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色的外牆,細沙鋪就的地麵,細碎的白色貝殼拚出的小路,還有雕成海獸模樣的石雕……


    碧城的建築風格與天音城的古樸厚重不同,色彩明麗大膽,造型新穎有趣,倒是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阮公子,君公子,請!”慕容碧迎出府門,客氣道。


    “見過城主!”君玉與阮子陵見禮道。


    一眾人說了幾句客套話,移步正廳,分賓主落座。


    “聽說,二位公子是丹華閣的少主人,在下失敬了!”奉茶後,慕容碧先開口道。


    “城主客氣了!”阮子陵抬頭道,“我們兄弟年少,怕辱了門楣,少提身份之事,還望城主海涵!”


    “二位公子行事謹慎,老夫怎會怪罪!”慕容碧道,“阮公子來碧城,可是丹華閣有意在碧城落腳?”


    阮子陵道:“晚輩年幼,這些事情都是長輩們在管,是以,我等也不清楚。”


    “哦!”慕容碧雖然不信這話,也不好勉強什麽,轉而道,“阮公子,本城主已經派人探明,珊瑚礁下的礦脈,是純度上乘的流金礦。而且,這條礦脈不小,至少也是個中型礦。”


    “中型礦脈便已經是難得了!”阮子陵道,“流金礦開采不易,不知城主有何打算?”


    “本城主正要與阮公子商量此事!”慕容碧道,“這是一筆大買賣,慕容家在碧城也算根基深厚,但想獨吞下去也不大可能。不知丹華閣是否有意參與進來?”


    阮子陵抬眸看了君玉一眼,君玉笑了笑,道:“丹華閣也是商家,商人逐利。隻要有利可圖,丹華閣又怎能免俗?”


    “君道友說的不錯!隻是,不知你可能做得了丹華閣的主?”


    君玉淡笑道:“慕容城主,丹華閣的人不是已經到碧城了嗎?”


    “君道友說的是!”慕容碧朗聲一笑,“倒是本城主著相了!真沒想到,君道友小小年紀,就已經做得了丹華閣的主了。真是少年英才啊!”


    君玉不動聲色道:“不敢說做主。不過奉命行事爾!”


    “啊,對,對!”慕容碧方才那話。有挑撥這兄弟二人的意思。但阮子陵似乎毫不在意,這個姓君的小子又是個滑不留手,慣會打太極的,慕容碧心中不由暗暗警惕。


    接下來的談話便無趣多了。基本上都是慕容碧在變著法子套話,君玉要麽敷衍。要麽推脫。一番太極打下來,慕容碧心中已經確定,這個姓君的小家夥的確是丹華閣中人,而且身份不低。不過。這少年似乎比阮子陵還要難纏,凡事說一藏二,難以捉摸。


    “君道友。這流金礦脈到底是本城主先發現的,這樣。慕容家和丹華閣聯手開采,二八分成如何?”慕容碧道。


    君玉笑著搖了搖頭道:“慕容城主,實不相瞞,晚輩就是個來打前哨的。這能談生意的,另有其人!”


    “哦?那位道友可在碧城?”慕容碧道。


    “正在路上!”君玉道,“不過,想來今日下午就能到碧城!”


    “原來如此!”慕容碧本以為,君玉能做主此事的。誰知,她竟然推脫了。也許,這樣才正常。這種大事交給一個半大少年去處置,本來就不甚合理。


    “既如此,二位不妨在府中稍待,等丹華閣的主事抵達碧城後,本城主與二位一起前去迎接可好?”慕容碧道。


    “不敢打擾城主!”君玉道,“實不相瞞,我們兄弟二人如今連個住處都沒準備好,不敢在此久留。慕容城主,等主事之人抵達後,晚輩再來府中叨擾如何?”


    話說到這裏,慕容碧也沒理由強留,起身道:“二位道友所言有理,不過,等貴閣主事到來後,還請二位公子給本城主傳個口信!”


    “理當如此!”阮子陵亦起身,與君玉一道,向慕容碧請辭。


    慕容碧親自將二人送出了門口,君玉與阮子陵相視一眼,迴到了茶樓之中。


    自然沒什麽主事之人,所謂主事之人,不過天音閣派來處理此事的人而已。


    迴到茶樓之中,君玉安排長平等人出去看了看附近出售的洞府,自己便於阮子陵留在茶樓裏等人。


    還未到午時,阮子陵得到消息,天音閣的人已經到了。


    君玉沒想到,在這裏居然又遇上了熟人。


    天音閣來了二十餘人,為首的是多寶真君。華淵也來了,隨行的還有十來個金丹期修士,十來個築基期修士。


    多寶真君不是個喜歡藏著掖著的人,元嬰期真君的氣勢半點兒都沒遮掩。君玉得到消息的時候,慕容碧也得到了消息。


    “多寶真君,這二位是執法堂的巡查弟子!”華淵介紹道,“阮子陵,楚君玉!”


    “楚君玉?”多寶真君不可置信地打量了男裝打扮的君玉一眼,“你……全好了!”


    “是!”君玉行了一禮道,“不久前得了場機緣!”


    “不錯,不錯!”多寶真君笑了笑道,“你這丫頭做出這幅打扮,本君險些沒認出來!走,咱們先去慕容府會會那個慕容城主!”


    君玉笑了笑,和阮子陵跟在了身後。


    接下來的事情,君玉和阮子陵隻需旁觀就足夠了,一切自有華淵著人處理!


    碧城新換了城主,牽扯到礦脈滅口一案的慕容氏族人及爪牙該殺的殺,該罰的罰。至於慕容世家會不會恨上天音閣,這倒是不必擔心。世家有世家的行事規矩,那就是,傳承最大,必要時候,斷腕求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大不了就是再換個家主,安分守己一陣子罷了。


    多寶真君暫代碧城城主一職,華淵帶著藍珠兒等人去探明了流金礦脈。


    按修真界的規矩,這種礦脈一經發現,通常是由城主府得兩成。剩餘的八成由參與采礦的勢力平分。


    碧城中,慕容家遭逢大劫,剩餘的幾個世家就有了出頭的機會。


    華淵處事也算公道,碧城中有金丹期修士的世家共有三個,天音閣也參與采礦。正好,天音閣得四成,其餘三家得兩成。


    雖說天音閣占得份額多了些。但慕容碧還在時。他們連一成都得不到。因此,倒也無人貪心不足地抱怨不公。


    而多寶真君則帶著君玉和阮子陵去探了探養魂玉礦脈。這種靈材太珍貴,特殊時候。也顧不上什麽規矩了。而多寶真君來此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這條珍貴的養魂玉礦。


    采礦的事情,君玉所知不多,倒是阮子陵熟悉些。


    “丫頭。這居然是條大型礦脈,純度不錯。咱們這次可是撞上大運了!”多寶真君前前後後忙了幾個時辰,一臉興奮道。


    “這種礦脈,必須得再調些人來細細開采才是!可惜,這裏是海底。開采難度不小。”多寶真君負手低語了幾句,站起身來,在礦脈所在的位置布置上陣法。設好禁止後,帶著君玉和阮子陵上了岸。


    迴到城主府之後。作為新城主,多寶真君照例要宴請碧城當地的世家大族,同時接手碧城中的繁瑣事務。


    而華淵則秘密安排養魂玉礦脈的開采。


    君玉和阮子陵則在城主府住了下來。君玉不再易容,換迴了本來模樣。


    二月七日,城主府諸事皆備。


    君玉見到了雲陌。


    幾日不見,昔日溫和清逸的白衣公子染上了些許冷厲。


    君玉沒有問他都經曆了什麽,想了什麽,隻道:“我與阮師兄住在城主府,雲師兄打算住在那裏?”


    雲陌笑了笑,道:“若是多寶真君不反對,我也住在城主府吧,離君玉師妹也近些!”


    “嗯,好!”雲陌突然親近她了,這種感覺讓她有一種事情要失控的惶恐。她定了定神,道:“多寶真君這些日子正忙著到處抓人幹活,雲師兄若是願意留在城主府中,他隻怕高興都來不及呢!”


    “但願如此吧!”雲陌眼神微深,不在意的笑了笑。多寶真君一向喜歡楚君玉,至於他雲陌,隻怕不會歡迎吧?可看在君玉的麵子上,他應該也做不出轟人的事兒來。


    兩人一路走進城主府,君玉一路不停地說著這幾日城主府的趣聞。


    多寶真君是個性情豪爽的高階修士,雖然跟世家子的風格迥然不同,但他本身也是煉器大師。當地這些世家不管看在哪一點上,都不會得罪他。


    世家籠絡人的方式是什麽呢?無非就是送寶貝,送美人。多寶真君隨性慣了,美人他不收。至於寶貝,有合心意的就收下,迴頭再補給人家一份價值相若的寶貝,不合心意大多就直接退迴去了。如此行事,倒惹的好些人找門路詢問,是不是自家哪裏得罪了新城主。


    但這種事情多了之後,大家也就習慣了多寶真君這種獨特的行事風格了。


    “今日府裏有大宴!”君玉道,“多寶真君應該正在招待客人,阮師兄被多寶真君抓了壯丁了,我先送雲師兄去客房吧!”


    “好!君玉師妹,你住在何處?”雲陌問。


    “在玉園!”君玉笑了笑道,“那裏安靜些!”


    “嗯,有時間我去尋你!”雲陌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這話突兀,雲淡風輕道。


    “嗯,好!”君玉後退了一步,她怎麽有種眼前的人換了芯子的感覺?


    雲陌抬眸,一身白衣的君玉又做了女兒家打扮,看起來仿佛林間精靈一般玲瓏精致。此刻,那女孩子眼中滿是強撐出來的平靜,看上起倒像是一隻警惕的小白狐。


    他淡淡笑了笑:“等前麵的宴會結束,我便去拜見多寶真君!”


    君玉點了點頭,再出口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一點兒波瀾:“嗯,雲師兄,你先去吧!”


    雲陌眼中笑意深了深,道:“君玉!”


    君玉抬頭,眼中已然平靜如秋水:“雲師兄?”


    雲陌心下一歎。這個女孩子,你不想和她親近時,她就想法子製造機會湊上來;你想和她親近時。她卻又想逃開了。


    雲陌道:“你若還想學琴的話,我就在這裏!”


    “多謝!”君玉灑然一笑,轉身向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雲陌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遠處,也自向著客房走去。


    這幾天,他都幹了什麽呢?


    他在海上漂流了幾日,完全沒有目的的漂流。


    那時候,眼前是一片濃鬱的藍色。仿佛永遠也不會改變的藍色。


    往事一幕幕浮現出來。所有隱藏在平靜之下的焦灼和憂懼也浮現了出來。


    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他要如何在已經支離破碎的世界上,重新拚湊出一個嶄新的世界?


    這一生,他從未如此孤獨!


    望月崖上。君玉曾經與他說過的話,仿佛微風一般掠過記憶的汪洋。


    她說:“你知道嗎?在楚府,我住的地方,緊鄰著一片荒山。我最喜歡在日落時候。坐在最高的山之巔,在那裏俯瞰無邊的曠野。那時候。我就在想,不能自由行走又如何?坐在最高處,依舊能看盡這世界的廣闊。”


    她說:“你知道嗎?我也曾想過,比起再也沒有痛苦和煩憂的死。我為什麽要選擇生?生總是伴隨著痛苦。我選擇生,大約就是因為不甘心死去吧?我不甘心永遠不能自由自在地奔跑;不甘心永遠隻能受製於人,受製於天;我不甘心在混沌之中飽嚐憂懼。不得解脫。所以,我選擇生。哪怕希望再渺茫。也找努力走下去。也許,人們選擇生,就是為了去尋一個希望,一個明白。修士修行,是為求道。死在求道的路上,是修士的尊嚴和榮光!就像是逐日的誇父,壯誌不酬也英雄!那樣的一生,我無怨無悔。雲陌,你甘心嗎?”


    甘心嗎?他當然不甘心!也許,每個生而有靈的人,都是不甘心的。


    全力以赴好了,全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管他什麽顧慮,什麽後果!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我不曾後悔過。


    仿佛脫離了樊籠的鳥兒,他覺得,自己仿佛卸下了什麽,身上一下子輕快了不少。


    那一天,天上雲淡,海上風輕。他取出琴,調好弦,輕輕撥弦。


    他彈得,是第一次見到君玉時,彈過的那支曲子。


    激越和掙紮之後,是浴火重生的涅槃!


    他找到了自己的道心。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心性淡薄的人,道心也應該偏向平靜謙和。


    可結果卻恰恰相反。


    他的道心,不是什麽隱逸,也不是什麽忘情,而是剛烈決絕的“無迴!”


    我今往矣,終不反顧!


    因為體內那股魔氣的困擾,雖然明悟了道心,他也沒能借勢進階。


    可他卻覺得很滿足,很高興。


    因為,他已重生。


    楚君玉!雲陌迴過神來,說不清楚自己對這個女孩子究竟是什麽感覺。


    沒有麵對楚婷時的那種衝動和急切,沒有麵對別的女修時的那種敷衍和冷漠。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高高站在雲端的公子,俯瞰雲端之下的人時,總帶著種說不出的優越和自傲。


    可等打落塵埃之後,他方才明白,其實,自己也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以前,縱然不曾說出口,他也明白,自己其實是看不上這個女孩子的。


    在楚家,她的確是個多餘的人。性情又是那樣冷銳,不在乎名聲,和葉清羽之間不清不楚。隻是,那和他沒有關係。所以,他隻是旁觀而已。偶爾親近一下,也隻當是個隱秘的樂趣。


    這就是世家公子的通病,習慣了將自己置身於別人之上。卻忘了,俯視看到的真相,都是扭曲了的真相。


    若是想看得明白,就必須站在和對方同等的高度上去觀察,去思考。


    也許,每個人身上,都有那麽一點兒偉大之處。隻是,我們無心去想。


    聖人眼裏,每個人都是聖人。所以,佛說,眾生平等,眾生慈悲!


    身世是一種運氣,運氣是一種實力。可那也是一味毒藥,一味和自負、傲慢畫上了等號的毒藥。


    他雲陌有什麽高人一等的呢?雲家家主的獨子?淩然眾人之上的天資?清逸絕世的相貌?


    除了這些,他還有什麽?


    天道自有公平。得到什麽的時候,都必然伴隨著失去。


    他很慶幸,如果不是這一場磨難,也許,他永遠也意識不到,曾經的自己,其實是那樣的狹隘,那樣的可笑!


    他自以為的清高,不過是被美化了的無知而已!


    而現在,楚君玉對他意味著什麽呢?


    她曾經是一個謎,一場夢,一團火。


    而如今,她是一束光,一個值得他感激和仰望的太陽。(未完待續。)


    ps:雖然燕子不信佛,但一直特別喜歡慈悲二字。


    每個人身上都有偉大之處,聖人眼裏,每個人都是聖人。


    所以,眾生平等,眾生慈悲!


    今天比較有感覺,希望大家也能有所思考!


    元宵節快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配仙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天的燕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天的燕子並收藏女配仙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