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劉玉龍一直在門口等著,他不知道劉大雙和郭先生在聊什麽,但軍人的習慣讓他知道他必須守在門口,不能讓閑人接近。他這個侄子,他自己心中有數,將來必是個做大事的人。


    酒早就喝光了,菜也吃個幹幹淨淨。


    天一黑,劉大雙才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實在頂不住了,告辭迴家。


    出門見到劉玉龍在寒風中來迴跺著腳,不禁心裏滿是愧意,這麽冷的天,怎麽忘了把大爺叫屋裏去。……


    郭先生目送劉大雙離開,心裏如同翻了鍋一樣。


    他大名叫郭孝純,原本是直隸一個小地主家的小兒子。自小聰慧,讀書跟吃糖球一樣輕鬆。


    十幾歲就通過了縣試,可還沒等他去參加府試,一場罕見的大旱襲來,持續兩年,直隸,山東,山西,安微和河南部分地區全變成了人間煉獄。


    草根,樹皮全吃光了,人們開始賣兒賣女,甚至“人相食”,赤野千裏,餓殍遍地,總計餓死一千萬人,是晚清期間最大的饑荒。


    郭家也不能幸免,存糧被饑民一搶而空,萬般無奈,郭家也加入了四處逃荒的災民大軍。


    曆史總是有相似之處,明末的***導致流賊四起,最後,逼得崇禎皇帝在景山自盡。


    麵對如此大的饑餓,清政府卻沒有及時賑濟,任災民自生自滅。


    既然官府不作為,災民心中就逐漸沒有了官府,也沒有了王法。


    四散的逃荒人群,有的進了城,有的做了盜匪,更多的加入了朝廷的新軍。但這個新軍卻對朝廷無絲毫敬畏感恩之心。


    辛亥革命,推翻清廷便是以新軍為主力。


    天道輪迴,因果報應,誰又能講的清楚。


    郭家顛沛流離了幾年,嚐盡了人間疾苦,一大家子幾十口人隻活下來幾口人。


    郭孝純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對功名利祿也看得一錢不值。


    後來,各地鬧起義和團,因為郭孝純識文斷字,便被拉去做了軍師。


    郭考純不僅不反感,反而幹的津津有味。


    有能力,有文化,很快被壇口的大師兄看上了,快速提拔為三師兄。


    但義和團注定是悲劇的,先被洋人剿,再被清軍剿,一群烏合之眾很快便一敗塗地。


    郭孝純永遠記得,當在山海關最後一仗時,他們被清軍打的潰不成軍時,原本刀槍不入的大師兄也負了重傷。他帶著一群拳民,瘋了似的把大師兄搶出來。


    大師兄彌留之際,抓著郭孝純的手說:“老三,我們敗了,你們找個地方躲避。去找一個人,他才是真神拳,我們都是假的,我找了許久未找到,你們一定要找到。他會帶著你們滅洋滅清。”


    可當他們問真神拳在哪兒的時候,大師兄眼神煥散了,手指北方,連說幾個“北”字,便溘然長逝。


    郭先生一幫人也沒搞懂北字啥意思,但估計是真神拳在北方。


    於是,一夥人先來到奉天,可奉天已被沙俄占領了,大家目標大,呆不下去。隻好兵分兩路,一路去了通化長白山一帶,一路向西北來到了洮南府。一夥人便在洮南府周邊幾個縣潛伏下來。


    郭先生和幾個人來了靖安,慢慢尋找大師兄口中的真神拳。


    現在,他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姓劉的小孩子也許就是大師兄口中那個人。


    劉大雙這兩天可沒閑著,拿著酒菜,對郭孝純開始了思想教育。迴憶著以前看過的小說和電影,模仿著政委的音容笑貌,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郭先生!……”


    他結合上一世的史實和資料,對世界革命形勢和中國革命形勢做了一個深刻分析,並得出結論,最後的勝利是屬於世界人民的,也是屬於中國人民的。


    “中國就是塊大肥肉,所有列強都想來分一杯美羹,其它不發達國家也是一塊肥肉,各個列強也要去爭。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十年左右,西洋人自己就會打起來。”劉大雙一副老神棍的神態。


    “那首先哪幾國家會打起來?”郭先生就像一個超級粉絲,聽的如癡如醉的,眼睛有些迷離的問。


    “兩年之內,日俄必戰!”劉大雙迴答得很幹脆。


    “真的?讓他們狗咬狗,打的越狠越好。”郭先生興奮地說。


    郭先生現在百分之一百二十相信,劉大雙絕對是真神拳。這麽小的孩子,居然分析出世界革命和中國革命的形勢。真了不起,連個洋人都沒見過,最遠隻去過洮南府的小屁孩,不是真神拳,會懂那麽多。自己和洋人打了幾年還是糊糊塗塗呢!


    大師兄說的沒錯,真神拳就在北方。


    可惜,大師兄的符這次失靈了,要不大師兄也不會死。平時訓練時,那符可是百無一失的。


    他覺得劉大雙不說破自己身份,自己也不能問,更要保密。反正他這輩子跟定了,這一百多斤也全交出去。


    “跟著我來的兄弟們,我是不是也通知他們過來。”郭先生小心問道。


    “可以,我這邊正缺人手,讓他們過來吧!”劉大雙暗喜,瞌睡了就有枕頭。


    馬上就有一支隊伍了,不過這隊伍不好帶呀!


    對義和團他多少還了解點,拳民都是一些農民,小手工業者,小商小販,城市貧民及地痞。又加上亂七八糟的一些信仰,還真不如太祖的赤衛隊。


    “好,我這幾天就聯係他們,全部到靖安來。”郭先生應道。


    “老師,謹記,寧缺勿濫,人品不好,行為不端的就不要來了。”劉大雙補充一句。


    “保證沒有問題。”


    “老師,還有一件事說清楚,每月發餉,但訓練要按軍隊要求,吃不了苦的,也請自便。”


    “好!”郭先生機械地迴答,心裏更是震驚,兩條都抓到了義和團的主要弊端。


    迴家路上,劉大雙幾乎要哼小曲兒了。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支部建在連隊上”,還有什麽,好好想想,必須弄個強軍出來。


    第二天早上,興奮勁兒還在,破例給大家放半天假,讓老劉套好車,拉上王大毛送過來的箱子,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出去了。


    走了十多裏,來到一片樹林。四周望望,不見人家。


    叫大家下了車,劉大雙打開箱子,扒拉開亂草,四支長長的步槍靜靜的躺著。


    見大家發愣,劉大雙微微一笑說:“這是真家夥,我買的,不為啥,就是防身。今天讓大家熟悉熟悉怎麽使用。”


    劉玉龍眼睛亮了,上前抓起一枝,拉下槍栓,抓起兩顆子彈,嘩啦推上膛。


    雙手托槍,平舉,瞄準,扳機一扣,“啪!啪!”兩聲悶響。


    不遠處一棵樹上雪花唿拉拉落了一地。


    “打中了!”劉大海第一個喊。


    讓劉大雙吃驚的是,劉玉虎和劉玉豹也是二話不說,抓起槍,拉開槍栓,推彈上膛,舉槍瞄準。


    又是“啪!啪!”幾響,一片雪花又嘩啦啦落下。


    “我靠,我難道是出生在一個革命軍人家庭?”劉大雙直劃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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