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爺要去拜年的這位叫載洵,是前清最後一任海軍大臣。


    六王爺可是沒忘了劉大雙的囑托,想方設法要把前清海軍這幫官兵拉過來。


    載洵的郡王府沒多遠,六王爺的小轎到了門口,守門的倆家丁眼睛都沒抬一下。


    家丁眼睛雪亮的,坐這小轎子來的,絕不是什麽權貴,不知道是哪個破落戶呢。


    等轎子裏人一下來,兩個家丁傻了眼了,這特麽是六王爺呀!大紅人啊!


    一溜小跑過來打個千請安。


    “六王爺吉祥!”


    六王爺抬手扔出兩個紅包,笑著說:“過年了,拿去喝茶!”


    “謝謝王爺!”


    “你們家主子在嗎?”


    “在!在!王爺您稍等,馬上進去通報!”


    兩個家丁一個陪著,一個飛速跑進去通報。


    過了一會兒,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個中等身材,圓臉中年男子快速走了出來。


    “六叔,什麽風把您吹來了,小侄正要去拜年。”中年男子就是載洵,一見六王爺連忙請安。


    “我這把老骨頭閑著也是閑著,隨便走走,就到了你的府上。”六王爺嗬嗬笑著,一副很隨意優閑的樣子。


    “快請進!進來喝杯熱茶!”載洵表麵上熱情招唿,心裏卻嘀咕:“你這老狐狸會這麽閑?”


    進了屋分賓主坐下,下人端上茶,孩子大人過來一堆給六王爺請安。


    六王爺嗬嗬笑著,每人一個紅包算是壓歲錢,把眾人打發了。


    說了陣子閑話,載洵眼睛一轉,笑著問:“六叔不是來專門發紅包的吧!”


    “你看我這記性,還真有點事。光顧著喝你的好茶了,卻忘了說。”六叔滿臉皺紋笑的跟花兒似的。


    “哪兒的話啊!六叔春風滿麵,一點都不老!”載洵也是滿臉堆笑。


    “你不是管著海軍嘛,六叔有件重要事和你商量一下。”


    “六叔,自從皇上退位後,咱們旗人全靠邊了,我現在就是一個閑人。”載洵口氣淡淡的,端起茶杯慢慢把玩著。


    “歲月悠悠,天道無常,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鐵打的營盤,更沒有永遠的江山。我輩需識時務,明大勢,如此,方能傳承下去。”六王爺收起笑臉,神色莊重起來。


    載洵沉默了,他是年輕人,出任海軍大臣時隻有二十二歲,麵對著被打沒了的海軍,他不甘心,立誌重振大清海軍。並製訂了雄心勃勃的七年振興計劃。準備在七年中添造頭等戰艦八艘,巡洋艦二十艘,各種兵輪十艘。重新編定北洋艦隊、南洋艦隊及各省艦隊。並擬建海軍大學,修繕各地軍港。


    該計劃得到了大清的批準,並拔銀一千八百萬兩。


    人年輕,不迂腐,也接受了不少新事物。他帶著時任海軍提督的薩鎮冰,考察了英、德、意、奧匈、俄等國。


    並向意大利訂購炮艦1艘,向奧地利訂購驅逐艦1艘,向德國訂購驅逐艦3艘、江防炮艦2艘,向英國訂購巡洋艦2艘,向日本訂購炮艦一艘。


    可是,隨著清廷退位,載洵訂購的艦船還沒有到中國,他本人已經落落寡歡的在家賦閑了。


    現在六王爺提起了海軍,卻是戳中了他的心事,一時間百感交集,眼睛喉嚨都是酸的。


    六王爺靜靜的看著,也不做聲,載洵這個時候的心情,他是理解的。想當年他也有滿腔熱血卻無處發泄的時候。


    “賦閑之人,有心無力,讓六叔失望了。”載洵精神不振,有氣無力的。


    六王爺嗬嗬一笑: “賢侄差矣!你也是學過新學的人,怎麽目光如此狹隘?要知道,現在的中國不是哪一個人,哪一個族的中國,而是中國人的中國。漢、蒙、滿、迴、藏五族共和。”


    六王爺把劉大雙給他上的政治課又原封不動地講了出來。


    載洵詫異地望著這個六叔,心裏直打轉,造化弄人,這老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開明啦?前幾年還是涕淚交加地誓死扞衛大清呢。這轉的可真快。


    “六叔的意思是……?”載洵問道。


    “你六叔我賣一句老,這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方今天下,最終能成大事者,必是北麵。”六王爺又恢複了一副高深莫測,智珠在握的模樣。


    “北麵?誰呀?莫非是那個姓劉的?”載洵有點不相信。


    “正是!”六王爺點點頭。


    “名氣倒是不少,也好像打過幾仗,前陣子娜如那小丫頭要嫁的也是此人吧?”


    “對!正是此人!”


    “嗯,這個人夠爺們兒,敢把日軍司令部炸了,是條漢子。”載洵倒是有些佩服。


    “怎麽樣?此人托我辦點事情,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幫忙?”六王爺仍舊笑嗬嗬地。


    “隻是不知是何事?”


    “你知道,娜如那丫頭是被日本軍艦炸死的。劉公子想要給娜如報仇,發誓要建一支海軍,與日本人在海上決一雌雄。”六王爺說道。


    載洵心中猛地一震,這可是他平生所想,隻是都化為泡影。現在突然間發現有人和他有一樣的想法,不免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海軍?談何容易啊!姓劉的不過是個縣令,後來又封了個什麽不三不四的邊疆大臣,有點不靠譜啊!”載洵多少知道點劉大雙的事情,不禁使勁搖搖頭。


    “哼!”六王爺重重的啍了一聲,把載洵嚇了一跳。


    “六叔?您老這是……?”載洵糊塗了。


    六王爺收起笑容,厲聲說道:“載洵,你也算是旗人中年輕一輩佼佼者,竟然是如此見識?我大清焉能不亡,一群井底之蛙。”


    載洵的臉騰地紅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是好。


    “堂堂大清,隻剩下一群屍位素餐,爭權奪利之輩。此人之才,絲毫不在曾剃頭和李合肥之下,但十多年來,無一人舉薦,若得此人,我大清何至於黯然退場。”六王爺越說越氣。


    “此人如此之能?”載洵不太服氣。


    “你去靖安住上一月,便知我所言不但不虛,反而未能盡述。靖安的繁華已超過京城,不說別的,馬路全是洋灰鋪的,又平又直。京城還是黃土鋪街,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腳泥。……”


    “飛機、汽車、大炮都能生產,煉鋼廠、洋灰廠、機械廠,林林總總,我們京城裏售賣的很多東西都是靖安生產的。當年老李進獻給太後的雪花膏,也是靖安早年的產品。……。”


    說了一陣子,六王爺嗓子幹了,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又接著說:“靖安保安軍就是一地方團練,但戰力極強。這麽多年來,剿匪、平叛,大大小小的仗沒少打,可你知道他們死了多少人嗎?”


    載洵現在就是聽,哪敢插話,見六王爺問,連忙搖搖頭。


    “這次在靖安,我偷偷摸摸跑去他們的烈士陵園,就是戰死沙場人的墓地。你猜怎麽著,我數了數,戰死的人二千多,絕對不到三千。”


    “沒打什麽大仗吧?”載洵小心地說。


    “屁!前不久,老袁攔住嫁妝不讓走,靖安保安軍五千人,兩個小時把北洋軍一個協防守的山海關攻下來了。連張懷芝那老小子都被俘了。”六王爺一著急,粗口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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