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一聲,繼續道,“是如嬌的是不是?你告訴我,如嬌不是死了嗎?她葬在哪裏?為什麽鶯鶯要和你哥合葬在一起?為什麽?”


    他臉上顯然閃過一絲驚異,警覺的光芒在眼中一閃,“念念……”


    “嗬!現在緊張了?”她仰麵笑著,流淚的臉上死灰一片,“陸向北,你曾和誰一起看過《兩小無猜》的電影?致使你再也不敢踏進電影院?致使你不敢再看這部電影?你那句是問的誰?”


    她終於有一次,可以問得陸向北啞口無言;終於有一次,可以在陸向北眼中看到頹敗的灰暗;終於有一次,可以將他的自信踩在腳下肆意嘲笑……


    可是,她寧可沒有這個機會,這個讓她比人生中任何一個時候都痛徹心扉的機會……


    陸向北,看到你這般模樣,我比你更痛……你明白嗎?她哀絕的眼神向他傳達出這句話,眉目間卻舒展出一個淒絕的笑,如夜風揉碎的花瓣,無助地凋零,“陸向北,鶯鶯就是如嬌,對不對?”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那麽小,那麽嘶啞,這句話,是她極其不願意說出口的……


    她看見他的驚愕在眼中放大到極限,而後,他的瞳孔裏,便是一片墨色的暗……


    雖然,這是她已經明了的事實,可看著他不再辯駁,親自承認,那種瀕臨崩潰的痛,還是讓她的心無法負荷……


    她捂住嘴,拚命搖頭,眼淚如雨水一般洗刷著臉頰,末了,手扶在車門上,不住顫抖,淚水中,早已看不清他的容顏,整個山頂,隻有她嘶啞的聲音在質問,“陸向北!你為什麽不否認?為什麽不說不了呢?陸向北!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眼前哭成淚人的她,還有她一遍遍撕心裂肺的為什麽,問得他心如針紮,臉上涼涼的,竟是他的淚,蜿蜒而下……


    “對不起,念念……對不起……”他似乎,用盡了力氣在說話,可是,他的聲音卻那麽微弱,那麽沙啞,沙啞得連他自己也聽得不那麽清楚……


    她聽著他沙啞的聲音,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痛恨“對不起”這三個字,她一生亦從來沒有這麽悲痛地大哭過,急劇的抽氣讓她連唿吸都變得苦難,沒說一句話都是上氣不接下氣,卻仍是咬緊了牙關,一字一句,無比清晰,“陸向北,我恨你,更恨你對我說對不起!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說完,她打開車門,衝進了黑夜裏。


    “念念……”他去抓她的衣擺,沒有抓住,她就像一陣風,從他指尖靈活地溜走,衣擺在他指尖輕輕沾過,卻如一塊烙鐵,烙得他心口皮焦肉爛。


    他叫著她的名字追了出去,幾步之後,趕上了她,蠻橫地將她抱在懷裏,用盡力氣。他垂下頭來,貼著她的臉,胡亂揉著她的頭發,兩人肌膚相貼間,全是淚水,他亦分不清,這眼淚到底是他的,還是她的,隻知,那侵潤了唇角的液體,苦澀如蓮心……


    “念念,不要跑,不要讓我擔心,我的錯,我會給你時間隨你處罰,千刀萬剮都可以,隻是求你,這個時候乖乖的,再相信我最後一次,好不好?”他抱緊她不讓他動,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哀求。


    他在她麵前從來沒有這麽低聲下氣過……


    然,在她看來,這隻會更具諷刺意味,她心如刀割,在他懷裏掙紮,“陸向北?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你還打算這麽哄我呢?再相信你最後一次,好讓你完成你的大事對不對?陸向北!我不會再傻了!你不是要對付賀家嗎?我告訴你!你休想!想讓我成為你的棋子?你也休想!我現在就去找賀子俞,我要告訴他,讓他小心你!你放開我!”


    “念念!你瘋了!”他大駭,將她抱得更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恐慌。


    她笑了,得意而蒼涼,“是!我是瘋了!遇上你陸向北我就瘋了!瘋得時速兩百連闖紅燈隻為找你!瘋得明明早就知道你跟我結婚就是利用我,可我仍然抱了希望,希望會有一個雙贏的結局!陸向北!我會繼續瘋下去!瘋子做事是不會考慮後果的!我,不會讓你的計劃得逞!你放開我!”


    “不放!”他咬牙,堅定無比。


    她隻道他擔心自己會真的去找賀子俞,笑道,“怎麽?你害怕了?害怕我去找賀子俞通風報信?那你殺了我啊!幹脆殺了我滅口啊!”


    她這樣的笑容,是比她的眼淚更讓他心痛的武器,刺得他痛不堪忍,他捧著她的頭,看著她瞳孔深處,一字一句告訴她,“念念,你胡說些什麽?我怎麽會殺你?我怎麽會殺人?我怎麽會舍得傷你……”


    前麵的話,她還在聽著,隻聽到最後一句便感到一陣惡心和厭煩,極不耐煩地打斷,“住嘴!收起你的甜言蜜語!我再相信你的話我就真的是豬!放開我!你到底放不放?”


    他亦十分堅決,“不放!這麽晚……”


    他話沒說完,便感到肩頭傳來一陣劇痛,原來,童一念咬住了他肩膀,咬得很重,很狠,如同要生生咬去他一塊肉一樣。


    他咬牙忍住了,隻要她能出氣,隻要她能平息,隨便她怎樣都行,哪怕她真的要一塊一塊咬掉他的肉……


    她咬累了,他卻巋然不動。


    那種被水草纏住的感覺又來了,仿若溺水之人被水草纏住了手腳,掙不脫,逃不掉,可若就此被縛住,亦隻有被溺死這一條……


    她淚眼模糊,淚光中凝視他模糊的輪廓,聲音微微顫抖,“陸向北,被水草纏住的溺水人,如果不想就此溺死,還有一條路,就是斬斷自己的手腳,你知道嗎?”


    他臉色劇變,“念念,你是什麽意思?”


    她仰望著他,哭出聲來,“我甩不掉你,咬不痛你,我傷害我自己總可以了吧?你再不放手,我就咬我自己!”


    她果然低下頭咬住自己的胳膊,又重又狠,一如咬他時一樣……


    她似是把所有的怨和恨都付諸齒端,瞬間,便感覺鮮血的甜腥味滲進唇內,她多想將自己的手臂咬疼,手臂越疼,是否心口的疼痛就不那麽明顯了呢?


    於是,齒端加了力,那怨恨也愈加澎湃起來,隻是,她自己也不明了,這恨,到底恨的是他,還是她自己……


    他見她果真咬,心中也是大震,情不自禁便鬆了手。


    一旦得到自由,她便拔腿就跑,沿著下山的路,瘋了般狂奔,任淚在夜風中橫飛,任他的唿喚在身後痛心揪肺……


    “念念!念念!”他追了兩步,便作罷。想著此時的她,或許需要發泄,讓她跑一跑總比虐待她自己強,便由著她跑,自己則立時返身,上了車,開著車在她身後一直跟著,亮著車燈為她照路。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又將跑到哪裏去,隻是邁著機械的步伐,朝著前方未知的黑夜奔去,耳邊不斷迴響的,卻是他的聲音,他喝醉酒時呢喃著“如嬌”時的聲音,他噩夢中大汗淋漓亦喚著“如嬌”的聲音,還有,無數個日子裏,他說著那些比誓言更真實的謊言時蠱惑人的聲音……


    “念念,我會給你一個家,傷心的時候,陪你去看媽媽……”


    “念念,我愛你。”


    “比愛如嬌還愛嗎?”


    “是……”


    “念念,對不起,我用一生來償還你,對不起……”


    “念念,給我一段時間我還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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