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公每隔幾天就來古玩城晃悠,這裏的店主好多都認識,和這位劉漢生更是多年的交情。有時候周末沒事,季脩筠陪著外公一起過來,自然而然認識了劉漢生。

    季脩筠叫了聲劉叔,指著扶曉說:“劉叔,這是我朋友,她那塊表賣給誰了,你認識那人嗎?有沒有他電話?”

    劉漢生一拍巴掌:“哎喲,我的天哪,這也是巧了,就是你外公啊。”

    季脩筠:“……”

    扶曉又驚又喜,拉著季脩筠的手,差點高興的沒蹦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季脩筠失笑,這不僅是太好了,也真是太巧了。

    扶曉狂喜之情溢於言表,亟不可待的晃著他的胳臂,“快,我們趕緊去外公家,你先給外公打個電話,讓他千萬別碰那個表。”

    季脩筠對劉漢生說:“劉叔我趕緊迴去一趟,這小偷你先看著,警察一會兒就來。”

    說著,兩人匆匆離開劉漢生的店鋪。

    季脩筠邊走邊給老頭打電話,卻沒人接。

    扶曉在旁邊眼巴巴看著他,急的都快要著火一樣。

    可是直到季脩筠上了車,電話也沒接通。

    扶曉一顆心懸到半空裏,直勾勾望著他,咬著下唇,那眼神……季脩筠安慰她:“你別急,可能手機放在臥室,他在樓上的收藏室沒聽見。收藏室加了隔音裝置,因為他有些寶貝,準點報時,聲音比較大,怕影響鄰居。”

    扶曉點點頭,“外公不會拆了我的表吧?”

    “他搞了一輩子收藏,對鍾表非常有研究,我估計,沒把握的話,他不會輕易動手,頂多也是打開看看。”

    一聽到打開兩個字,扶曉頓時有種心髒都要被打開的感覺,四麵八方的往裏麵灌冷風。

    季脩筠駕車朝著城郊的方向而去。路途顯得格外遙遠。扶曉坐在車上真真是度日如年,分外煎熬。

    終於,車繞過一處風景優美的公園,停在一棟私家宅院的門前。

    季脩筠說:“到了。”

    扶曉飛快的跳下車。周圍分布著不少私家宅院,普遍都是三四的樓房,獨門獨院的布局,和謝麟在甘城的家有點像。

    季脩筠鎖了車,上了台階。

    古銅色大門,非常的闊氣,安裝有攝像頭,還有可視門鈴。

    季脩筠拿出鑰匙開門,扶曉抬起眼簾往樓上看了一眼,

    忽然心裏一動。

    空中花園開滿了玫瑰花,還有綠瑩瑩的絲瓜架,幾個大絲瓜從欄杆中調皮的鑽出來,懸在半空中,扶曉心裏不由一怔,忽然間想起來陸鵬的那張照片!

    她心裏噗噗的跳起來,扭臉問季脩筠:“你外公姓什麽啊?”

    “姓費。”

    扶曉硬生生把一個驚唿咽進了肚子裏。

    這簡直太巧了,費老師竟然是季脩筠的外公。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對,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她頂著三十多度的高溫在大街上來迴奔波一天才尋到了他的家裏。

    季脩筠扭臉看見扶曉臉上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還以為她見到外公會緊張,眉眼一彎笑起來:“你不要緊張,有我呢,過來。”

    扶曉跟著他走進了院子。

    似曾相識之感湧上心頭,院子裏種了許多玫瑰花,靠牆的那一棵誇張到長到院牆那麽高,花朵都開到了牆頭上。扶曉不禁想起了青鳥博物館,這位費老師,看來是很喜歡玫瑰。

    庭院很大,明明可以從院門直接穿過院落到達正廳,卻刻意利用花草和一個假山小池來構建出一個八卦圖的布局,中間用鵝卵石鋪成一條s型的路。

    而對於此刻的扶曉來說,多走一步路都心急如焚,顧不上欣賞費老師煞費苦心又別有情調的院落布局,恨不得直接飛進去。

    剛走兩步,一隻小白貓哧溜一下從花盆裏跑了出來,把扶曉嚇了一跳。

    季脩筠笑:“這是我外公養的貓,叫小刺蝟。”

    沒走兩步,又有一條金毛犬撲了出來,繞著季脩筠搖頭擺尾,又衝著扶曉蹭過來。

    扶曉穿著裙子下意識的就往旁邊躲了一下。季脩筠說:“別怕,跳跳不咬人。”

    扶曉忍不住歎:“你外公過的真像是神仙日子。”

    養貓養狗,種花收藏,這樣的退休生活,真讓人羨慕。

    費家的樓房也是三層,一樓兩側有廂房,廊簷下有一個茶桌,左右擺著兩張太師椅。一位中年婦女從廚房裏探出身來,看見季脩筠笑吟吟說:“你迴來了。”

    “這是吳阿姨。”

    扶曉笑著打了招唿,猜她應該是費如海的保姆。

    “外公呢?”

    吳雪琴說:“在樓上呢。”

    “跟我來。”

    季脩筠帶

    著扶曉上了台階,一樓的布局和謝麟老家的房子特別像,是個碩大的客廳,但風格不同。謝家的家具全是歐式風格,充滿了豪奢氣息。

    費家的家具全都是實木,看上去十分的古樸雅致,沿著實木樓梯走上二樓,繼續往上,到了三樓。

    扶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踏上最後一節台階時,激動的手指都在發抖。

    三樓因為要當收藏室,沒有分隔出房間,開放式的布局,進了屋子便一目了然。

    麵積比青鳥博物館小,所以格外顯得收藏多。沿著牆壁都是櫃子,裏麵擺放了各種鍾表收藏品。那座最特別的古董鍾放在窗下。

    一位清臒的老先生正坐在一張桌前,霜白頭發,帶著眼鏡,膝邊靠著一支手杖。半袖襯衣的口袋,露出一根細細的鏈子,內裏應是一塊懷表。

    一眼看去,恍如看到三四十年代的一張老照片,隻是並未泛黃,也絲毫沒有陳腐氣息,老人雖年歲已高,卻精神矍鑠,氣質儒雅,身背挺直,極有氣派。

    他全神貫注,居然也沒發現有人進來,手裏拿著一根細長的器具,正要拆東西。

    扶曉一看他要拆的正是自己苦苦尋了一天的沙漏時鍾,嚇得魂飛魄散,叫了聲“別動”。

    費如海聞聲一愣,抬起頭這才看見兩人。

    季脩筠帶著扶曉走到他跟前,“外公,這是扶曉,就是我今天和你提過的要來家裏借宿一段時間的那個朋友。”

    費如海笑吟吟說:“歡迎歡迎。”

    扶曉急匆匆說了句:“老人家您好”就迫不及待的探著頭去看沙漏時鍾。

    萬幸,還沒來得及拆開。她捂著胸口長長吐了口氣,露出一個受了驚嚇之後的劫後餘生的笑容。

    費如海對扶曉的反應有點莫名其妙,不過看到外孫帶迴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就喜滋滋的招唿著:“快請坐。”

    扶曉哪有心情坐,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時鍾,又眼巴巴看了一眼季脩筠,正醞釀著如何開口。

    季脩筠替她先說了:“這鍾表是你昨天在古玩城劉叔那裏買的吧?”

    老人興致勃勃說:“是啊,你來看,特別稀罕。”

    “那是扶曉家傳的一件物件,昨天在公交車上被偷了。她今天抓到了小偷,一直問到古玩城劉叔那裏,沒想到這麽巧,被你買迴來了。”

    費如海和藹可親的笑容忽的一下就沒了,看看扶曉,問:“

    當真?”

    扶曉點頭:“真的。幸好那位店主認識您,要不然我還真是找不迴來了。”

    費如海聽著扶曉說話,越聽心越往下沉,簡直沉到了冰庫裏。

    他搞了一輩子收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稀罕玩意,買迴來樂得半宿都沒睡著,今天帶出去給幾個收藏界的朋友看,個個都驚歎不已。這樣的寶貝,一萬塊他都覺得是撿了個大便宜,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小偷偷的,現在失主找上門來,還是自己外孫的朋友。這可怎麽辦?

    扶曉見老人沉默不語,忙說:“我知道小偷要了您一萬塊錢,這筆錢如果能追迴來就好,追不迴來,我會慢慢還給您。”

    費如海沒接話,招手說:“來來來,小姑娘你先坐。”

    扶曉坐下之後,費如海坐在她對麵,笑容可掬的探著腰身,“這鍾表不知道你是從那裏來的?”

    扶曉隻好說:“家傳的,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來曆。”

    “我不是誇口,收藏鍾表這麽多年,我也算是見識多廣,就是沒見過你這樣的,我昨晚上琢磨了半宿,也沒看出來什麽門道。你父母都沒說過這個表的來曆?一丁點都沒說過?”

    “沒說過。”

    “那你能不能打個電話問問?”

    “我父母也不知道,是祖上傳下來的。價值幾何不清楚,但是是家傳的東西,所以很寶貝。”

    費如海失望的嘟囔了一句:“看來隻能等老裴迴來,才能看出點門道了。”

    扶曉也不知道這位老裴是誰,可是費如海沒有立刻把表給她,心裏暗暗著急。

    費如海小心翼翼的問:“小姑娘啊,這表你多少錢肯賣?”

    扶曉一怔,忙說:“抱歉,我不能賣的。這個是我爸媽的寶貝,我弄丟了都不敢迴家。”

    費如海殷切的說:“我一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收藏各種鍾表。這表我著實的喜歡,你開個價。”

    扶曉為難的看著季脩筠。可是還沒等季脩筠開口,費如海已經迫不及待的說了個數字。

    扶曉忙說:“不是錢的問題,這個表對我非常重要,多少錢都不能賣。”

    費如海頓時一副難受的心髒都要被挖掉的樣子,也看向季脩筠:“你幫我講講情。”

    季脩筠苦笑:“外公,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她家傳的東西。她今天在大街上找那個小偷整整找了一天就為了追迴這個表。”

    “那怎麽辦呢?我好想要啊。”

    都一把年紀的老人家了,跟個想要玩具的孩子似的,那眼神那語氣,扶曉都有點忍不住想笑,可是一想他要是死活不肯還給自己,難道自己要動手去搶麽?又笑不出來了。

    費如海懇切的說:“丫頭啊,你看你和脩筠認識,看在脩筠的份上,把表賣給外公成不成啊?”

    為了套近乎,都自動自稱自己為外公了。季脩筠都有點尷尬,說:“你別強人所難。”

    扶曉丟了表之後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是親眼所見的,今天這麽熱的天氣,她在街上整整尋了一天的小偷,足見這表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扶曉很為難的搖頭,“真的不能賣啊。”

    費如海搓著雙手,不忍割愛。

    扶曉看老人這樣,真是很不忍心,也很過意不去。

    關鍵是老人家為了這塊表還花了一萬塊錢。目前來看,這錢從小偷手裏追迴來的可能性極微小。自己若是強行拿走鍾表,真的很過意不去,尤其,他還是季脩筠的外公。這兩天,季脩筠幫她那麽多,對她那麽好,不看僧麵看佛麵。真的很難拉下臉拒絕他的外公。

    費如海眼看扶曉不肯賣,隻好退一步說:“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鍾表借我研究一段時間。”

    扶曉猶豫了一下,萬一老先生癡勁一上來又忍不住拆開研究,碰到了什麽機關,或是弄壞了這個時間機器,那她可就迴去無望了。

    “怎麽你不信我啊?怕我不還給你?你就算不信我,也要信脩筠啊,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我不是你不信您。”扶曉不好意思的說:“我剛才見到您想拆開它……我可以借給你,但是您隻能看,不能亂摸亂動。”

    老人露出難受的表情:“隻能看不能摸?我就是想搞清楚裏麵的構造,為什麽這表會走得這麽奇怪。今天拿去給幾個研究鍾表收藏的老朋友,大家都沒見過也沒聽過,不知來曆。我有位朋友姓裴,是一位文物考古專家,前天剛去香港參加拍賣會,要一周之後才能迴來。我聽脩筠說你家在芙蓉市,來通海也是暫時的,你下周不會走吧?我請老裴過來看看,說不定能看出來曆。”

    “不會,我在這裏找了工作,至少要待上一個月。”

    “那太好了,我這裏寬敞,樓上三間客房都空著呢。”

    扶曉不好意思:“住這裏,會不會給您添麻煩。”

    費如海忙說:“當然不會。剛好你的表也能借我研究研究,我巴不得你住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

    扶曉特別理解費如海。因為她也是個好奇心爆棚的人,沒弄出個子醜寅卯,寢食難安。費如海搞了一輩子收藏,見到這樣一塊兒奇奇怪怪的稀罕玩意兒,自然是愛不釋手,一定要尋出個結果,知道來曆。

    尤其他還是季脩筠的外公,想起這兩天他對自己的點點滴滴,扶曉完全沒有辦法拒絕,痛快的答應了。

    費如海樂得眉開眼笑,跟個小孩子似的,“今晚上我和一北京的朋友視頻,也讓他見識見識。”

    扶曉對費如海道:“費老先生,你一定、一定要答應我,時鍾您隻準看不準動。”

    費如海哈哈笑道:“放心放心,我隻看不動,拍拍照片總可以吧。”

    “拍照沒問題。”她不好意思的說:“費老先生,不是我小氣,”

    費如海打斷她:“別這麽客氣,你也是脩筠的朋友,叫我外公吧,爺爺也成,別見外。”

    “外公,您先把鍾表給我,等晚上你想看的時候我再給您。”扶曉說完自己臉都紅了,沒辦法,她也不想這麽“小氣”。

    費如海起身把沙漏時鍾拿過來遞給扶曉。

    完好無損,時針,鍾擺,沙漏,全都一如既往的在慢慢走動。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不僅找迴時鍾,還認識了費如海。直到此刻,一切的發展都按照她推測的那樣在走,看來迴去也是指日可待。

    若不是費如海和季脩筠在跟前,她樂得都想在地上打幾個滾。

    季脩筠看著她興高采烈的表情,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麽?不然為何會有如此神奇的巧合,通海如此之大,她的沙漏時鍾竟然會被他的外公買走。

    “費老師,吃飯了。”吳雪琴站在樓梯口叫了一聲。

    “好,這就來。”費如海起身道:“脩筠,你帶扶曉先下樓,我把東西收拾一下。”

    兩人走到二樓的拐角,季脩筠忽然停步,扶曉差點撞他身上,一個急刹車。

    季脩筠迴過身,擋在樓梯口。斜陽從窗戶穿過一縷霞光,落在他的肩上。

    他個子高,隔著一截台階,她還沒他高,仰著臉才能和他視線相接。

    季脩筠眯起眼眸,很認真的望著她:“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扶曉愣一下:“什麽問題?”

    他凝睇著她:“我們好像特別有緣?”

    這句話好像……扶曉忽然不好意思看他眼睛,盯著他肩頭的那個光點,匆匆點了下頭。

    不得不承認,真的是很有緣。有緣到匪夷所思,不可思議。

    “怪不得有句話叫有緣千裏來相會。”

    這句話愈發的……扶曉耳後慢慢熱起來。

    季脩筠默不作聲看著她的粉粉的臉頰和飄來飄去,就是不飄到他臉上的目光,微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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