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人長得瘦幹幹的,眼睛卻在發光:“不是我有事,是你們有事吧?”


    葉知遠有點兒好笑,不過這樣的人太多,也無從計較,便賠了個笑臉道:“您想太多了,沒事。”


    大叔的好奇心沒得到滿足,又似乎有點兒自尊心受損,很不屑地哼笑一聲,酸不溜丟地道:“沒人犯事你們來幹什麽?我們老百姓也有知情權!”一邊說著,一邊悻悻地走開了。


    葉知遠和雷諾隻好在萬眾矚目下,鎖了車子,進了廖小喬住的那幢樓。


    樓道比較窄,好在還算整潔。一路上,兩個人都是並排,等到了廖小喬家,葉知遠就不覺停在了雷諾背後。雷諾迴頭望了他一眼,葉知遠隻好又走上前來,自己摁下門鈴。


    裏麵的門很快打開了,但是開門的卻不是廖小喬。


    女孩子年紀小得多,臉上還有很明顯的孩子氣,隔著防盜門有點兒奇怪地打量他們。葉知遠和雷諾一起出示了警官證。女孩子的神情立刻鬆懈下來。


    葉知遠道:“你好,我們是市刑警隊的。我是葉知遠,這位是我們隊長雷諾。請問這是廖小喬家嗎?”


    女孩子笑了起來,笑容很甜美,帶著一種涉世未深的天真:“是啊,不過她出去了。你們找她有事嗎?”


    葉知遠:“嗯,她是我們一件案子的證人,想和她再了解一些情況。請問你是?”


    女孩子轉頭看了看雷諾,又迴頭看著他:“哦,我是她的房客,我叫路佳。”


    葉知遠:“她大概什麽時候迴來?”


    路佳為難地道:“她沒說。”


    葉知遠迴頭詢問地望了雷諾一眼。


    雷諾問路佳:“我們可以和你聊兩句嗎?”


    “可以啊!”路佳說著,連忙開了防盜門,“請進。”


    房間很小,一進門就看見了整個布局。小小的客廳,右手邊廚房緊挨著衛生間,左手邊是兩間臥室。最普通不過的兩室一廳。客廳放著一張餐桌,最裏麵貼著牆壁。桌上鋪了一層白底綠格的桌布,一隻玻璃花瓶裏插著一株黃燦燦的向日葵。


    葉知遠站在客廳裏,對著那株向日葵看了很久。印象中,這樣生機勃勃的東西一點兒也不適合廖小喬。


    他現在的感覺有點兒奇妙。


    這是他第一次到廖小喬的家。即使以前,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無緣去她家看上一眼。剛分手的時候他曾經想過,也許不光是他從來沒有對廖小喬打開那扇門,廖小喬也從來沒有。


    而現在,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走進了那扇緊閉的門。在廖小喬並不在的時候。


    心裏頭,隱隱約約有一種說不清的起伏。好像是多年以前一個未解之謎揭開了謎底,又好像已然塵埃落定的箱子突然被重新打開。


    一派惆悵和迷茫。


    路佳端出了兩杯熱茶,很熱心地放到茶幾上,招唿道:“葉警官,你坐啊!”


    直到此時,葉知遠才恍然發現,自己還站著,道了一聲“謝謝”,去雷諾身邊坐了。


    路佳坐在他們的對麵,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看著葉知遠,像在研究什麽一樣。被她那樣盯著,葉知遠也不覺有點兒奇怪。


    “葉警官,”她撐起下巴,擺出一副偵探的架勢,“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有嗎?”葉知遠不以為然。他對自己的記憶力一向很有信心,三歲時被表哥搶了一個菜肉包子的事兒,他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從來沒有見過路佳。


    路佳又仔細地看了他一會兒,便突然大悟了一般,很肯定地“啊”了一聲:“我知道你是誰了!”


    小女生一驚一乍的,愈發弄得葉知遠摸不著頭腦:“你當然知道,我剛剛才告訴你我是誰。”


    路佳卻兀自興奮著,對他的申明充耳不聞:“你是葉知遠!小喬姐藏在餅幹盒裏的小遠!”


    葉知遠頓時愣住了,心口猛然一窒,仿佛有什麽很重的東西狠狠撞過。他聽到了路佳的話,但是他沒有聽懂。他實在懂不了。


    雷諾看著葉知遠一臉的愕然,素來的伶牙俐齒不見了,一瞬間連話都不會說了。他替葉知遠問道:“你為什麽這麽說?”


    “你們等著。”


    說完這句,路佳就像一頭歡快的小鹿跑進了裏麵那一間臥室。一陣翻箱倒櫃聲後,又跑了出來,手上拿著一隻鐵皮的餅幹盒。因為開心,連眼睛都亮晶晶的。


    她把那隻餅幹盒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葉知遠的麵前,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得意得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這是……”他遲疑地問。


    路佳很幹脆地丟出兩個字:“打開。”


    葉知遠還在遲疑。他低頭看著餅幹盒。外麵的漆已經剝落了大半,裸露出一塊一塊生了鏽的鐵皮,隻有盒蓋咬合的那一圈還是銀亮的。


    這隻餅幹盒已經很舊了。但是它的主人一定時常地打開它,看看裏麵的東西。


    葉知遠慢慢地伸手,摸上了那隻餅幹盒。掌心裏傳來的一陣冰涼,再次讓他停住。


    裏麵到底裝著什麽?他該不該知道?


    耳旁忽然響起路佳的催促:“快打開吧!小喬姐姐藏得可好了,她以為我不知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葉知遠隻覺得心頭一陣顫動,下一秒便一下子打開了餅幹盒。


    盒子裏並沒有什麽寶物,隻有一些破爛。一本老舊殘缺的童話書,一隻很小的、黃得發黑的幹草圈,還有一根紮頭發用的藍絲帶。童話書被人撕爛過,又被人小心地粘貼起來,花花綠綠的圖片,一看就是小孩子才會看的連環畫——灰姑娘和白馬王子。


    葉知遠拿起那本童話書,剛剛一翻,便從裏麵掉出了一張照片。原來是他和廖小喬的一張合照。唯一的合照。那天也是巧合。一對情侶請他們幫忙拍了幾張照片,最後作為答謝,便也幫他們拍了一張。他攬著廖小喬瘦弱的肩膀,笑嘻嘻地把她的頭抵在自己的下巴。廖小喬完全不知所措,黑色的眼珠受驚地看著鏡頭,甚至有一點恐慌。


    那一年,他們都才十八歲。


    他原本也有一張。不過在分手之後,就已經隨手丟在了垃圾箱。


    葉知遠放下照片,拿起了那隻幹草圈。忽然之間,他想起了它是什麽東西。那是他某一天心血來潮,從路邊拔了一根狗尾巴草,七擰八扭,胡亂編的一隻草戒指。然後,笑嗬嗬地戴到她的手上。


    他不記得廖小喬當時的表情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看過她的臉。他這麽做隻是覺得好玩而已。


    不知道為什麽,手指就顫抖起來,幾乎拿不住草戒指。漸漸地,眼前也開始模糊。


    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廖小喬。為什麽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為什麽?


    另一邊,劉軍李蘭也又一次來到了天安音樂學院。孫黎和鄰居們幾乎沒有往來,可是在學校的話,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會跟老師同學有點兒交談。


    下車的時候,李蘭把文件也鎖在了車裏。劉軍還有點兒糾結。


    “喂,你在車上都看得差不多了。等會兒迴去,你還是趕緊把文件放迴去,興許能瞞過雷隊。”


    李蘭白了他一眼:“你還有完沒完?”她認準了的事,就沒有半路迴頭的,再說,“這事兒我一個人幹的,跟你沒關係。”


    劉軍叫苦不迭。這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眼見著李蘭氣鼓鼓地一個人走到前麵去,劉軍隻好閉上嘴巴,一道煙地追了上去。


    這次,他們重點找了幾個和孫黎走得還算近的同學。問起孫黎鄰居說的那個男孩,都一致搖起了頭。李蘭看學生們一個個比他們還驚訝的樣子,就知道沒希望了。


    但來都來了,就多了解一點兒孫黎也好。


    便問:“孫黎除了小提琴,還有什麽興趣愛好?”


    學生們麵麵相覷。孫黎平時的生活太單調,與人接觸也太少。先不說她還能有什麽業餘愛好,就是有,他們也很難知道。


    李蘭鼓勵道:“什麽都可以,你們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好半晌,有人開玩笑地說:“她有段時間挺愛吃肯德基的,算不算?”


    大家都哄的一聲笑了起來。劉軍也忍不住“呀”了一聲。


    “嗯……”李蘭笑著想了想,卻道,“飲食習慣也算。”


    開玩笑的學生倒沒料到,不由得認真了三分:“真的?!”


    劉軍忙道:“跟你們開玩笑呢!再好好想想,說點兒有用的。”


    李蘭瞪他:“誰開玩笑啦?我是說真的。想要了解一個人,從他的日常生活著手再好不過了。”也不管劉軍眾目睽睽之下就被下了麵子,轉頭很認真地對那女學生道,“算,你接著說。”


    那位女學生受了鼓舞,當真說了下去:“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吃肯德基。”見李蘭疑惑裏有點兒不悅,忙又澄清道,“我不是拿你們開心的。是她真有點兒怪!”


    李蘭問:“怎麽怪?”


    女學生迴道:“我常和室友去商業步行街逛逛,逛累了就去街頭的那家肯德基隨便吃點兒。以前在那裏碰到過她好幾次,都是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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