍等。


    這三家公司在業界都是鼎鼎有名的,他們兩個剛才還想裝得像非常有膽量、見過世麵的“酷男”,竟然連如此有名的大公司都不知道,當然讓redback覺得滑稽。


    不過,二人顯然被下麵更有價值的東西吸引住了,竟然沒有聽到redback的笑聲。其中金發男孩子徑自念下去:“‘我們在此保證每人每月的報酬至少為2萬至3.8萬美元,戰時酬金更加豐厚。此外,還有一筆很高的生命保險費和價值不菲的用各國武器裝備武裝起來的武器裝備係統。’嘿,兄弟,我父親是聯邦調查局探員,同樣在槍林彈雨中工作,一年稅後才能掙到3萬美元,竟然沒有這份工作一個月掙得多。你看到這括號裏麵的內容了嗎?這甚至是非戰時的薪水!不如我們去試試吧。你想上大學,這些錢足夠你開著bmw風風光光地帶走校內最漂亮的金發妞兒……艾爾!想一想,不動心嗎?”


    “雇傭兵都幹些什麽?打仗會不會太危險?讓我看看……”叫艾爾的男孩也頗為心動地搶過雜誌接著念道,“‘……雇傭兵公司的工作相當簡單,他們隻要完成大量訓練軍官和民兵的任務,負責空中偵察和拍照,製訂戰略戰術計劃及訓練使用新型器材、購買武器諮詢等任務,還有有計劃、有目的地在戰爭和衝突地區的民眾中製造恐慌和進行詆毀反叛組織的‘心戰’活動……’聽起來不錯!不用打仗,有點兒像老師!”


    看著兩人心有所動地在那裏討論加入傭兵後的美好前景,我和redback相視搖頭。這兩個家夥一定不知道,1995年塞拉利昂政府就曾兩次與eo和si簽訂傭兵合同,雇用了500名傭兵為其政府效力。在這場政府與反叛者的衝突中,共有3000人死亡,約25萬人無家可歸。而且兩公司替政府軍出人打仗的同時,趁機哄抬物價,賣給了叛軍2500萬美元的軍火,據說黑市上300美元的ak47曾賣到700美元一支。戰後兩公司除了各自從政府那裏海削了一筆後,也接管了叛軍控製的最大的兩個鑽石礦區。在不要錢的奴隸的“熱心幫助”下,三個月的時間內開采出的鑽石產量便達到1萬克拉,價值200萬美元。而直到現在,塞拉利昂的內戰仍未結束。他們開采出的鑽石通過南非的通道販賣到世界各地,為他們賺了數以億計的美元。


    火車進站的通知打斷了二人的對話。紐約到了,我和redback收拾東西要下車時,她突然湊到仍未到達目的地的兩個已經打定主意的“準”傭兵近前說道:“最新消息,在科索沃和巴勒斯坦的傭兵有700名,普通傭兵每月的報酬為600美元到1000美元,教練和軍官才能拿到1.8萬美元,今年上半年兩地陣亡的傭兵數為347人。而你要在部隊中存活三年以上才能成為教官,相信我!85%的人沒有熬到那一天!”


    看著兩人灰白的臉色,redback得意地笑著下了車。捉弄人是她的愛好,不知道惡作劇在不在下地獄的罪行中,如果是的話,那她一定會跌進最深的那層。


    “她的話別太往心裏去,其實美國弗吉尼亞軍事職業資源公司不錯。自己國家的傭兵隊伍,負責人都是前軍方高級將領,背後有政府支持。替政府軍幹點兒送貨的保安工作,生還的概率還是比較大的。”我想替redback的唐突圓一下場,發現沒有起到作用,兩人的臉色更蒼白了,隻好趕緊跟在redback的身後下了車。


    “你幹嗎要打圓場?我說的都是實話。”redback瞪著藍眼睛,用手指點著我的額頭,“看那兩個‘菜鳥’的樣子,去了也是死路一條。”


    “那也是他們的選擇!再說我說的也是實話,與其讓他們死在eo那些冷戰時期便已經‘大殺四方’的廓爾喀人手裏,還不如讓他們加入自己國家的傭兵,說不定能碰到個老鄉照顧一下。”


    “那群死英國佬!”redback口中的死英國佬便是我說的英國人自20世紀就一直雇用著的一支廓爾喀人的部隊。在英王室的命令下,這支部隊曾轉戰殺戮於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很多戰場,當然也曾參加過鎮壓北愛獨立運動。到了20世紀90年代,當英國人決定從他們的現代戰略中取消這支部隊時,這支世界上最著名的雇傭兵中的8000多人便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同時和他們一起下崗的還有隨著冷戰的結束被兔死狗烹的世界各國數以百萬計的多餘軍力。由於這些軍人中的大多數不願退出喜愛的軍隊成為退役軍人,便加入了雇傭兵的行列,成為支撐多年來各戰區持續戰亂的中堅力量。


    “沒有時間詛咒別人了,看那邊!”我指著人群擁擠的火車站出口,無數的警察忙忙碌碌地正在對進出火車站的旅客進行檢查。


    “見鬼!怎麽迴事?”redback踮著腳張望了一會兒,沒有看出個所以然,於是罵道。


    “有人死了!”我吸了口氣,淡淡的血腥氣從入口處飄了過來,redback本應也能聞出來的,估計她喝了酒,所以嗅覺被混淆了吧。


    “你鼻子越來越靈了,和狼人那家夥似的,越來越不像人類了!”redback如同在看動物一樣,還伸手按了按我的鼻子。


    “靠!別按了,本來就不挺,再按就全塌了!”本來我長得就不帥,這幾年被戰火摧殘得頗有點兒見不得人了。


    我掏出了刺客在醫院給我們的那兩個內務部的身份卡掛在胸前,扒開人群徑直走到了正在臨檢的警察麵前,向他們出示了假的身份證明,告訴他們,我們是出任務的內務部探員,正在押送重要物證,希望他們放行。


    一個負責的巡警例行公事地查看了一下我們的身份卡與真人是否符合後,便派另一名人員按照我們給的查詢電話核對身份去了。趁著他核實的空隙,我和redback掃視了一下地上不遠處躺著的一具屍體。


    那是一個白種男子,30多歲,棕發,大鼻子,西裝革履,槍殺,頭、胸兩處中彈。犯罪現場鑒證人員仍未到場,幾名警察正在維持現場秩序。


    衣服沒有燒焦的黑暈,傷口平整,沒有燒傷痕跡,傷口流出的血水有稀釋現象。看樣子這個家夥是在興衝衝走出火車站準備迴家時,被人射殺在火車站的大門口的,從手法上看是職業槍手幹的。


    “這個家夥在我們的名單上嗎?”我看著這張少了半個鼻子、被血噴成血葫蘆無法辨認的臉,問身邊的redback。


    “應該不在!但我不能肯定,這臉怎麽讓我認?不過,那個大鼻子看上去不像美國人,有點兒像歐洲人。”redback探頭看了一眼,低聲在我耳邊說道。


    我使用手機給天才發了條短信,詢問有沒有人在火車站狙殺目標,得到的迴複是沒有。honey倒是給我補了個信息,刺客要的奧斯屈萊特g液體炸藥已經配好了,在植物園附近等我們去取。


    “朋友,你要找的槍手不在這裏,看到他頭上的槍口了嗎?從創口看應該是7.62毫米口徑,是步槍!7.62毫米的步槍彈在100米內擊中人臉,中槍人後腦會飛出一個你想象不出的距離,而且從流出傷口的血水顏色不純來看,殺手使用的是幹冰子彈,子彈射入人體時會因為摩擦部分化為水,其他部分也會被死者的體溫融化,不會留下彈頭的痕跡。子彈是從鼻梁上方打入,從切入角度可以看出那一槍是從45°角打進來的,所以對方是從對麵那棟大樓13層打過來的。夥計,要找的可是職業殺手,按時間算你們應該找不到他了,但如果運氣不好碰到了,最好自求多福!上帝保佑你們!”在獲得通行許可後,我便“好心”地提醒巡警隊長。紐約聚集了很多為了錢前來襲擊我們的殺手,不管這個是不是,出於私心我不願放過任何威脅或可能有的威脅。


    “謝謝,朋友!夥計們,你們聽到了!留下一組人保護現場,其他人跟我走!”巡警隊長很配合地下令。估計是我的高級國家公仆的身份增加了不少說服力。


    “不客氣!”我邊客氣邊麵帶微笑地領著redback上了一輛出租車。我不是假笑,借刀殺人就是爽!


    “我們被跟蹤了!”正在我高興的時候,redback在邊上用漢語說道。


    我吃了一驚,凝神在後視鏡中看了一會兒,發現一輛藍色的老式美洲豹房車遠遠吊在後麵不疾不徐地跟著我們,不知道是哪方神聖。


    “怎麽辦?”redback把手放進了我提著的袋子中,想要抽出裏麵的tmp,但被我阻止了。因為我發現,開車的司機會不時從後視鏡中慌張地看我們倆一眼。這家夥有鬼!


    “前麵世貿大廈停!”車子停下後,我扔給司機100美元,便同redback走進了世貿中心大廈。


    “四個人!一個灰夾克,兩個穿白色多功能背心,一個戴棒球帽。”我從手腕上寬大的白金手鐲上看到了從美洲豹上下來的人的樣子。


    “看到了!”redback手裏握著自己的太陽鏡。


    我們兩個沒有說話,快速地衝進一部無人的電梯,並迅速合上了門,利用包裏的噴霧劑噴花了攝像頭後扯下了頭上的麵具,並扯掉身上的外層衣服露出裏麵的運動衣,取出包裏的易容箱,以最快的速度改頭換麵。等到電梯在43層的咖啡廳停下時,走出來的我們已經變成了兩名膚色發黑的金發混血兒。


    我們兩個提著箱子直接順著緊急通道標誌來到了無人的消防通道,將箱內各種武器彈裝備好後,打開了易容箱最邊上的兩個小瓶,並鎖死了金屬箱。那裏的軍用燃燒劑和純氧氣,保證提供足以毀掉箱內所有東西的熱量,並保證不會冒出煙霧觸動煙霧報警裝置。


    “刺客這些東西可值不少錢呀!”我歎息道。這些特製的易容品甚至比象牙還貴,光是那個巴掌大的指紋掩蓋器便值50萬美元,這一箱東西……我是不敢算,反正是要破財了。


    “那燒著才解恨!”redback看著銀白色的金屬箱表麵迅速變成赤紅,散發著高溫,頗有些快意地說。


    “沒時間想這些了!”我本想給天才打電話,但想到無緣無故地暴露身份又不禁收起了手機。美國國家安全局雇用的專門監視電子通信和收集國外情報的數學碩士、博士隻有萬名,20倍於中央情報局,他們可不是吃素的。雖然我們的信息也是加密的,但天才不是神,肯定有比他更厲害的高手。


    “除掉他們嗎?”redback和我處理好累人的行李,迴到咖啡廳。


    “看我的!”我掂了掂手裏的迷你香水瓶,“讓你看看什麽叫兵不血刃!”


    “兵不血刃?”redback鬆開槍把兒看著我。


    “當然!這樓裏有上萬人,在這裏開槍絕對是不明智的行為!”我們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在口袋中摸索著刺客留給我的各種小“工具”。


    “那你想怎麽處理這群看門狗?”redback看著電梯口站著的兩個大漢,從他們不經意的動作中,可以看到他們使用的是mk24(p226政府使用型),一看便知道他們是軍方或政府的探員。看來政府已經要采取措施了。


    “政府已經要采取行動阻止我們了,看來我們要處理得更小心點兒。”我翻出兩個噴霧劑罐和一小瓶藥水,自己喝了口後遞給了redback。她沒有任何猶豫將剩下的一口飲盡,然後問道:“這是什麽?”


    “提神劑!下迴我給你東西,不要喝得那麽幹脆,好嗎?”看她喝下去的利索勁兒,我搖了搖頭。redback就是這樣的女人,對於相信的人,她從不設防。


    “ok!”redback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臉上的仿真皮讓她笑起來像個30歲的花花公子。


    等到我剛弄妥一切的時候,在人群中尋找我們的探員發現了我們。也許我們的易容術沒有刺客那麽精湛,也許我不應該把redback這麽漂亮的女人裝扮成男人的模樣,所以它隻為我爭取了一點兒時間,沒有瞞過經驗豐富的聯邦老鳥。


    “我們是聯邦探員,現在懷疑你們兩個與最近發生的數起惡性謀殺案件有關。希望你們跟我們走一趟。安靜點兒,跟我走!”一名聯邦調查局的探員走到我們倆麵前,出示他的證件後低聲對我們說。


    “你是老大!”我示意redback聽從他們的話,站起來被夾在二人中間走向電梯。


    六個人擠進電梯後,四名聯邦探員禮貌地拒絕了其他欲上電梯的乘客,使用無線電通知其他在樓下的人員我們要下去了,並要求不要讓這部電梯再上人。等到電梯門關上後,四人把我們夾在中間,要求我們倆舉起雙手想要搜身。


    我和redback很合作地舉起手,讓他們搜去了我們身上的武器,但是他們還沒有把武器裝到自己身上,便一個個開始行動遲緩,在意識到自己反應不正常前,便全部雙眼發直地呆立當場。


    “怎麽迴事?”redback在四人眼前搖動雙手,看到他們的眼球沒有任何反應便奇怪地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這東西似乎是某種迷魂氣體,提煉自南美洲的一種樹皮。刺客和我去烏克蘭的時候用過一次,見效很快,但時效有限,隻有不到三分鍾的時間,我們一般用它迷住看門人。”我伸出手,redback從我的手掌揭下一層透明膠膜,那是我烤到手上用來掩飾指紋用的。


    “三分鍾?還不夠電梯下到樓底!”redback掏出槍指著其中一個人的腦袋,想在他醒來前解決掉他。


    “不,不!今天沒有槍聲,ok?你在這裏殺了他們,電梯門開了,一樣會引起騷動!”


    “那怎麽辦?”


    “我們可以坐另一部電梯。”


    “他們醒過來會告密的。”


    “給他們找點兒事就可以了!”我搜走了他們的無線電和手機後,扯下其中一人的衫袖裹住他的手,抽出刀片在他的手腕上劃了一刀,鮮紅的血液立刻無聲地洇透了白色的布料,但被拉下的黑色西裝擋住,無法被別人看到。redback看到後恍然大悟,依樣畫葫蘆把其他人的腕動脈劃破。然後我們倆停下了電梯,在四人開始恢複意識時,按下直達頂樓的按鍵後離開了電梯。


    “等他們醒過來,忙著給自己止血還來不及,根本沒有精力顧及我們兩個的去向。”redback扯掉身上幾分鍾前剛弄好的偽裝,和我順著應急通道到樓下坐另一部電梯直達一樓。鈴聲響後電梯門打開前,我心中已經勾畫出若幹可能的突發狀況,也設想過數套應急措施。多項選擇從小就是我的弱項,當電梯門中間那條縫透出第一道光線時,我背後升起一股冷氣,帶動全身肌肉一陣抽動,壓抑不住的衝動瀕臨爆發的邊緣,恨不得將身邊的一切瞬間摧毀幹淨。


    電梯門完全打開時,從第一個出現在我眼中的女白領到穿過人群最後一個擦肩而過的大肚漢,每張陌生的麵孔都深深地刻入我的腦海,直到我看到遠處數名耳帶無線電的特工心無旁騖地盯著我們剛才乘坐的正在上升的電梯聚在一起討論著如何應變,我才把注意力勉強從身後電梯關閉的鈴聲上拽迴來,同時也發現手心已經濕了。


    看得到的威脅比無形的臆測造成的壓力小很多!


    “保持唿吸平穩!”看到那些家夥的注意力並沒有在我們身上,剛想長出一口氣,身邊的redback抓起我的手輕聲說道。她的話像個瓶塞般堵住了我的氣管,憋在肺裏的那口氣差點兒嗆到我,我費了好大勁才在掩飾下平順地將它分次吐出。


    顯然,redback對於這種陣仗的經驗要比我多,她並不急於離開這裏,反而拉著我在一名探員身邊親熱了好半天,還上下打量他數眼,引得那人失神,直到被無線電中同伴嚴厲的詞語喚醒,他才將眼睛移向別處。這時,redback才拉著我離開了這棟大樓。


    “你剛才是幹什麽?發什麽神經?”我明白她剛才的表演,但仍忍不住想多問一句。


    “走得太快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我那樣做是為了讓那名探員在匯報情況時,在心理上產生障礙,不敢提及自己的失職。”redback的心理戰應用明顯比我學得精細。


    “我不喜歡那樣!我們不是間諜,沒有必要犧牲色相。”對於她在陌生人麵前表現出嫵媚的一麵,我心裏感覺像被貼上一層膠紙般不舒服。


    “所以我才當傭兵!”redback含笑擰了我一把,“你吃醋了!”


    “沒有!”


    “有!”


    “沒有!”


    “有!”


    “沒有!”


    “就是有!”


    “……隨你說吧!”我不願被她用那種興奮的眼神看著,讓我感覺很……畏怯。自從第一次在浴室看到自己沒有溫度的眼神,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過了。


    “我喜歡你害羞的樣子,真可愛!”redback和我順著人流走進近在咫尺的地鐵入口,買了票走進正巧停在眼前的列車。


    “可愛?”我摸著脖子上粗糙的刀疤,咀嚼著這個別扭的字眼,“是可怕吧!”


    “沒關係,我喜歡就行!”redback用鼻子摩擦我脖子上的刀疤,唿出的暖氣像羽絨般輕撫過我敏感的新生皮膚,讓我感到很舒服。


    “他們似乎不知道我們的真麵目!”我把她頭上僅留的黑色假發扯下來,露出被汗水洇濕的滿頭銀絲。


    “別轉移話題!”redback將我解開的發辮重新紮起,用手輕撫兩鬢上剛長出的發楂。


    “別這樣,我們還有活要幹。看樣子這些人仍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也許是因為我們下手的範圍跨越了州界,才引來了聯邦調查局。”我抓住她的手拉到我腰側,環住她的腰,每次劫後餘生,她都會變得很衝動。


    “管他們呢!幹完我們再也不來美國不就結了!”redback無奈地摟住我的腰趴在我心口,聽著我的心跳聲閉上眼說道。


    我沒有接話,因為我們兩個都知道,如果這麽簡單就好了。雖然在一定層麵上我們和美國政府有不錯的“過去”,但“政客無義”這條傭兵準則誰都不會忽略。他們被惹惱了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雖然無法派正式部隊跨國追殺,但無數瞪著血紅眼睛盯著狼群的傭兵隊伍便是最方便的刀子。這次行動可以說是衡量狼群對美國政府有多大用處的賭局,隊長知道,我們也知道,所以隊長才會在如此缺乏人手的時刻仍把主力派去執行劫船計劃,而且派的全是美籍退伍兵身份的隊員。這也是種表態,有沒有用就隻有天知道了。


    “嘿,刑天!”過了一會兒,在車子停下又開動後,懷裏的redback突然抬起頭看著我背後說道,“我看到個熟人!”


    “誰?”我扭頭看去,發現她看的是一個留著大胡子、戴著黑色粗框眼鏡的阿拉伯男子。他拉著吊環正和身旁的另一個阿拉伯裔男子談話,不過我不認識那個家夥。


    “他是誰?”


    “哈利德·穆罕默德。”redback扭過頭不再看那個人,害怕被他發現。


    “誰?”我沒聽過她說出的名字。


    “哈利德·穆罕默德,在科威特出生並長大的巴基斯坦人,哈利德並不是他的真名,因為他至少用過十幾個化名。他是‘聖戰者’的成員,是個危險人物。”


    “危險?”從redback口中聽到這個詞讓我頗感意外,不禁多看了幾眼那個有點兒像隔壁大叔的平凡男子。他中等個頭,身材臃腫,五指白嫩,一看就是個不常開槍的生手。除了對周圍環境敏感的反應外,實在沒感覺到他有什麽危險的地方。


    “不要看不起他,他幹過的事,列出來絕對能嚇你一跳。你知道1993年世貿中心地下室的卡車爆炸案嗎?”


    “我知道。把世貿地下停車場炸出半個足球場大的洞,死了6人,受傷的人數1000多。全世界都知道,我當然也知道。不會是……”說到這裏,我吃驚地扭過頭又看了一眼那位“大叔”。


    “沒錯!就是他幹的。美國軍艦‘科爾’號在也門被炸、美國駐非使館爆炸案等恐怖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他炸過的飛機比你開過的還多,聯邦調查局懸賞500萬捉拿他,他竟然還敢出現在美國的地盤上,一定有什麽事要發生。”redback詳細地將哈利德的身份向我介紹了一遍,讓我對這個貌不驚人的家夥“肅然起敬”。


    “你怎麽會認識他?”我奇怪地問redback,因為“聖戰者”很排外的,她一個天主教徒怎麽會認識其中的人員,這讓我不解。


    “說來話就長了!”redback又瞅了一眼遠處的兩個人,低聲說道,“1994年聖誕節前,教皇保羅二世計劃於次年1月對馬尼拉進行為期五天的訪問。1995年1月6日,就在教皇抵達前的一個星期,梵蒂岡駐菲律賓大使官邸對麵的一座公寓樓發生了一起火災。公寓樓的一半是旅館,火災發生在603室,裏麵住著兩位阿拉伯遊客。在疏散人群的過程中,一位女警官推開了客廳的門,猜猜在裏麵發現了什麽?燒杯、漏鬥、棉絮、汽油罐和兩個裝滿液態硝化甘油的大號果汁瓶。經過進一步搜查,警方又發現了更多的化學藥品、化學書、牧師用的法衣、項圈、《聖經》、十字架、教皇預定的活動路線圖、一個已經完工的管狀炸彈和一個半成品,此外還有12本護照和用來做炸彈定時器的12塊卡西歐手表。如果不是那起意外的火災,教皇很有可能就被炸死在馬尼拉街頭。警方在603室還找到一部筆記本電腦,他們在裏麵發現了更讓人心驚肉跳的陰謀——企圖在空中同時引爆12架美國客機。他們打算分成12個小組,分別登上12架美國航空公司的航班,將炸彈帶上飛機,然後恐怖分子趁飛機在亞洲某地中轉時下機,將炸彈的定時裝置設定在同一時刻,讓飛機在飛越太平洋上空時同時被引爆。我們對他們炸美國飛機的事情不感興趣,可是有人膽敢對教皇下手,在宗教界可以說是驚天動地的大事。神之刺客曾受命追捕這件事的參與者,一幹人員均被我們秘密解決了。隻有這個家夥逃到了中東,受到了當地勢力的保護。你知道,我們是教會傭兵,由於各種問題,我們根本無法進入卡塔爾這個全伊斯蘭信徒的國家展開行動。所以,最後這件事就上交給教廷和卡塔爾政府去交涉了。聽說他們最後驅逐了他,但隱瞞了他的去處不肯告訴我們。這麽多年了,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他。”


    “我們現在自顧不暇,不能動他。”我對加入傭兵這一行前的事了解有限,聽到redback和哈利德的舊賬也頗為吃驚,沒想到,這家夥這麽極端,竟然敢對教皇下手。


    “我知道。不過,我要通知神父這意外的收獲。”redback掏出手機與神父通起了電話,通完電話便盯上了哈利德。


    “怎麽了?他讓你盯著他還是做掉他?”我看著她逐漸陰狠的眼神,肯定是神父下了什麽指令。


    “跟著他,有機會就做掉他!”redback撥開了槍套扣,開始做後續準備。


    這時火車進站了,哈利德和那名小夥子率先走出車廂,然後原本散落地坐在車廂各處的幾個人也起身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去。如我所料,他帶了不少保鏢。redback親了我一下,便要下車跟蹤而去,被我一把拉住了。


    “怎麽了?”redback迴頭奇怪地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用手指點了點一個靠在車廂過道盡頭原本不省人事的醉漢,現在他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哈利德的背影,手按耳側對著空氣說著什麽。


    “警察?”redback鬆開了槍站迴了我的身旁。恐怖分子身後跟著的,不是警察便是情報人員,這兩種人都是redback和我現在避免碰到的,而且有他們在哈利德後麵,redback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也許是中央情報局或國家安全局的。”車門關上後,那個醉漢伸了個懶腰,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開始做匯報,他使用的器材看上去像是情報部門專用的能給無線電加密的儀器。


    redback看到無法跟蹤後,隻好又給神父打電話,講了幾句便草草收線了。


    “怎麽樣?”


    “沒關係!他已經通知美國紐約的主教,讓他向政府提出申請,如果哈利德被抓住,希望能得到一些和教廷有關的情報。”redback收了線,看著窗外悶悶不樂地說道。


    “看起來你很不高興!”我坐到空出來的靠椅上,拍拍身旁的位置讓她坐下。


    “當然,我的兩個朋友死在那次追捕行動中,全部是身首異處。我卻沒有辦法親手宰了那王八蛋,真不甘心!”redback啐了口唾沫罵道。


    “這就是你痛恨這夥人的原因?”我這才明白,redback對中東人除了宗教信仰的原因外,還有這段舊恨在其中作祟。


    “對!”redback伸手隔著我的襯衫撫摸著掛在士兵牌下的“侍者”的十字架,“他們是我的兄弟,是我在世界上僅剩的親人!”


    “也是你對過去的迴憶!”


    “對!”redback握著十字架眼眶紅了,淚水在眼中轉了幾轉,但最終沒有掉下來。


    車到站了,我和redback下了車,那名探員並沒有下車。我們出了地鐵站坐上出租車,順利地到達了植物園附近的停車場。honey和華青幫的一名護法在這裏等著我們,帶著剛合成的奧斯屈萊特g液體炸藥。


    “我不知道傭兵也會多愁善感!”honey看到我們兩個冒出的第一句話讓我大吃一驚。


    “你在偷聽我們?”我突然意識到她意有所指,稍加思索便明白她肯定竊聽了我們的談話。


    我翻出手機卸下手機電池,這是我身上唯一和她有關的東西,這才發現電池上的說明貼紙似乎有點兒厚,揭下來一看便明白是什麽東西了。


    “那不怪我!這東西是我哥為了確保我的安全給我特製的,是你用我的電池,不是我硬塞給你的,所以我並沒有做任何違背道德的事情。”honey搶過我手裏的電池,遞給我一塊新的。


    “你聽了多少?”redback有點兒惱怒,因為除了我,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也有脆弱的一麵。


    “沒多少!”honey睜著大眼睛裝出無辜的樣子,那副天真帶白癡的模樣讓人實在下不了手扁她。redback氣得隻能把氣撒在我身上,實實在在地給我屁股上來了兩腳。


    “好了。下一步要幹什麽?”honey坐進車後座看著我問。


    “你上來幹什麽?”我奇怪極了。


    “沒什麽。我好奇,想跟著你們去看看新鮮!”honey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你哥哥知道嗎?”我腦子轉了轉,想到她那高深的學識和各種先進的發明,也許借這個機會把她拉下水是個不錯的決定。


    “我又不是小孩子,幹什麽用不著他同意。開車!”honey很帥氣地揮揮手。


    我對redback聳聳肩,她一臉不滿地踩下油門,將我們帶到了一家進出口公司門前。這是一家掛牌公司,老板吉姆·卡特爾,是卡特爾軍火公司老板麥文·卡特爾的弟弟。通過這家進出口公司,他們向內向外運送了大量非法的武器。不知道為什麽,一向與狼群無冤無仇的他,竟然不顧我們的警告,主動向攻擊我們的傭兵提供軍火。如果他以為有個政府背景的哥哥我們便怕了他,那他可打錯了算盤。


    “你要怎麽辦?在他車裏裝炸彈嗎?”honey頗為緊張地湊過來問道。


    “是裝炸彈,但不在他車上!”我笑了笑說道。


    “那你要裝在哪兒?”


    我笑了笑,提著那桶奧斯屈萊特g液體炸藥下了車,走到停車場出口,將桶裏的液體均勻地倒在了地上,然後在路邊的牆角裝上一個遙控雷管,便走了迴來。


    “我隻知道奧斯屈萊特g液體炸藥最大的特點是具有相當高的能量,爆速高達8600米/秒,大多是用來炸山和開礦。它的蒸氣與空氣的混合物很容易發生爆炸或燃燒。沒想到還能這樣用。”honey看我隻是如此簡單地便迴來了,驚奇地歎道。


    “嗬嗬,奧斯屈萊特g液體炸藥易被土壤吸收並保持爆轟性能。因此,它被直接澆注在土地上,並能用壓發雷管或普通雷管直接起爆,作為‘無殼’地雷或‘液體’地雷使用。它主要用於大麵積快速安置地雷,以達到殺傷、炸毀裝甲車輛和清除雷區、開辟通路的目的。我們常用它來開挖個人掩體和工事。當然也能殺人!”


    我們在停車場前等了片刻,到晚上下班時便看到樓上停車場的下車道緩緩駛來一溜車隊,中間一輛銀色的凱迪拉克便是吉姆·卡特爾的車子。我把遙控開關遞給honey說:“你不是想刺激嗎?自己按!”


    honey接過我手裏的遙控器,像捧著件名貴珠寶一樣小心翼翼。看著越來越近的車子,她十分為難地左顧右盼,然後看著我和redback。這時她才知道,殺人這個詞說起來容易,真到下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壓力。


    車子漸行漸近,已經出現在我們的水平視野內。這時候honey仍捧著遙控器,不過已經滿頭大汗,雙手顫抖,在車子駛進我布好的雷場時,她突然尖叫著一抖手,大叫道:“不行!我下不了手。”


    邊上早已做好準備的redback接住落下的遙控器並按下按鈕,空無一物的地麵突然爆起萬丈火焰,將行駛中的車隊炸上了天。硝煙過後,路上便隻剩下數輛燃著熊熊大火的轎車,沒有一個人從車裏鑽出來,因為巨大的衝擊波早已將車裏的人炸成了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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