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十七歲受封太子,那一年我隻有八歲。那是怎樣一個懵懂無知的年歲,我卻已知道了將來的夫君會是何人。寰宇等了我十年,而我何嚐不是期盼了十年。

    不敢埋怨父皇母後於我的“棄而不顧”,他們若能幸福,當真是好。可我終究厭倦深宮裏的生活,我分明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卻隻得與孤寂和寒冷相伴。蘇嬤嬤的疼愛與嚴厲並不能使我有家的感覺。

    丈夫的懷抱便是家的溫暖。年少無知的我在得知寰宇將是我的夫君那一刻,便開始期盼這甜蜜的溫暖。而如今,我正在寰宇的臂彎裏沉沉地睡去,十年的等待換來這樣美好的幸福……很值得。

    滿腹的安心要我睡的深沉,在柔柔的親吻中醒來時,寰宇正俯身看著我,那雙星眸裏映出一張嬌羞愧澀的臉,我微微側過頭去,囁嚅道“皇上對不起,我……臣妾……”

    “怎麽辦?”寰宇輕聲問我。

    我不明白寰宇為何對我有這樣大的耐心,他與我見麵不過十幾個時辰,卻似乎熟悉並了解我的一切,從而無條件地寵溺我,他低下頭在我的耳邊吹著熱氣,“怎麽辦?若母後追究,宗人府追究,朕要如何作答?”

    我急紅了雙眼,眼角沁出幾顆晶瑩。

    昨夜滿室的紅暈旖旎,叫人心潮澎湃,周身升騰陣陣熱潮。寰宇的吻落在頸上,叫我的心無律躍動,這樣的感覺陌生而美好。

    可……我終究還是個女孩,裸裎相見的那一刻,我的彷徨和恐懼還是讓寰宇發現了。

    手指輕撫,那羞愧的淚珠被抹去。繼而是輕柔的一吻留在眼角,我隻聽到溫和而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放心,有朕在。”

    他的寵溺換來的是我無可遏製的哭泣,我像是委屈小童哭得那樣傷心,側身用被角掩了麵不想叫寰宇看見。

    我聽見寰宇低低的一聲歎息,他極耐心的將我抱起在懷裏,他指著褥子上一灘暗紅色笑道:“有了那個,不就沒事了?”

    我諾諾地側臉去看,心中一緊,天真地問:“怎……怎麽來的?”

    寰宇舉起左臂,緊實的上臂內側有一條兩寸長的傷口,雖已止血結疤,但那道疤痕依然觸目驚心。我驚得沒了表情,似乎覺得唿吸也停止了。帝王的身體是國之根本,龍體金貴到一毫一發不得損傷。可寰宇為了向人掩飾我的彷徨和恐懼,竟然割破了自己珍貴的身體。

    “這幾日恐怕要於飛親自照顧朕的飲食起居並沐浴更衣了。”寰宇的口吻顯得那樣自在閑逸,“若叫嶽祥他們發現了,便是整個皇城都發現了。”

    我的感動幾乎將意識淹沒,卻不願矯揉造作地過多自責。隻是雙手捧起他的手臂,輕輕一吻落在傷口上,繼而抬眼用最甜美的笑容向著我的丈夫,“於飛很會照顧人,皇上放心好了。”

    寰宇看我的眼神沒有帝王的霸氣,是那樣溫和而甜蜜,他將我擁在懷裏輕聲道:“你不必內疚,朕以為正常女子和夫妻,應當是這樣的。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的與眾不同。嗬……隻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還會接生!涵春夫人能平安渡過,於飛當真是福星,隻盼你也是朕的福星。”

    我肆無忌憚地享受寰宇對我的疼惜,雖然這份愛來得很突然,可飽受十八年孤寂寒冷的我願意無條件地接受。

    “皇上皇後,時辰不早,當去壽寧宮參拜太後,辰時便要往天壇祭天。”昨日那低沉的聲音又響起,我的身體不自覺地微微一動。

    寰宇似乎察覺,他扶著我一同起身,隻穿著絲綢睡袍立在床前對我笑道:“嶽祥雖刻板嚴肅,但為人極好,忠於朕。”

    我輕盈起身,到屏風處取下寰宇的內襯,利索地為他穿上身,嘴裏應道:“臣妾明白,嶽公公是皇上的人。”

    他轉身輕輕刮了我的鼻子,帶著半分疑問:“朕的嬌妻,可否擔六宮之責?”

    我退後一步微微福下身子,巧然笑道:“臣妾當不辱聖命!”

    我喜歡聽寰宇爽朗的笑聲,他上來虛扶我一把,嘴上笑意不減,“於飛,朕信你。”

    我轉身從妝台的抽屜中取出錦盒一方,遞在寰宇麵前,神秘道:“臣妾曆時半年舟車勞頓來到京城,從夏季走到冬末,看過了我朝三季風光,心中無尚歡喜。這是臣妾一路所集之物,權作與皇上新婚之禮。”

    寰宇將信將疑,將錦盒打開,麵上隨即綻出欣慰的笑容。盒中是我一路所集各地穀物,或有三穗的稻麥或有飽滿的粟米,江南江北五穀不缺。

    “祝吾皇身安體健,我朝五穀豐收、風調雨順,家國天下安泰升平。”我退身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

    寰宇看我的眼神越發喜歡,隻是扶起我後捧著我的臉問道:“隻一嬌妻爾?朕的於飛的確不同尋常。”

    我巧然一笑,見寰宇身上已有內襯蔽體,便向外唿了一聲:“來人。”

    隨即宮室之門被打開,內監宮女魚貫而入,我與寰宇的獨處暫告段落,心中難免有幾分不舍。

    我們分別有侍婢服侍更衣,我看著寰宇在眾人麵前漸漸表露的帝王之氣,心中微微一漾,十年前我便知道自己將來的皇後身份,這十年我自然不會白白荒廢,隻是不想我的丈夫竟這樣體貼而溫和,這個皇後定要做的出色。

    壽寧宮莊重肅穆,我與寰宇並肩向太後行禮後,便有妃嬪女官齊刷刷跪地行禮,幾番俗禮過後眾人方才落座安定。

    太後年氏是寰宇的生母,先帝的發妻。寰宇在兄弟中行三,卻是唯一的嫡子,兩位兄長幼年早夭,他便又成了長子。先帝育有四子三女可謂子嗣稀少,幼子寰宥的生母因罪自縊,他自小被皇後收養,據說與寰宇手足情深。今日他一個男眷不便入宮,我不知何時能有機緣見一見這個朝野有名的閑逸王爺。

    “皇後初來,此刻距辰時尚有功夫,不如要各宮見一見,皇後也好認識。”太後是個不多言的人,她並沒如寰宇所說對我昨日的誤時有所計較,我心裏卻是留了底的。

    “兒臣尊母後言。”我恭敬一語畢,便有兩名宮妃盈盈立到我身前。

    又是一前一後的排位,我知曉,前者是貴妃常雲倩,後者乃正妃蕭亦瑤。雲瑤之別為何,我今日可一覽否?

    抬眼望去,常雲倩端莊雍容,蕭亦瑤嫵媚明豔,這是表裏的區別,當滿足帝王不同的情趣。隻是常雲倩的端莊雍容怕是因累年的失寵而自顧形成的吧!

    “祝皇後娘娘千歲安泰,福澤延綿。”二人在我麵前畢恭畢敬地行禮,我微微一抬手笑盈盈喚她們起身。

    我知曉蕭妃的光芒早已蓋過常貴妃,此刻也大可隨眾,便隻問蕭亦瑤:“蕭妃昨夜辛苦了,不知小皇子的身體此刻是否已安穩,本宮略通岐黃之術,或許能替小皇子把一把脈。”

    蕭亦瑤麵色大窘,果然聽太後悠悠問一句,“昨夜小皇孫身體不適嗎?怎麽哀家不曾聽聞?”

    聽話聽音,此刻太後並無意關心小皇子的安穩,她是在警示蕭亦瑤昨夜的放肆,畢竟帝後大婚當夜她敢公然示威,太後不可能坐視不理。

    “也不知是哪個奴才膽敢去驚擾皇上與皇後,臣妾迴頭一定徹查嚴懲。”蕭亦瑤此刻的解釋隻會越描越黑,我心中明白,她是沒想到我會當眾將其一軍,才如此局促。她繼續道,“小皇子已然安穩,請太後與皇後娘娘放心。”

    我淺淺一笑,轉而看一眼寰宇,我不能不顧念他的感覺,畢竟蕭亦瑤是他的寵妃。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寰宇的麵上沒有半分不悅,他幾乎可以說麵無表情,為什麽?因為此刻麵前站了這麽多女人?

    從小生活在深宮,宮闈女子何種的模樣我毫不陌生,甚至無需去認識麵前的每一個,她們極大部分是與皇兄身旁流水飛雲一般無足輕重的女人一樣,隻是換了一副皮囊,另長了一番心思。皇嫂那般性格尚能穩坐中宮十八年,我管於飛如何不行?何況,我還有寰宇。

    “你放心,有朕在。”

    這樣溫暖的話在耳畔縈繞,我忍不住側臉去看寰宇,他似有察覺,竟迴過一撇溫和的嗔怪,示意我當端莊大方。

    我淺笑收迴目光,卻突感有兩束不同心緒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於是大方含笑,驀然抬眼,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兩道眼神收迴時二人眸中的微震。

    太後對於這一切早習以為常,她漠然開口:“雖然哀家還有諸多事要於皇後講,但今日祭天吉時不能耽誤,皇帝與皇後先行吧!”

    “遵母後言。”我與寰宇並肩起立,恭敬拜別後便雙雙離開壽寧宮,我不記得從正殿至宮門走了幾許,卻知道出了宮門方行三步我的手便被一張大掌握在手心,我本不習慣如此寒冷的氣候,但那一刻卻周身溫暖,如漫步在宜人暖春。

    前往天壇須穿越京城,於是龍輦所過夾道有百姓歡唿雀躍,我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寰宇他定是個好皇帝。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與寰宇同坐一輦,固不願將手從其掌中抽出,若沒有了那掌心的溫暖,我覺寒冷當如何是好。

    寰宇若知我如此率性,當有何種思量?我暗笑,又側臉看他,卻見一張溢滿愛民之意的麵頰正頻頻向道旁百姓示意。突然手被緊緊一握,略覺疼痛,聽寰宇唇不動而傳出的話音,“於飛,你是皇後,一國之母。”

    我羞愧難當,連忙側身向外,與那些夾道來歡迎我的百姓揮手示意。心中暗唿一口氣,好怕寰宇生氣。

    這一日,寰宇再沒有與我說話,被無條件寵溺的甜蜜漸漸淡去時,我無法遏製心頭的難過,卻又不得不做出皇後應有的儀容,人前人後一副笑意闌珊、大方從容的模樣。

    可每每垂目,我眸中的失意與黯然,寰宇會發現嗎?

    因了寰宇的冷淡,我的心情極不好,隻有與寰宇再迴壽寧宮伴太後及諸妃用膳時美咲的出現才讓我微微有了欣然之意。

    美咲是寰宇的幼女,生母李氏難產而終,繈褓中小公主便被抱到了壽寧宮,如今美咲已有三歲,小小模樣出落的標致甜美,我推想李氏定也是絕色姿容。

    “兒臣美咲祝母後萬安。”美咲在奶娘的引導下恭敬地向我行禮。

    我是母親了?嗬……笑容中摻和了驚喜與無奈,從此不僅美咲是我的女兒,我亦是所有孩子的嫡母,他們都需稱唿我為母後,而我……更是一國之母。我不禁抬頭去看寰宇,他卻沒有察覺,隻是寵愛地逗著美咲.讓我略略安心的是,寰宇眸中對於美咲的寵溺,與之前看我時不同。

    “美咲跟了哀家三年,如今皇後既已入宮,哀家也不想再辛勞,往後咲兒就跟著皇後住坤寧宮吧!”太後舉杯小飲一口美酒,轉而將慈愛的麵容向著美咲,“咲兒,在坤寧宮可不許再淘氣了!”

    美咲膩在父親的懷裏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即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我,嬌滴滴道:“母後,咲兒最乖了。”

    我笑得欣然,既然這孩子沒了母親與我有些許相似,那就讓我好好疼愛她吧。我本欲伸手去抱美咲,卻怯於生氣的寰宇,心裏微微發怵。

    寰宇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伸手將美咲遞入我的懷抱,口中道:“咲兒親一口母後。”

    我大喜,將美咲緊緊摟在懷裏,垂首在她香香軟軟的臉上親了一口。寰宇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又固執地如此認為。美咲似乎很幸福,笑得開懷。

    三公主本是淑媛所生之庶女,如今由我撫養入住坤寧宮她便成為了嫡女,身份地位一下越過兩個姐姐。方才孩子們一起向我行禮時,我曾有注意,大公主美瑭和二公主美仁都樣貌平平,一皆沒有遺傳蕭亦瑤的明媚嬌妍,倒是大皇子宇珅像極了他的雙親,高鼻大眼,小小年紀已然有了半分父親的英姿。

    我抬眼去看常、蕭二人,果然又是不同的模樣,常雲倩隻是帶著兒子悉心照顧著他,而蕭亦瑤卻時不時會看一眼上座,看一眼我懷裏的美咲.“母後,您真漂亮,涵春夫人進宮時告訴兒臣母後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往後美咲就會有一個最美的娘親,果然涵春夫人沒有騙我。”美咲認真地看著我,手裏還捧著一塊咬了一口的蒸糕。

    我心中並不欣喜,三歲的女娃娃會說這樣長這樣準確的句子?我的小侄女們可不是這個模樣的。但我亦覺得心疼,定是有奶娘或者嬤嬤這樣教過美咲,要她以此來博我的歡心,畢竟她是個沒有親娘的孩子。

    “美咲的嘴真甜,比這蒸糕還甜。”我舉起美咲哄了一句,又親了一口,我明白孩子是無辜而招人疼的。

    餘光略略飄過寰宇的麵容,我心底又泛起漣漪,隻怕自己又失了儀態惹他生氣,便將美咲交給奶娘,安安靜靜地坐在了一旁。

    不知太後是否有所察覺,我卻覺得她的嘴角有著幾絲好笑之態,心中便越發不安,隻安穩地用過晚膳,做完其他俗禮後,與寰宇一同迴了坤寧宮。

    大婚三日,帝後必同室而居。

    果然依寰宇所言,他支走了宮室內所有奴才,看著那一大桶蒸騰著熱氣的暖湯,我怯怯立到寰宇麵前,低聲問:“皇上,您要沐浴麽?”

    寰宇依舊沒有說話,他隻是站起身張開雙手,等待我為他寬衣解帶。

    我麵色一紅,利索地伸手服侍。須臾,寰宇便沉浸在了熱水之中。我坐在浴桶邊,輕柔地為他搓著肩膀,心中微微酸楚,暗暗抱怨:寰宇你竟這樣小氣。

    突然拿著搓巾的手被寰宇抓住,他用力將我拉起繞道麵前,我垂首不敢看他,但還是低聲道了句:“對不起,臣妾……”

    “兩日,你說了幾次對不起了?”寰宇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怒意。

    我心中羞愧,不言。

    “晨間你說當不辱聖命,可今日祭天路上你如何做的?”

    我不敢再說抱歉,卻當真無言以對,於是胡亂道:“皇上,這水仿佛不熱了,臣妾要奴才們再添熱水。”我用力一抽手轉身想走,卻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反拉過去,腳下因水一滑便整個人失去了重心。

    溫暖的浴水頓時將我包裹,窒息敢侵襲腦海,我緊張地想大口唿吸,卻生生喝下幾口熱水。正要被窒息帶走意識時,我被一雙大手抱起貼在胸前。那溫潤的肌膚,堅實的胸膛,此刻我的麵上已分不清淚水和浴水了。

    “咳咳咳……”我伏在寰宇的胸前漲紅著臉咳嗽著,方才嗆入的水要我很是難受。

    一手托著我,寰宇的另一隻手在我背上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耳邊有溫暖的聲音響起,“這迴是朕對不起於飛了,要你吃這苦頭。”

    我似乎是嚇壞了,忘記了我的丈夫是皇帝,隻以為是個寵愛嬌妻的男人,竟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委屈而泣,一邊還不停地咳嗽著。

    當意識到自己沒輕沒重的失態時我的雙手便被架開了,不知何時我的腰帶已然鬆開,外罩的長衫連帶內襯被寰宇一起從肩頭滑下,我不敢反抗甚至躲閃,腦海裏清楚地意識到,我是寰宇的妻子,是他的女人。

    天蠶絲織成的小衣一沾水便成了透明之物,在內室明亮的燭光下,我知道此刻在寰宇麵前自己是如何模樣,我微微閉起眼睛,即便彷徨和害怕,卻依然期待丈夫甜蜜而溫暖的吻落在我的頸上。但隻覺得肩頭壓下一股力道,整個人旋即又被按入水中,浴水卻正好停在我的頸上。

    寰宇輕輕捏了捏我的臉,輕聲道:“這樣才不會著涼。”繼而臉上又多了幾分玩笑,衝著我問,“朕是此刻喚奴才進來伺候皇後沐浴,取幹淨衣裳呢,還是……”

    “不要!”我臉上比方才咳嗽時漲得還紅,急切地打斷了寰宇的話。浴桶雖然很大,但還不足以寬適地容下兩個人,且寰宇那樣高大,感覺到自己觸碰到寰宇的身體時便已羞澀難當,他此刻竟還要喚宮女和內監進來伺候?

    “哈哈哈……”寰宇爽朗地笑聲又起,卻在笑聲中極其迅速地離開了浴桶,帶我迴過神來他已經披著錦綢睡袍立在桶外看著我了。

    我有種被戲謔的感覺,似乎覺得這樣的玩笑有些過頭,這一刻我不再貪婪地去看寰宇,我不是小孩子,為何要這樣哄我玩?

    寰宇似乎察覺了我的黯然,他扳起我的下巴凝視著我的臉,低聲道:“朕的於飛生氣了?”

    “臣妾不敢!”我顯然是生氣地迴了一句,隨即便將目光投向一旁。

    寰宇卻俯身在我的臉上輕啄一口,並在耳畔低聲問:“方才朕一開始就向你道歉了,古往今來聽說過皇帝向皇後道歉的嗎?”

    我驀然一驚,麵上的神色從失意委屈轉向了局促和迷茫,我企圖用眼神告訴寰宇:不是生氣,而是害怕,你對我的寵愛來得這樣突然,又如此隆重,你可知我多怕這溫暖的幸福一瞬間會消逝殆盡?我敬你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可不願諂媚地待你,我隻想把你當作我的夫君,要保護愛惜我一生的男人。可是寰宇,你我都是帝王家的兒女,伴君如伴虎,那不是一句兒戲啊!難道你以為我不明白嗎?

    寰宇又用手指輕撫我的眼角,濃眉微微皺起,“昨日那個愛笑的於飛去哪兒了?今日晨起便哭過,難不成於飛是一日笑一日哭的?”

    這本是逗人的話,可我不笑反愁,心內更是暗唿:寰宇,原來你不明白,你隻是把我當作……

    “傻於飛,朕隻是和你玩笑,卻忘了你還是個女孩子,當真是朕做的過了。”寰宇雙手捧著我的臉,麵上那不同於看待美咲的寵溺笑容又浮現出來,“於飛可是要為朕擔六宮之責並僅朕之嬌妻的皇後啊!朕怎會如此兒戲你我的感情?難道於飛當真要生氣了?”

    “當作”之後的那些話被我生生地咽了下去,那分甜蜜的被寵溺的感覺又頑強地占據了心頭,麵對寰宇的笑容我是在無法運用理智,麵對這個解除我十八年孤苦生活用一顆愛心融化我的男人,除了同樣給予他我滿腔的愛,還能做什麽?

    “皇上,對不起!”我語畢便抿著嘴唇,委屈地望著她。這樣的神態我曾看皇兄的寵妃對他做過,彼時隻覺得媚態橫生好不厭惡,此刻卻發現,原來對所愛之人的撒癡,僅僅是由心而發的乞求被保護的嬌態。

    寰宇又是無奈地微微歎息和苦笑,他坐在我方才坐的地方,細細端詳了我很久,眼神裏卻越發透出喜愛的神色。我微微低下頭,此刻蒸騰的熱氣定已將我的肌膚燙得通紅瑩潤,再有覆在肌膚上一層細密的水珠,定是很好看吧!心中暗想,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於飛,今日你對蕭妃所言著實讓朕刮目相看,這個後宮朕需要一個賢德聰慧的皇後來掌管打理!”寰宇的話音出我意料竟嚴肅認真起來,“可是朕又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嬌妻。於飛,皇後之位不易坐,你說過當擔六宮之責,能保後宮祥和,朕確實可以信你嗎?”

    我的思緒有些紛亂,麵色停滯的片刻我幡然醒悟,其實寰宇懂我,他看懂我的眼神了,他寵愛我的嬌柔單純,卻也希望我做一名出色的皇後為他分憂,原來寰宇真的不曾戲謔於我。

    雙眸本因水汽而秋波盈盈,此刻也分不清可有淚水充盈其中,我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嘴角掛出幸福的微笑和堅毅的自信。

    寰宇笑而不語,然神色卻告訴我,他信。

    “來人!”寰宇穿著睡袍隱入帷幔坐於床榻之上,應聲有宮女開門而入。“服侍皇後沐浴!”寰宇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隱約間我見他已捧著一卷書坐在床頭了。本以為他是個喜新厭舊於女色的皇帝,原來卻真正是個有情而更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我毫不保留地在心內誇讚寰宇,任由宮女服侍我擦身穿衣,卻不想去看她們的臉,天知道她們怎麽想象此刻情境的緣由。但,一個激靈從腦海閃過,不由得我微微蹙眉。

    蕭亦瑤。方才寰宇說他欣賞我今日對蕭妃的反將一軍。可她……不是寵妃麽?

    待內監宮女退出宮室,又是我與寰宇獨處,我欣欣然隱入帷幔立在他的麵前,但寰宇卻沉浸在書中不曾察覺。

    如此待他看完了一篇後,方將書冊合上卷在手中靜靜地看著我,眼眸裏則透出淡淡的喜愛之情。我知道自己經熱水滋潤,麵上紅霞一片,又有難以掩飾的幸福寫在臉上,自然煞是好看了。

    寰宇微微張手示意我入懷。輕移蓮步,我坐到寰宇身邊,鼻息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叫我心中安定。

    “於飛!”寰宇擁著我輕聲道,“六宮之主並不好做,將來若朕虧待了你,你能理解嗎?”

    隻覺得心頭甜膩,起碼我知道皇兄從未與嫂子說過這樣的話,我轉身看著寰宇,笑盈盈道:“皇上放心吧,於飛最好哄了。”

    寰宇一愣,隨即露出苦笑,捏著我的臉道:“為何朕覺得你更像美咲呢?那麽頑皮!”

    我一羞,投入他的懷中,寰宇擁著我翻身入床相依而臥,他嗅著我發絲裏的茉莉香氣輕聲問:“可知道母後為何不追究你昨日誤了時辰之事?”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迴憶今日太後在我麵前的一言一笑,並不覺得這個半百婦人有何可怕之處,但我心中也明白婆媳間微妙所在,便是如皇嫂這般內斂溫和的女人,在兒媳婦麵前也有著實足的架勢。

    寰宇放開我的身子仰麵而臥,我起身將錦被細細地替他蓋上,便聽他道:“涵春夫人是太後的外甥女,她的母親與太後是一奶同胞的姐妹。隻因聽說你是在為她渡過難關而耽誤時辰,所以才沒有計較。於飛!”寰宇伸手握著我,神色認真,“這些年後宮妃嬪與太後相處不甚愉快,朕期你能孝敬母後,不管發生什麽,要感念她是朕的娘親。你明白麽?”

    我心中微微疼痛,可見寰宇這些年過得並不如外人所想那麽愉快,我伏在他的身上輕聲道:“臣妾的母後從小便拋下女兒離開了,十八年來臣妾從不知母親之愛為何?太後既是皇上的娘親,便也是臣妾的娘親,不論將來發生什麽,臣妾心中都明白她是為了皇上好,既與臣妾有同樣的心思,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呢?何況,隻要皇上疼於飛,她便足矣!”

    寰宇釋然,他將我擁入他的被窩溫暖我略有冰冷的身體,低聲責備道:“你從南方來,如此寒冬你豈能習慣?卻不知保養,若病了,朕疼誰去呢?”

    我越發恃寵而嬌,膩在他的懷裏咯咯直笑,耳裏聽到寰宇低聲的一歎。我不以為然,隻是安心地閉上眼睛欲睡,後來我才知道,寰宇那日一歎卻是為我的笑聲,他擔心將來的宮闈生活會埋沒了我這無邪天真的笑。

    第二日我醒來時,寰宇已不在身邊,我驚恐萬分自知這是犯了大不敬的,可當宮女魚貫而入捧著華美的宮服時,我才知皇帝一早去了涵心殿議事,特地吩咐宮女要我好生歇片刻不許打擾。可我心中犯怵,再休息也不能耽誤去給太後請安啊。於是問了時辰,得知尚早,方才安心。

    “皇後娘娘,皇上說這是他送您的新婚之禮。”一個年歲稍大的宮女上前一步,指著身後宮女手上所捧的精美華服笑道,“今日皇室要宴請皇親大臣,皇上吩咐請您穿這個出席。”

    我微微一笑,起身要拜謝皇恩,那宮女卻上前扶住我笑道:“皇上說皇後娘娘免禮!”這個宮女我似乎見過,詢問後才知她是從小服侍寰宇的蓮衣,如今已是寰宇的禦前待詔正四品女官,比起一般妃嬪還要體麵。我知寰宇善待於她,自然也多做親厚。

    待那一身華服穿戴整齊,我才知道自己是得到了寰宇怎樣厚重的禮物,立在鏡前隻覺得自己光芒萬丈,便是大婚那日的嫁衣也不能媲美,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蓮衣卻在一旁盈盈笑道:“這一身衣服,皇上前年就叫人預備下了,沒想到竟然如此合皇後娘娘的身量,可見皇上與皇後心靈相通,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原來寰宇的心思比我更深,前年便預備下了我們的新婚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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