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嚼著脆蘿卜嘎嘣響。


    全興望他一眼,


    這是隻儒雅的鬼,


    無框眼鏡下眼睛不大,卻閃爍著叫女人很容易產生溫柔錯覺的橫波,


    單手插在軍褲荷包裏,全興並沒有穿軍裝外套,窄實紮著的皮帶很有品位的精致,


    抬起食指指了指一個娃娃臉的女生,


    “你先來吧。”


    女孩子洋娃娃一樣的眼睛眨眨,笑起來,盡管討好小心,可畢竟帶著怯意,“我有恐高症……”


    聽見身後那邊正陽的笑聲,


    全興扭頭過去看,


    這樣提著筷子點點,“我喜歡她。”顯然很滿意。


    女孩子就那麽癡望著他,……這裏每個人,此時站在這裏,誰又不是為了取悅他?就因為這四個字“我喜歡她”,女孩兒心中敲山震鼓的,我為他死都可以!


    女孩兒已經往木頭上爬了,臉上沉著決心。


    哪知,


    這時不止一個女孩子也搶著往上爬,“我也可以!”


    男人們始終看笑話似的,已經有人手握虛拳放鼻下彎唇笑了,


    正陽垂眸在大腸盤裏翻找,好像還要找長得最滑溜的那塊,


    “換火盆。”輕描淡寫一啟唇。


    全興微笑著望那邊群力,


    “好咧!”群力似興致十足,卷袖子,“火盆伺候!”


    一時,


    爭搶著往木頭上爬的女孩子甚至尖叫著又都往下躲!


    全興一把抓住那個娃娃臉女孩兒,


    溫柔笑著,“你可不能躲,正陽喜歡你呢,這可是火坑你都得跳。”


    娃娃臉女孩兒嚇得臉色全白,“我……我,饒了我吧……”


    全興笑容不變,明顯眼神更深邃,輕聲細語,“這說的什麽話,正陽喜歡你還害你不成。”


    女孩兒腿已發軟,人往下攤,


    全興鬆了手,


    跟在懸崖邊鬆了一條人命一樣簡單,輕易。


    那邊,


    正陽用餐巾抹著嘴慢慢走過來,


    站在台階之上,


    笑著,


    “沒辦法,我實在太喜歡你了,”頓了下,“都撤了吧,你再敢走了吧。”


    話一出來,


    那邊橫木下,真的連鋼釘墊都撤下了,


    一條簡單的木頭,靜靜的橫在那裏,如何考驗人心,它根本就不在乎……


    女孩兒攤在地上,


    頭低著,烏黑的長馬尾流瀉一地,


    她不敢再抬頭看他了,


    知道,這個“太喜歡”實在如毒噬骨,永遠無法擁有……


    見女孩兒不動,


    正陽隻從她身上眼神一滑,滑向另一個女孩兒,“你呢,”女孩兒兩手放前手指緊緊糾纏,低下了頭。


    “你呢,”


    一個個看過去,


    無一敢應。


    正陽忽然露出了格外落寞的神情,


    望著那隻橫木,


    “肯定有人敢上去的,但不是為了我,很有可能,還是為了你們……心善的人,把她逼急了,她膽子才大……”


    誰也不知道他喃著的“ta”是他還是她,就是覺著正陽今天確實很不一樣,情緒十分低落,甚至,憂傷……


    他將手裏的餐巾隨手輕輕往一旁沙發扶手上一搭,


    又似有感慨地看著全興說,


    “你看看,討好人容易也不容易,關鍵是看你想討好的是誰。像我這樣,”他食指指著自己腦袋輕敲敲,“壞東西,輕易討好得了的?我總看得清人最髒的一麵,把人往最壞裏想,覺著,這般討好有套路吧?設計好的?世上哪有那麽多瞎貓碰死老鼠。可,有的人不一樣,真是太不一樣,想討好她,太輕易了,因為她看到的永遠是人最漂亮最好的一麵,完全不設防怎麽辦……”


    一場的人,就聽他說,


    心都被揉碎了,


    他這樣個人兒,如此交心一般跟你像朋友一樣訴說著……


    正陽歎口氣,


    就坐在沙發扶手上,兩手都搭在腿內側垂著,


    又望向那根木頭,


    輕輕搖頭,


    “怎麽辦,榆木疙瘩,我隻能這麽取信她,卻對別人也這麽取信她完全沒辦法……”


    全興這時候望向群力他們頭稍一挑,


    幾人起身不做聲帶著女孩兒們出去了。


    寬闊的球室裏還是那樣安靜,


    全興手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來,仰望著坐在階上沙發扶手上有些怔忪的正陽,


    真的第一次見他這樣的挫敗,


    甚至可說無能為力。


    “辦法總會有的。”全興真誠地安慰道,


    正陽苦笑,


    “肯定有,可我好像變好了,不想用卑劣的手段不達目的不罷休了。我總覺得我會遭報應的,現在有時候都不敢想後果,萬一……”他垂著的手好像虛握了下,唇又動了下,想說什麽,終是沒說出來,


    全興心一震!


    這個“ta”到底是誰!叫正陽陷到這個地步……不過,對於正陽,任何事不看到最後,輕易還是下不得結論。他的熱情畢竟太短暫,或許,本身此一時“受折磨”,正是他想享受的,一旦新鮮感過去,什麽都煙消雲散了……


    遂,全興沒再往下說。其實也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忽然,


    眼前的正陽慢慢站起了身,


    走下台階來,


    站到全興對麵,


    目不轉睛望著他,


    “你狠狠打我一拳,”指著自己鼻尖兒,“朝這兒。”


    全興驚得往後退,眉心蹙得緊,“正陽!”


    他胡鬧是胡鬧,可正陽是個特別愛惜自己的人,玩再過分,不會拿自己開玩笑,所以“苦肉計”這條再奏效,他也不愛用,當然用在他人身上就另算了。


    “打!”正陽忽然一吼!


    全興還往後退,


    很理智地看著他,


    “事情沒逼到這份上,總有辦法……”


    正陽顯然已經不耐煩,


    扭頭往那邊木頭柱子上看,


    全興太了解他了,


    這要撞過去可不是簡單鼻血嗆嗆了!


    趕在他念頭漸成型前,全興揮起拳頭狠狠、準確地朝他鼻息唿去!


    還是有技巧的,


    力道、方向上都有掌控。


    正陽捂著鼻嘴往後退了一步,


    全興趕忙弓腰上前扶住,


    那邊的男人也都跑過來,


    “正陽,”也都不敢喊大聲,


    正陽一手捂著口鼻,抬起一手擺擺,


    站直,


    挪開捂著口鼻的手,看看,指縫裏都是血,還愉悅地笑起來,“沒事,就是要這個效果,一會兒就腫起來了,”麵對著他們,露出血流的鼻子,還在笑,“特別像撞門上了,媽呀,辣的很。”


    哪個心裏不疼,


    總感覺,


    正陽這迴是玩真的了,特別特別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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