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還沒開始收,牛羊先收上來了。


    王大毛送了兩車羊,一共六十隻。


    見到了劉大雙,王大毛苦著臉又開始訴苦了。


    “兄弟呀,這活沒法幹啊?我就掙點加工費,一天跑幾十裏地,不夠鞋錢啊!你多少得給我加點,要不手下兄弟們都不幹了。”


    劉大雙見多了,選擇性聽不見。他叫人把翠花糖果、六張大餅壓縮幹糧拿出幾包。


    “這些東西給你拿去換,讓你多賺點。”劉大雙笑著說。


    王大毛一包一包拿過來,拆開包裝,一一品嚐了一下。


    “味道不錯,你這六張大餅是啥玩意兒?”


    “這意思就是這一塊頂六張大餅,吃一塊,一天不餓。”


    “這價錢咋算啊?”


    “翠花糖二兩重一包,十個銅板,六張大餅,八個銅板。你咋跟人家換是你的事兒。”


    “這還差不多,小燒再裝一百壇,這酒在草原上可是好東西。”


    王大毛笑嗬嗬地走了。


    翠花糖果和六張大餅幹糧在草原上出奇的好銷,倒是出了劉大雙的意料。


    劉大雙實際上對草原並不了解,他很多概念還是二十一世紀的,以為到處都是“藍藍的天空白雲飄,潔白的羊群遍地跑”。


    草原上流傳一句話:“家有萬貫,帶毛的不算”。


    放牧的風險極大,麵對各種天災人禍,牧民的牲畜存活率並不高。


    像靖安這種地方,夏天極短,就三個月左右,牛羊要在這幾個月裏拚命吃,身上才能長點膘。牧民也要在秋天時拚命打草,為牲畜準備過冬的草料。


    但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所打的草料並不能支撐很多牛羊的消耗,所以,每戶牧民放牧的牛羊數量並不多,超過百頭就已經是大戶了。


    大自然好像還有一種平衡功能,幾年內雨水好,牧草豐盛,牧民的牛羊繁殖多了,就會在冬天降下一場超級大雪,牛羊吃不到草原上的草,儲存的草又不夠,就會發生大麵積牛羊凍死、餓死這種災難。


    牧民的生活也不是天天喝著馬奶酒,吃著手把肉,載歌載舞的。


    牧民的主食是炒米和奶茶,羊肉一年也不了幾頓。炒米是糜子做的。


    糜子也是靖安的一種特產,長的有點像穀子,但穗是散開的。


    糜子成熟後,黃色的米粒略大過小米。因為糜子粘性很大,漢人一般用來做粘豆包和包粽子。


    牧民則直接把米粒炒熟,配著奶茶吃。


    可是,牧民不懂種植,每年春天找塊地,把種子一撒,騎著馬踐踏一番就不理了。秋天迴來在草叢中找,找到多少算多少。所以,炒米也不是時時充足的。


    當王大毛拉著糖果、幹糧、酒來跟牧民交換時,牧民的積極性來了。


    一隻羊換八十塊六張大餅,換個十來隻羊就差不多夠一家人過一年了。肚子能填飽了,家裏還有多餘的羊,再換點糖果,換點酒,換雙鞋子,還有多餘的,殺了自己吃肉。草原上的牧民簡直把王大毛當成大救星了,有了王大毛的交換,生活水平直線上升。


    牧區的存欄量卻急劇下降。


    王大毛也賺翻了,他是按一兩銀子一隻羊跟劉大雙結算的,差不多是二百塊六張大餅。


    但王大毛沒高興幾天,洮南周圍那麽點羊很快換完了。他要去更遠的地方換,一來一迴就要五六天,人吃的,牲口吃的,時間也是成本,利潤開始直線下降。


    牧民高興了,劉大雙頭疼了。這羊可是每天要吃草料的,又要人照顧,成本支出也是挺大的。


    305廠開始生產羊肉罐頭,實際上也很簡單,把洗幹淨的羊肉切成二寸見方的肉塊,大鍋燉熟,趁熱加入洗幹淨的玻璃瓶中,注入鹽開水,上蓋密封。劉大雙擔心滅菌不徹底,又用鍋把成品蒸了十分鍾。


    天天處理羊,羊雜和羊骨頭的量是很大的,導致價格下降。結果,靖安城中飯店也好,百姓家裏也好,到處飄著羊湯的香味。


    原來一年也見不到幾次葷腥,現在幾個銅板買一斤羊骨頭,每天喝上一頓,別提多舒坦了。


    天氣涼了以後,來墾荒的人開始少了,劉大雙預先安排好的安置房還有幾百套,這是他特意留下的。因為日俄戰爭一開始,還會有一個移民高潮,大量的遼東居民將會向西北方向遷移,靖安是選擇之一。


    靖安城現在有八千多人了,其中四千多聚居在劉大雙的安置區。這些人都是聽了劉大雙的歌謠後來的,圖的就是個安逸,有屋住,有田租。來了以後還發現,去工廠做工也不錯,每天都有五十到一百個銅板,比種田還掙錢。


    十一月十一日這一天到了。


    天剛蒙蒙亮,劉大雙的工業園區外就已經有馬車拉著糧食在等待了。


    天亮以後,這車就多起來了,馬車,牛車,驢車,人力車,大大小小把路塞滿了。


    靖安的人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這麽大規模收糧的。今年是個小豐年,勤快點家庭都是打了成千上萬斤的糧食。雖然開春劉家說過全部收購,這糧多了可不好說,萬一人家不要了呢!所以,趕著大早過來賣糧。


    劉大雙見識過大型集會,怎麽應付早有方案。


    保安軍全體出動維持秩序,新移民中挑選了一批人幫忙卸車、抽檢、稱重,學校兩個先生負責記錄開單,郭孝純根據記錄記帳支付糧款。


    收糧工作每天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剛開始幾天還有人擔心賣不掉,過了幾天後,沒有人擔心了,路上的車也沒有那麽多了。


    二斤玉米一個銅板,十斤土豆一個銅板,大豆和小麥都是三個銅板一斤。這是劉大雙定的收購價,基本上和江南富裕地區糧價相仿,比靖安往年價格略高,不管是種玉米的還是種土豆的,家裏隻要有幾坰地的,每戶都收入了十多吊,多的二三十吊的也有。


    因為老百姓平時還是習慣了用銅錢,劉大雙隻能把銀子換成銅錢。為了兌換銅錢,劉大雙把洮南的幾個銀號都搬空了。


    縣城裏比以前豐富了多的商品更是大大地刺激了靖安百姓的購買欲。


    往年他們種再多的糧食也沒用,因為沒人來收購,市場上的商品也是隻收錢不要糧食。


    他們窮,買不起東西,隻是因為手裏沒有錢,而歸根結底的原因是他們手裏的糧食換不到錢。


    現在,手裏有錢了,壓抑多年的欲望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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