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大長公主捏著那份她看了無數次的明黃卷軸,心定了定。


    她還沒折磨夠周家的人呢,也沒看著皇上痛苦的死去。


    她恨護國這個侄女,徹骨的仇恨,讓她在暗處,將周離假死,送出京城,放在兗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她一邊折磨著周離,一邊欣賞勾引了自己兒子的侄女傷心痛苦。


    她要看著她受盡苦楚,在絕望和悔恨中死去。


    她嗤嗤笑起來,她失敗了沒關係,她一定會把周離這些年的事情都說出來,讓周家的人從此生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讓他們永遠抬不起頭來。


    讓他們後悔!


    她盯著靜寧郡主,慢慢走過去,看著她的臉,“嘖嘖,這張臉看起來和當初的一樣了嘛,當初那匕首劃下去的時候想必很痛吧……”


    別人不懂得長寧大長公主的話,是因為沒見過剛歸來時靜寧的模樣。


    可顧念,護國大長公主他們知道的,尤其是靜寧,早就已經長寧大長公主是罪魁禍首,聽別人說和聽她本人親口說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原本捏緊的拳頭,頓時鬆開,反手想要給長寧大長公主一巴掌。


    她也不管這一巴掌會給她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也不管這一巴掌並不能抵消當初那些傷害。


    可她就想將這一掌揮出去。


    不過,她手還沒有揮出去,就被護國大長公主給抓住了。


    雖然長寧大長公主很可惡,但她的女兒更珍貴。


    蕭越已經抱著旭兒出去,但顧念也站到了靜寧的身邊,這樣就形成了護國大長公主這一係的人和長寧大長公主在對峙。


    護國大長公主握著靜寧的手,看著對麵的人,“姑母,你有什麽樣的東西都擺出來吧,是人都可以看出靜寧的臉很好,不要說些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長寧大長公主笑了起來,笑的很是愉悅,今日本就是她發難的日子,她自然是做好了準備的,先前那些,不過是逗狗一樣的逗著他們玩呢。


    她轉身看向皇上,“皇上,這是皇宮,這裏又是陛下召見大臣的地方,平民百姓不可入內,但臣婦有幾個平民百姓身份的證人,還望陛下能夠恩準他們入內。”


    她雖然說的是請求的話,但是語氣很強硬,讓人不得不答應的那種。


    皇上斜靠在椅子上,默然的朝她點點。


    長寧大長公主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拍拍手掌,沒一會外麵進來幾個人,有男,有女,都是百姓的裝扮,雖然有些舊,但漿洗的倒是幹淨。


    在邊上帶領太監的引導下,幾個人抖抖索索的給皇上請安,報了家門,來曆。


    隻見長寧大長公主指著其中一個中年婦人,“閑話就不多說了,你抬起頭來看看,上麵的那個女人你是否見過?”


    那中年婦人抬起頭來,順著長寧大長公主的手指看過去,隻看了一眼,見靜寧郡主冷冷的看著她,目光凜然,忽然覺得背上沉重,跪在地上的膝蓋都沒力支撐自己了,她慌忙的低下頭去。


    長寧大長公主見狀,怒喝道,“你再看看,這個人你到底認識不認識?”


    那中年婦人被她這麽一怒喝,省過神來,重又跪好,抬起頭,這下,打量的時間有點久。


    開始,她眼神有點茫然,到後來,眼神越來越亮,大聲道,“這位貴人小婦人認識,她十幾年前曾經向我租過房子,住了好多年。


    那個時候她還年輕,可漂亮了,現在也漂亮,就是穿的比以前更好了,都不敢認了。”


    從這些人進來,顧世安就站在靜寧的身邊,握著她的手,身子繃的緊緊的,隻等著有個不對,就上前為靜寧抵擋一切風雨。


    他握著靜寧的手,目光銳利的看著長寧大長公主,輕輕一笑,“這就是公主說的重要證人嗎?其他的人不用開口說話,我就知道他們要說的是什麽。


    無非就是和這位婦人一樣,說靜寧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出現過,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或者,他們說的可能更加的惡毒,惡心,想著法子的來玷汙我的妻子。


    身為靜寧的丈夫,我應該,也必須要保護她,既然說到證人,那不妨請皇覺寺的清塵大師出來說一下。


    今日把大家召進來,也是為了澄清最近坊間的流言,同時,也是為了找出這個傳流言的人。


    是誰傳的流言,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發生第二次。


    索性,今日,就了結了吧。”


    說完,他看向皇上,皇上點點頭,常遠和邊上的一個小太監說了一句,就見小太監去了偏殿。


    既然今日護國大長公主大張旗鼓的將人都喊進宮,怎麽會沒有點準備呢?


    長寧大長公主聞言,冷笑一聲道,“皇覺寺的清塵大師,你可知道他是什麽人?有那麽好請嗎?”


    皇覺寺,是東離的國寺,裏頭的方丈是皇室中人,已經沒有人可以說清他到底多少年紀了。


    長寧大長公主還是小時候見過他一次,那個時候,皇覺寺的方丈就是一幅仙風道骨,飄飄欲仙的模樣。


    幾十年過去了,她老了,可皇覺寺的方丈還是好好的活著,絲毫沒有要坐化的跡象。


    沒有人迴答長寧大長公主的話,因為從偏殿出來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老和尚,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身披袈裟,手持禪杖的模樣。


    老和尚隻是穿著普通的道袍,下顎的胡須雪白,連眉毛都白了,可卻看不出一點老態。


    他每邁出一步都很穩,眼神溫和,慈悲。讓人一看,就是個道行高深的得道高僧。


    他進來後,先給皇上見禮,紅塵之外的人,隻是一個簡單的佛偈手勢。


    倒是皇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常遠端凳子過來,擺放的位置,幾乎要和龍椅並排而放了。


    老和尚也不以為意,隨意的坐了下去,看向下麵的長寧大長公主,道,“上一次見你,還是個小娃娃,如今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滿身的戾氣,光長了歲數,沒長福氣啊。”


    說完,他又看向靜寧,溫和的道,“有段時間沒見你了,想當初你剛入寺的時候,還是花信之期,真是光陰似箭,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了。


    你既紅塵未了,以後,好好的過日子吧。”


    靜寧給他行了一禮,輕聲道,“師太可還安好?”


    清塵大師點頭,看她一眼,笑道,“你師傅如何會不好?本來,今日是她來的。不過,最近她在閉關,等她出關,你再去見她吧。”


    靜寧低聲的應是。


    靜寧和清塵大師一問一答,兩人旁若無人的聊天續舊。


    這就是護國大長公主進宮前,所安排好的。


    有了今日這一幕,外頭正在流傳的,關於她的那些流言,就算不能徹底壓下,但至少,她在皇覺寺清修的事情,是得到了清塵大師的證實。


    若再有人質疑她,質疑皇上的質疑,那就等同於質疑清塵大師。


    長寧大長公主臉色鐵青的聽著兩人一唱一和,靜寧的事情真相究竟是怎麽樣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當時靜寧的假死,到出京城,到折磨她,看著她和狗一樣的生活著,這些都是她一手策劃的。


    今日,她本來是要將周家的人打入塵埃的,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皇覺寺的大師來。


    清塵大師來做什麽,誰都知道,不就是來為皇上那道狗屁倒灶的聖旨來善後的嗎?為了幫助周離這個賤人而來嗎?


    她咬著牙關,讓自己平和下來,告訴自己沒關係,她還有聖旨在手,一樣可以將周家的人打入泥地裏去。


    “大師,您是得道高僧,被天下人敬仰,可別做些違心的事情,敗壞了自己的名聲。”長寧大長公主不甘心,意味深長的看了清塵大師一眼,然後慢慢悠悠的提醒他。


    清塵大師樂了,“這位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和尚是有什麽說什麽,倒是你,滿麵戾氣,印堂發黑,最近有血光之災,可要小心了。”


    長寧大長公主嗤之以鼻,“既然大師今日也在,那正好做個見證。”


    她一邊說,一邊將手中那麵明黃的卷軸打開,“先皇遺旨……”


    殿內其他的人聽到先皇遺旨,紛紛的跪了下去,皇上坐在上首,沒有動彈,護國大長公主一係也沒有動彈。


    上麵的內容,和當初靖國公臨時前拿出來的,異曲同工,是先帝林日晟所寫。


    大意就是他出征去,太子尚小,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請長寧大長公主看顧一下太子,如果太子登位後無德,就讓她拿出這份旨意,言明宗室裏,能者居之。


    長寧大長公主讀完後,就聽皇上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卻又長舒了一口氣。


    靖國公當初拿出的聖旨,是針對蕭易的,但這一次,卻是明晃晃的對著他來的。


    他的內心不是不震驚,他的父皇,果然不是個平常人。


    也是,為了不動搖國體,他甚至能讓別人代替自己活下去。


    那麽,這張旨意也就不是那麽的稀奇了。


    皇上忽然心裏前所未有的放鬆下來。


    隻是,長寧大長公主有了這個聖旨,她就有了便宜行事之權,無論何時,都可以將所作所為推脫給先帝,說是奉了先帝之命,如果處理了長寧大長公主,就成了‘欲加之罪’了。


    長寧大長公主,真是有一個好的擋箭牌啊。


    清塵大師聽長寧大長公主讀完,眉頭蹙了下,然後道,“你手上的那道旨意能否給我看看?”


    長寧大長公主自是無不可,將聖旨遞給了清塵大師,同時道,“您是德高望重的大師,從前也是皇室中人,有您做證,再好不過了。”


    清塵大師沒說話,看著手裏的聖旨,看完了之後,又遞給皇上,皇上接過,檢查了幾遍,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姑祖母,朕不知道哪裏讓你不滿意了,你要讓朕讓出皇位,僅僅是因為晉王府等三府的事情嗎?”


    長寧大長公主笑了笑,“有這樣的奸佞在,還要如何?其實,皇上也可以留在皇位上,隻要你下旨,將三府的人抄斬,一個不留,那就是正了朝綱,你繼續做你的皇上也可以。”


    皇上聞言,大笑,“姑祖母,你明知道朕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何必一再的試探呢?”


    “就算他們三府都是奸佞,你想要正朝綱的心,朕也能理解,可你何必拿一道假聖旨出來呢?你可知道,偽造聖旨,是很大的罪,你的丹書鐵券已經用來保你家人的命,再沒有第二塊丹書鐵券來保你自己的命了。”


    長寧大長公主冷笑,“陛下,這可是先帝親筆所書,你怎麽連自己父皇的筆跡都不認識?莫不是你叫蕭易叫了多年的父皇,就真的以為他是你的親爹了?”


    這話,充滿了惡意和嘲諷。


    皇上將聖旨遞給了邊上的常遠,“拿下去給大家看看。”


    常遠捧著聖旨,一一在各人麵前停留,展示。


    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了之後,又捧著聖旨站會了皇上的身邊。


    皇上笑著指著聖旨,道,“你們應該都看過這道旨意了,先帝的生母,閨名中帶著一個雲字,所以,先帝每次寫到帶‘雲’的字時,總會有一些添一筆,或者減一筆,他這是在避尊者諱。


    不知根底的人,也不會注意這一點。


    可你看這上麵的,根本就沒有避諱。”


    “所以,這是一道假的聖旨,姑祖母,先帝生母的名諱,想來你應該知道的。對吧。”


    長寧大長公主遞上聖旨,看了一眼,驚得癱坐在地上,冷汗淋漓,麵色跟鬼一樣的,看著皇上。


    “不,不可能,不是的,這就是先皇親筆手書,這可是當年先皇身邊的貼身太監於勝送來的。


    不可能是假的,說不定先皇寫的時候沒有避諱呢?”


    說完,她又轉向護國大長公主,冷笑道,“你們以為叫了清塵大師來,就能壓倒我了嗎?


    聖旨上可蓋著玉璽呢,字沒什麽,可玉璽總是真的吧?”


    皇上眼睛沉了沉,點點頭,“玉璽確實是真的,朕不知道你們是如何拿到玉璽的,但是,字,確實不是先帝親筆所書,你說是於公公送的,約莫,你也是被騙了吧?”


    他說完,又把視線落在明黃的絹帛上,那玉璽確實是真的,朱紅之間空著一些白,像是蓋章的時候,印泥不均一般。


    其實,這些留白是可以留下來辨別真偽的,是有一定的規律可循的。


    這一點,不是帝王絕對不知道。


    所以,他能一眼辨出真偽來。


    “你胡說,不,不可能,於公公為什麽要騙我?這樣大的事情,他如何能騙到我?”長寧大長公主尖叫起來。


    這是她今日第一次失態,之前,她一直是自信滿滿,儀態萬方的。


    恰這時,蕭越帶著旭兒疾步走了進來,迴稟道,“啟稟陛下,奉先殿共發現桐油一百五十斤,已經全部處理了。人員也被羈押,禁衛軍的人在處理後續之事,請您放心。”


    皇上點點頭,“做的很好。”


    他將視線又轉向旭兒,眼裏滿是讚許。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什麽把桐油換成水,全是假的,不過是爭取時間罷了。


    這麽突然的事情,一個孩子能想到這樣的借口,真是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同時,又覺得皇上將他帶在身邊教導,也是無可厚非的。


    顧念從進殿後,除了嗬斥了旭兒之外,並未說什麽,此刻,她也被長寧大長公主惡心到了。


    她一想到就是這個人,對母親做出那樣的事情,就是為了那莫名其妙的仇恨,她就心頭一團火。


    她冷笑著朝長寧大長公主走去,“先帝真是瞎了眼了,以為你這樣的人可靠,說不定他這會正在後悔,後悔信任了你。


    你哪裏是可以信任的人?你分明就是披著人皮的惡魔。


    你丈夫,兒子的死,你可以歸咎給別人,你可以將孫兒推出去擋刀子,讓他去死。


    如果這張聖旨是真的,皇上下了這個位置,你也不會真的讓能者坐上這個位置吧。


    你分明就是想自己坐上那把龍椅,你想要效仿女帝,也過一把女帝的癮是不是?


    可是,很可惜啊,這張旨意是假的,你的夢想破滅了。


    而你,又將所有的底牌都露了出來,露出你那醜陋的嘴臉。”


    顧念的話,一下子就戳中了長寧大長公主的內心。


    沒錯,她害靜寧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為了讓護國大長公主體會自己失去親人的痛苦。


    那麽,鬆口同意孫兒和四皇子聯合在一起,又在旁邊做推手,送上秘藥,讓四皇子借著安王的手,給皇上下藥,又看著四皇子死在蕭越的手裏。


    這一切的林林總總,就是為了讓四皇子和皇上,甚至是蕭越,同時倒台,到時候,內亂之時,她可以拿出這道旨意,自己上位。


    所有的一切都想的很好,算的很好,安排的也很好,可唯一的是,皇上竟然醒來了,而四皇子那樣輕輕一擊,就兵敗如山倒了。


    甚至,她偷偷的在霍德擄走靜寧這件事情上,都下了推手,就這樣,也沒能阻攔顧世安他們的腳步。


    隻能說,人算不如天算。


    她最後的這道旨意,竟然也是假的,這讓她怎麽也無法接受。


    她不相信這是假的。


    顧念還沒有放過她,“該說你老謀深算,還是說你惡毒無比?


    你為了自己的私心,設局殺人,忠義王妃何其無辜?


    被你利用,就是幾十年,她過的是什麽日子啊?人不人,鬼不鬼,心裏充滿了仇恨。”


    “那麽多人被你利用,那麽多人受你的傷害,一樁樁,一件件的惡事,足夠你下十八層地獄。


    “那通往地獄的路上,一定有很多人等著你,等著挖你的心,吃你的肝,喝你的血。”


    “那閻羅殿裏,刀山,火海,油鍋,十八般酷刑等著你去享受。”


    顧念的表情陰森,仿佛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奪命修羅。


    長寧大長公主狠狠的打了一個哆嗦。


    邊上的忠義王夫婦聽了,尤其是忠義王妃,整個人都充滿了暴虐的氣息。


    就是因為她,她自己,她的意中人,忠義王,還有她的孩子,都被眼前這個畜生給毀了。


    她忽然朝長寧大長公主撲了過去,拔下頭上的簪子,就朝她刺了過去。


    長寧大長公主是背對著忠義王妃的,她聽了顧念的話,一個哆嗦過後,笑了起來,“你知道嗎?那些人,可是嚐過你母……”


    她的話剩餘的話都梗在喉嚨裏,她的手還指著剛剛請進來的那幾個百姓的方向。


    但是她來不及說完,忠義王妃的簪子已經刺過來了,聽到風聲,她下意識的迴頭去看,簪子正巧插進她的一隻眼睛裏,頓時,她發出了一聲尖利的痛嚎聲,聽起來十分令人肉痛。


    忠義王妃拔出簪子,還想再次刺下去,被撲過來的莫大少給攔住了,忠義王妃的簪子就插在了莫大少的背上。


    他艱難的爬轉過身,對著忠義王妃道,“祖母她已經老了,糊塗了,你有什麽怨氣都衝我來。我代替她向你賠罪。”


    忠義王妃瘋狂地看著莫大少,呸了一聲,跌坐在地上,“賠罪?你怎麽賠?我的一輩子,就毀了,你能賠我一輩子嗎?你能讓我的愛人活過來嗎?


    你什麽都不能做,你說什麽賠?”


    她失魂落魄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那根滿是血的簪子,還有滿手的血,忽然抬起手來,朝自己的脖頸插去。


    誰也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就算是想要阻攔也來不及,隻能看著她將簪子插在自己的脖頸上,血,噴灑出來,人倒了下去。


    忠義王靠在轎子上,嘴裏發出急促的聲音,叫著忠義王妃的名字,一行老淚潸然而下。


    大殿內充斥著血腥的味道,常遠招招手,就有人將忠義王妃的屍體給拖了下去。


    忠義王從轎子上滾落下來,攔住那些拖忠義王妃屍體的人。


    當初,他也想和忠義王妃好好的過日子的,隻是後來,忠義王妃一直都淡淡的,沒個好臉色,生下長子後,忠義王妃更是將他往外推,所以,他到底是林家人,不願意熱臉貼冷屁股,自此,夫妻間是慢慢的冷淡下來。


    他如果知道,他如果知道……


    忠義王將了無生息的忠義王妃抱在懷裏,啞著聲音對皇上說道,“求皇上讓臣將臣的妻子帶迴王府安葬。”


    皇上歎了口氣,同意了忠義王的請求。


    接著有太監將忠義王扶上轎子,又按照他請求的,將忠義王妃放到他的手上,抬了出去。


    顧念冷眼看著長寧大長公主在哀嚎,唇角勾著冷笑。


    這樣的痛苦,一點也不夠。怎麽能這樣的便宜她呢?


    長寧大長公主捂著眼睛,嚎叫著,“賤人,賤人,竟然敢傷了本宮,太醫,快,叫太醫……我的眼睛。”


    無論她怎麽叫,都沒人理她。


    莫大少歎著氣道,“祖母,算了吧。我們輸了,不要掙紮了。”


    長寧大長公主瞪著完好的那隻眼睛,眼珠都要凸出來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說什麽?誰輸了?誰輸了?


    本宮才不會輸,本宮要做女皇,那道旨意,可是明明白白的蓋著玉璽的,皇帝小兒,就要乖乖的給我下來。”


    “祖母,別做無謂的掙紮了。”莫大少低聲的說道,“那道聖旨,早就被孫兒給換了,你手上的,是假的。


    那玉璽,是孫兒看了很久,才描摹出來的。那道聖旨的角落裏,不信你看,有一個小小的假字。”


    皇上聞言,翻過來,確實看到一個假字。


    他眼睛眯了眯,沒想到他竟然看透了玉璽的玄機……


    “你說什麽?聖旨被你換了?”長寧大長公主仿佛受到了打擊,身子有些打晃,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什麽。


    “祖母,孫兒是為祖母好。”莫大少想要解釋。


    但長寧大長公主如何能聽得進去,“你什麽都不要說了。”她看著莫大少的眼神透著失望,然後大聲道,


    “真的去了哪裏?拿出來!拿出來我們就能贏了。”她一手捂著受傷,不斷沁血的眼睛,一手緊緊的揪著莫大少的衣服,讓他交出真的聖旨。


    “沒有了,早就被我燒了。”莫大少輕輕的說道。


    長寧大長公主聞言,驚怒交加,額上青筋直往外蹦,“好,好,好,你真是枉為莫家的子孫,你還是人嗎?你連一手拉扯你長大的祖母都不要了。


    你連祖父和你父親的仇都不報了。”


    莫大少看著自己的祖母,眼淚順著臉頰直流。


    祖母怎麽就不明白這裏麵的厲害關係?


    他不介意自己被推出去擋刀,因為他確實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沒想到祖母竟然抱著這樣的心思,想要自己坐上皇位,效仿女帝。


    可是,他心裏有仇恨,他心裏也還有一點良知。


    在四皇子失敗以後,他就知道,不可能了。


    再看護國大長公主他們,他們真的仿佛不知道和莫家有什麽仇恨一般,現在,他都要懷疑起來,這仇恨,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祖母杜撰的?


    “逆子!逆子!”長寧大長公主麵色漲的通紅,又被留下來的血給染的,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你是我們莫家的子孫,是莫家的掌舵人,你怎麽能?怎麽能?這些年來,我和你說的還少嘛?我教導你還少嘛?你就是這樣迴報我?”


    長寧大長公主氣急敗壞的怒吼著,臉上已經是一片青紫色。


    她不說這些,莫大少心裏還有些愧疚,可她這麽一說,就將莫大少的怨恨給挑了出來,他血氣上湧,


    “祖母,你怎麽和我說的?你請大儒教導我,教導我家國天下,教導我做人的道理,與人為善。


    可是,你和我說的那些又是什麽?你既教導我要與人為善,為何不阻止我報仇?反而在邊上推波助瀾?


    你明知道四皇子和我們是有盟誓的,可是你卻讓我放棄,讓我做個背信棄義的人。


    你既想讓我做個好人,為何又要讓我做個壞人?”


    長寧大長公主靠在椅子腳上,喘著氣,閉了眼睛,喃喃道,“你竟然因為這個恨我?因為這個拆你祖母的台?


    你就算恨我就罷了,可你竟然背棄了莫家,背棄了你枉死的父親和祖父,你……不配做他們的子孫……“


    “我不配做莫家人的子孫?祖母,你說說看,你說的那些仇恨,究竟是不是真的?


    為什麽護國大長公主,周家人,仿佛一點也不知道?


    如果真的有仇恨,他們會不知道嗎?”


    護國大長公主站在邊上,問道,“我們也確實想知道到底周家和莫家是有什麽仇恨?值得您老人家這樣記一輩子,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做下?”


    長寧大長公主愕然,繼而是哈哈大笑,“我的傻兒子,為你生,為你死,可你竟然什麽都不知道?為了你,他命都丟了,可你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護國大長公主更是愕然,莫家的人喜歡她?這怎麽可能?


    她和莫家的人就沒見過幾次麵,而且,她受父皇的寵愛,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見到別人也都是倨傲的樣子,除了老安遠侯得到過她的好臉色,別的男子,她真的是笑模樣都沒給過。


    竟然會有人喜歡上那樣的她?簡直讓護國大長公主莫名其妙,不知說什麽才好。


    可心底同時又湧上一股怒氣,就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喜歡,害了她的女兒一輩子。簡直,讓人恨都不知道該如何的去恨。


    莫大少看著護國大長公主那愕然的模樣,就知道,他這一生,就像一場噩夢一般,噩夢醒來,隻剩下心涼。


    “祖母,我確實不配做莫家的子孫,我玷汙了莫家人的名聲,可是,祖母,為了你的執念,為了你那可笑的私心,你出賣百姓利益,和沾滿了我們東離人鮮血的北蠻勾結,甚至當年將先帝征伐的路線也告訴了北蠻人。


    我們都不配做莫家的人。”


    長寧大長公主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孫子,如果從前隻是想找侄女報仇,那麽後來,有了那道旨意後,自己的野心就不停的膨脹,膨脹的野心驅使自己做下了那麽多的事情。


    隻是她從來不願意承認和正視罷了,她要為自己的野心找一個借口,讓自己好過一點。


    此刻,卻被自己最重要的親人給血淋淋的撕了開來。


    這個孫兒,現在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個仇人了。


    長寧大長公主盯著莫大少的眼神兇狠又痛苦,此刻,她也不過是個受了傷的,遲暮的,頹敗的老人。


    平日的保養得宜,平時的威嚴,霸道,已經不在了。


    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她還不想死!


    隻聽她口中發出一聲唿嘯,仿佛是發信號一般,莫大少苦笑一下,“祖母,沒用的,那些人,已經被我交給皇上了,您什麽都不用做了。”


    長寧大長公主不屑的笑了起來,然後,就見外麵掠進來一條身影,是公主府的管家,那個跟在長寧大長公主身邊多年的人。


    在他進來的時候,殿內的人都緊張了起來,顧世安和蕭越站到了三個女人的前麵,警惕的看著來人,


    而皇上身邊的護衛,也都圍在皇上的前麵。


    “公主殿下。”管家撲到長寧大長公主身邊,叫著。


    長寧大長公主大聲喊著,“不用管我,你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不行,屬下一定要帶你出去。”隻見他身形如閃電,隨手抓過一個人,是祈郡王,隻見他將刀擱在祈郡王的脖子上,對皇上說道,


    “放公主殿下安全離開,否則,他就給公主殿下墊背。”


    皇上自然是不想祈郡王出事的,他身邊的暗衛一部分去處理莫大少說的公主府的侍衛去了,還有一部分,守在他的身邊,這部分人不會出手。


    如今能動的,也就是大廳裏的幾個會武的王爺和大臣,以及顧世安翁婿倆。


    可是,讓他這樣放了長寧大長公主,又太便宜她了。


    正當大家思索著該怎麽辦,祈郡王驚慌失措,大叫救命的時候,莫大少突然衝著管家撲了過去。


    管家不想傷了莫大少,一個閃躲,腿被莫大少給抱住,抓著的祈郡王一個轉身,就逃開了。


    長寧大長公主道,“不用管他,他不是你的主子,殺了他,然後殺了皇上。”


    管家舉著刀,到底沒忍心傷害眼前自己看著長大的人,而是不顧阻攔他的刀劍,身子躍起,朝皇上而去。


    皇上麵前守著很多的護衛,根本就不擔心管家撲上來。


    管家躍的那個時候,莫大少同時擋在了管家的麵前,管家的那一刀是傾盡全力的最後一博,哪裏會手下留情。


    他見莫大少擋在前麵,想要收迴攻勢,已經是不可能,那一劍,穿過莫大少的胸膛,鮮血噴薄。


    護衛在皇上麵前的護衛,隻來得及補了一劍給管家。


    莫大少這一舉動,不僅僅驚住了長寧大長公主,其他的人也被驚住了。


    皇上讓院判趕緊湊過去,看能不能將莫大少救迴來。


    莫大少強撐著身體,嘴裏冒著鮮血,他的聲音含糊不清,“陛下,不用費事了。”


    “不要說話了。”皇上還是想將莫大少給救迴來的。


    “不用就了,救也救不活的。”莫大少的臉上帶著笑意,“我死了,就當是為祖母贖罪。請你饒恕她吧。”


    他又轉頭看向護國大長公主,“對不起……讓你們骨肉分離……來世,讓我做牛做馬來補償你們……”


    護國大長公主愣住了,莫大少知道莫家這次根本躲不掉罪責,他為了一個放棄他的親人贖罪。


    其實管家不可能傷害得了皇上,可莫大少這一舉動,還是救駕。


    因為隻有死人,才沒人追究……


    莫大少,這個人,並不讓人喜歡,甚至做了很多的錯事,雖然在最後一刻,他醒悟過來,但是,他就這樣死在了眾人的麵前。


    那最後一下,他幾乎是將自己的血肉絞碎了,就是為了減輕長寧大長公主的罪責。


    對於莫大少,沒人能恨的起來,說他愚蠢,愚孝,什麽都好,可是,卻不能否認他最後那一刻對家人的心。


    他確實是不被人喜歡,可卻也讓人恨不起來。


    皇上也沉默了起來,他是被救駕了,可是,他也可以說是被算計了。


    長寧大長公主幾乎不能承受這樣的失敗,她滿麵的鮮血,幾乎都要瘋狂了,她爬起來就要朝大柱子上撞去,可被人攔住了。


    她怎麽能這樣輕易的死去呢?在做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


    清塵大師‘阿彌陀佛’一聲,歎氣,搖頭。


    誰也沒想到,今日竟然發生這樣多驚心動魄的事情。


    長寧大長公主被禁衛軍的侍衛給扭著,口中不斷的喝罵著,一會,又嗬嗬大笑,仿佛瘋子一樣。


    皇上吐了一口氣,可以說,朝堂上最後一個危險已經被他掃除了。


    可是,隻要身在朝堂一日,他就不能清淨下來,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待著他去解決,一股疲倦朝他襲來。


    他用手撐著額頭,眼下,長寧大長公主的事情就要他去解決,他搖搖頭,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然後,人就栽倒在了龍椅上。


    底下,一片騷亂。


    是長寧大長公主下的毒,複發了嗎?


    所有人都圍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誤惹邪王:王妃千千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倦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倦舞並收藏誤惹邪王:王妃千千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