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一百三十三年,六月初三。


    上次的獸潮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許多人還對那場慘烈的災難記憶猶新,在睡夢裏,似乎都能聞到夾在夜風裏的血腥味。


    但對於許多孩子來說,獸潮還是離他們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遙遠到,他們隻能從說書先生的口中,推測出幾分那個年月的倥傯壯闊。


    這一日,千華城內城的一家茶館裏,一個灰布長袍的說書先生正講得起勁。說道激動處,常常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他身前,十幾個十幾歲的茶客聽得入迷,仿佛親身經曆了那一場浩劫一般。


    做了男裝打扮的楚君玉經過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卻說血戰之後,千華嶺終於被守住,可惜,還是有妖軍從別處突入了千華城中,堅守了好幾個日夜的千華宗弟子不得不撤退!唉,時不與我,天不佑我,好多同門泣不成聲。這時候,聶真君說了一句,咱們就是走,也不能把千華嶺留給那撥畜生……”


    這時候,有人打斷了他的話:“先生,聶真君是誰啊?千華宗有姓聶的真君嗎?”


    說書先生一怔,隨即迴憶道:“聶真君啊,他不是千華宗的門人,甚至不是廣蘭人。你們知道宣城的天音閣嗎?聶真君本名聶辰,如今是宣城天音閣的掌門,當年,老夫有幸與聶真君一並抵抗獸潮……”


    一聲輕笑響起,隻見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女提著籃子站在門口,脆生生道:“師叔,師父有要事找您相商,您快些過去吧!”


    說書先生忙住了嘴。對旁邊的孩子們道:“老夫還有事,咱們改日再說,改日再說!”


    他匆匆忙忙起身,路過君玉身邊時,猛然張大了嘴:“你……你是當年的楚道友?”


    君玉擱下手裏的茶盞,淡淡一笑:“道友認得在下?”


    說書先生也反應了過來,打了個哈哈道:“麵熟。麵熟而已!許是看錯了!”


    君玉如今這幅打扮雖說略偏男兒了些。但底子卻是沒怎麽改動,被人認出來,也不算太奇怪。


    說書先生跟著少女而去。那少女倒是小心地瞧了君玉幾眼。


    君玉從宣城出來後,一路向北,走到千華城時,已經過了三個月的時間。


    春天逝去。夏天也要結束。


    她走出茶館,信步向著城外走去。


    城北便是千華嶺。此時,千華嶺上草木萋萋,生機勃勃。


    千華嶺向北幾十裏,就是附近築基期弟子常去的試煉地廣寒山。


    因為地下有冰靈脈之故。廣寒山附近終年常覆冰雪。在別處驕陽酷烈的時候,這裏依舊朔風凜冽,滴水成冰。


    廣寒山中多有冰屬性的靈植和靈獸。還有罕見的冰靈泉,雖然環境險惡。來冒險的修士依舊絡繹不絕。君玉走到山隘口的時候,便見有許多築基期的修士往來。


    她正打算進去看看,忽見一名金丹期修為的修士帶著四五個築基期修士而來。其中一個,正是適才所見的說書先生。


    這名金丹修士是個青年男子,身著千華宗門人服侍,看上去有些嚴肅。


    一見著金丹期修士前來,附近的散修能避開的早就避開了,隻有幾個明顯走不了的,留了下來見禮。雖然不怎麽情願,可這時候逃,不是成心給人難看嗎?


    這名金丹期男修清了清嗓子,道:“諸位道友留步,在下有事請諸位一行!”


    “前輩請說!”餘下諸人對視了一眼,忐忑道。


    “在下是千華宗韓寧,不久前,在下發現了一處前輩遺府,遺府之中有在下想要的東西,名喚雨霖花。隻是那處遺府卻不是誰都能進去的,那位洞府的主人設置了諸多考驗,隻有通過考驗,才能進入洞府。那些考驗是依據修士的修為而變化的,修為越高,考驗便越是嚴酷。因此,在下希望與諸位聯手一探,除了雨霖花,其餘東西都可歸諸位所有,如何?”金丹期男修韓寧滿意地掃了一眼眼前十幾個築基期修士,見沒有熟識的麵孔,直接開口道。


    有人道:“前輩為何要我們前去?據在下所知,千華宗的築基期弟子應當為數不少吧?”


    “這位道友所言差矣!”韓寧苦澀一笑道,“在下雖然是金丹期真人,可到底在門中人微言輕,若是此事傳開,這雨霖花哪裏還能有在下的份?”


    “前輩不怕我等將此事泄露出去嗎?”


    韓寧道:“在下既然敢公然宣揚此事,便有把握保證消息不會外泄,所以,還請諸位離開遺府後,能立下一個不泄密的心魔誓!”


    “可是,我等如何知道前輩所言是真是假?”有人幹笑道,“論修為,我等雖然比不上前輩,可逃走還是能做到的。前輩以此相挾,未免不智。”


    韓寧臉色一變,金丹期的威壓隨之湧出。


    開口的男修臉色一白,汗珠涔涔滾落。


    “你要離開,也未嚐不可。隻要先留下絕對不將此事外泄的心魔誓和儲物袋來,自可隨意!”韓寧道。


    “前輩此言未免太過分!”那男修也不是好相與的,在說話的時候,揚手擲出幾粒黑丸,全身化作一縷薄霧,向著遠處飄散而去。


    “放肆!”韓寧大怒,當即祭出飛劍向著那名男修擲去,同時以一個金盾術擋住那幾枚黑丸。


    誰料,那黑丸爆開之後,居然未見任何火光爆炸的痕跡,隻逸散出些許淡淡的黑煙。


    眾人忙屏息,以防那黑煙之中含毒。


    君玉也是如此,誰料,跟著韓寧來的幾個築基期男修此時卻忽然反水,同時向著韓寧出手。


    這是什麽逆轉?


    眾人想不明白,卻妨礙不了他們的逃命之心。一時之間,如鳥獸散。


    君玉正待離開,卻聽之前見過一麵的說書先生道:“楚道友,這姓韓的多行不義,還請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以心魔立誓,定有厚報!”


    楚君玉停了下來,這會兒,韓寧已經開始反擊,說書先生等築基期修士則處境危險起來。


    而之前化成黑煙逃竄的男子不知何時又跑了迴來,並另外幾名沒逃走的男修,聯手向著韓寧出手。


    原來是個圈套!君玉算是明白了,應該是這些人有意伏殺這個姓韓的,特意設了一場局。


    可是,那些逃離的築基期修士就不會泄密了嗎?君玉暗暗道。


    而此時,隻聽一聲慘唿,有個築基期修士被韓寧打傷,直接飛了出去。


    君玉直接出手了。


    祭出冰劍,一劍從上而下斬落。


    好似明月照長空,銀色的月光和白色的飛雪一瀉而下。


    韓寧以飛劍接了一招,兩劍相擊,居然直接將韓寧的飛劍砍成了兩截。


    韓寧心中惱怒和驚懼更甚,君玉第二劍又至。


    這一次,韓寧以一把青玉折扇迎上。


    誰料,這一劍居然在半空裏一顫,便避開了青玉扇,直斬韓寧左肩。


    說時遲,那時快。


    韓寧變招不及,竟有種避無可避的驚恐。


    劍落。


    韓寧的左臂生生被這一劍斬下,說書先生等人趁勢追擊,幾個大招同時招唿到韓寧身上。


    君玉卻在此時收了劍後退,看著說書先生揚手射出一蓬黑色的毒針後,暴退而去。


    其餘人也紛紛後退,韓寧還未來得及逃走,便被那毒針上的劇毒麻痹,倒在了地上,沒了生機。


    說書先生等人此時方鬆了一口氣,其中一人取了韓寧的儲物袋來,將裏麵的東西抖出來,從中挑挑揀揀之後,拿出了一張破破爛爛的地圖。


    “就是它!”說書先生看罷,雙目放光。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君玉問,“韓寧出事的消息,怕是瞞不過千華宗吧?方才離開的修士,可能已經把消息散步出去了!”


    說書先生顯然不擔心這個,起身道:“楚道友不必擔心。姓韓的說的那處遺府倒是真有其事,不過,那裏金丹期修士根本就進不去。他不過是想等著我們帶了寶物出來後,再殺人奪寶罷了!這處洞府是本門一位煉丹大師的遺府,裏麵定然不乏各種丹藥,能直接結成金丹的結金丹和能直接凝出元嬰的成嬰丹也不會少。我等也在築基期巔峰停留了不少時日了,隻要結了丹之後迴去,誰還有閑心管韓寧是怎麽死的?”


    君玉淡淡笑了笑,指了指那張破破爛爛的地圖道:“這張地圖上有遺府的位置?”


    “不錯!”說書先生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痛色道,“這張地圖本是在下家傳,就等著家中能出一個築基期修士的時候,去那裏探一探究竟。可不知韓寧那廝從哪裏得來了消息,搶奪了地圖不算,還逼著我等來替他探路。我等深知,就依著姓韓那心狠手辣的性子,事成之後,定然會殺人滅口,隻好先下手為強。”


    君玉並未信這番話,也沒有反駁,隻問:“接下來,你們有何打算?”


    “自然要去一探究竟!楚道友是宣城天音閣的弟子,此番又助了我等一臂之力,還請楚道友同去如何?”


    “求之不得!”君玉略一點頭,隨著說書先生一道向著山巔而去。


    路上,君玉得知,這說書先生名叫李清泉,另外幾個築基期修士是他邀來的同門。


    君玉看過地圖,那地圖雖然破敗,但內容卻著實詳細。


    廣寒山上有一處冰靈泉,名叫凝波泉,那處遺府就在凝波泉之下。(未完待續。)


    ps:還有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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