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此刻早已將沈予拋諸腦後,隻一心想去找淡心求證,問問她到底是如何勸動天授帝賜婚,天授帝又為何要命她入宮。


    出岫與竹影一路亟亟返迴淡心的院落,豈料屋子裏已黑了燈。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竹影率先笑出來:“看來淡心趕走了天授帝,已迫不及待睡下了。”


    出岫長歎一聲,言語之中不乏擔憂:“她這沒心沒肺的性子,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竹影想了想,接話道:“左右還有兩個月,也不急於這一時,想必入宮的事她還不知道。您不若明日先去稟報太夫人,商量出了對策再告訴淡心不遲。”


    出岫聞言沉吟一瞬,才道:“也好。”


    “那我送您迴去休息。”


    “不必了,”出岫想起如今有孕在身的竹揚,越發感到愧疚,“你先迴去陪竹揚罷。”


    竹影笑了笑,十分盡職盡責:“無妨,昨日她還囑咐我做好差事,切莫分心。”


    出岫長歎一聲,心中對竹揚的愧疚更盛,但也沒再拒絕竹影相送。


    主仆兩人走迴知言軒主園,又同時停在入口之處。但見出岫寢閨門前,一個挺拔身姿獨立夜風之中,湖藍身影在月光下顯得靜謐幽和,又有一種說不清的孤寂惆悵。


    出岫遲疑起來,對竹影吩咐道:“你去問問他要做什麽,這麽晚了還站在這兒不走?”


    竹影反而勸道:“解鈴還須係鈴人,夫人您別強著了,其實……侯爺他臨終之前也很屬意沈將軍。”


    饒是竹影如此相勸,出岫還是站著不動,再道:“你讓他迴去罷。”


    “夫人……”竹影還想再勸,卻被出岫抬手阻攔。


    她目不轉睛看著那個立在庭下的癡情男子,心中酸澀之感霎時湧出,想哭,可又哭不出來,唯有強忍哽咽凝聲再道:“你既然喚我‘夫人’,就該知道我是誰。五年前,我早已嫁給侯爺了。”


    出岫話已至此,竹影也沒法再開口多說,隻得聽命前去將沈予趕走。


    沈予瞧見竹影朝自己走來,自然也看到了那個站在門口的娉婷身影。但他沒有上前驚擾她,而是等著她自己過來。


    “沈將軍,”竹影走到他麵前站定,頗是為難地道:“夫人說夜色已深,問您有何要事。”


    沈予麵色微沉,須臾,答話道:“你去告訴她,她若不願見我,今晚我不會離開。”


    竹影歎了口氣,又無奈地前去向出岫轉達。出岫怕他當真賴著不走,隻得硬著頭皮進了主園,故作臉色清冷地走到他麵前,問道:“什麽事?”


    “要事。”


    “明日再說不行?”


    “不行。”


    出岫垂眸,竟是不敢麵對沈予堅定的目光,低聲道:“那你說罷,我聽著。”


    而此刻,竹影已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還不忘把值守的護院也趕走,將空間單獨留給兩人。


    沈予抿唇,沉聲道:“三日後我會隨聖上返京。”


    出岫點頭:“我知道。”


    “我會盡快迴來。”


    “迴來?”出岫有些疑惑,不禁抬眸看他:“迴來做甚?”


    “迴來拆了那座貞節牌坊。”沈予的語氣清冷而霸氣,不自覺地伸手想去撫摸出岫的臉頰。


    出岫立刻後退一步,別過頭去訕訕笑著:“你說笑了。”


    沈予臉色清寒,襯得天上那輪圓月也是冷如白霜:“出岫,這麽些年了,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他語中不乏失意,甚至還有一絲不忿:“我一直沒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我,是不是因為誠王?”


    “你胡說什麽?”出岫眸中霎時閃過薄怒,開口斥道:“沈予,你今晚喝醉了罷?”


    沈予左手緊握成拳,沉吟片刻再道:“你先迴答我的問題。”


    出岫見狀,心底升起一絲怒火,連帶這幾日的焦灼、不安等情緒一並爆發出來,二話不說就往寢閨裏邁步。


    沈予眼明手快,伸手拽住她的左袖:“晗初,我不甘心。除非你愛上別人。”


    “別人?”出岫落寞地笑了:“我早就愛上別人了,六年前就愛上他了。”


    “可他已經死了!”沈予忍不住提高聲調,難以掩飾的急迫宣泄而出。


    “在我心裏,他還活著。”出岫使勁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奈何被沈予攥得死緊:“你放手,我要歇下了。”


    “是不是誠王?”沈予執著相問:“除非是他。”


    “沒有任何人。”出岫索性停止掙紮:“沈予,你還不明白嗎?你即將受封威遠侯,我與你之間隻會越走越遠。”


    “這些事我來解決,你隻需承認自己的心意,其它的無需操心。”沈予很是認真地迴道。


    出岫聞言更覺無奈,又似動容,她緩緩闔眸似在緩和心情,語氣也漸漸軟了下來:“我以為上次我說得很清楚了……此事與誠王無關,也和貞節牌坊無關。無論有沒有那座牌坊,我都不會和你離開。”


    她神色無比堅定,語氣無比鄭重:“我的名字是侯爺起的,命也是他給的,隻要我活著就不可能隱姓埋名,‘出岫夫人’四字是我的底線。”


    “好!你不想改名我不逼你,不想隨我遠走高飛也行。”沈予一口應承下來:“我會設法來煙嵐城陪你。還是那句話,隻要你一日不改嫁,我就一日不再娶。”


    然而此刻,出岫的注意力全在他方才那句話上,秀眉緊蹙地問道:“你要設法來煙嵐城陪我?怎麽‘設法’?如何‘陪我’?一個誠王還嫌不夠嗎?當務之急你該振興家族,絕不是兒女情長!”


    “父侯早就說過我是個情種。”沈予隻迴了這一句,看似答非所問,實則已包含千言萬語。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過複雜,出岫精力有限,已覺得自己應付不過來。此刻她額頭似被針紮一般隱隱發痛,又有些暈眩,心中雖惱怒沈予苦苦糾纏,卻更加擔心他以後仕途艱難,因情誤事。


    “多說無益,你若還尊重我,現下就迴去睡覺。”出岫抬手指向知言軒的垂花拱門處,下了逐客令。


    沈予的目光在她麵上仔細打量,將她的一言一行和每一個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似要挖出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我再問你一句話……”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帶著不可動搖的堅定,對出岫質問:“那日去摘星樓赴宴,你為何要帶著那把匕首?”


    出岫一愣,下意識地想要保持沉默。


    沈予見狀更有幾分篤定:“你心裏有我,否則當初也不會隻托清意捎去一把匕首,更不會將另一把帶在身上!”


    聽聞此言,出岫心底升起一股驚慌無措,忽然不知該如何解釋。斟酌片刻,她終於狠狠咬牙,索性讓他一次死心:“那匕首精致小巧,攜帶方便,我自然愛不釋手聊以防身。倘若因此讓你產生了誤解,我很抱歉,明日就原物奉還。”


    “自欺欺人!”沈予克製著的情愫、惱怒、氣餒、迫切統統都化作這四個字。


    “並非我自欺欺人,而是你自作多情。”出岫清冷地撂下這句話,趁著沈予黯然恍惚之際,狠狠扯出自己的衣袖,轉身進了寢閨之內。


    門外,沈予雙手緊握成拳。明明那夜在誠王府時,他們還曾親密過,晗初雖然惱他羞他,倒也不至於冷言冷情如此。


    可為何一迴到雲府,她就變了?是這個地方給她下了魔咒?還是因為想起了雲辭?亦或是顧及太夫人?


    沈予胸腔之中的傷情與憤怒同時叫囂起來:他不甘心!這麽多年了,原本以為彼此越來越近,從薑地迴來之後,她明明吃過子涵的醋,也明明萬分在意他,可為何還要如此違心?!


    圓月不知何時已悄然隱入雲層之中,夜色逐漸被一片陰沉籠罩,猶如此刻沈予的心境。他不知在庭下站了多久,又傷了多久,痛了多久,驀地,夜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閃電,知言軒裏亮如白晝。


    這庭院裏的一草一木忽然變得清晰起來,連同雲辭逝世前的那句交代,都被這道閃電一擊劈開,霎時湧上沈予腦海之中。過往一切開始犀利地侵犯他的感官,如同勢無可擋的千軍萬馬,殘忍地攻城略地。


    “轟隆”的雷聲滾滾而來,一如戰鼓擂鳴。煙嵐城在放晴兩日之後,終於又淹沒在傾盆大雨之中,也淹沒了庭下這個男人的心。


    塵封在心底已久的衝動再也無法遮掩,太夫人在多年前的那句評價隨著傾盆大雨洶湧而出,充斥在他耳中叫囂——


    “出岫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


    “出岫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


    他不甘,他衝動,這暴雨將他淋得濕透,卻沒能熄滅他的怒火,沒能湮滅他的欲望,反而令他周身都爆發出無窮的渴望,如此迫切而又難以忍耐。


    “出岫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太夫人說得對!若想逼出晗初的真心,必須要用強勢的手段。因此,沈予選擇跟從自己的心……


    *****


    窗外,雨聲漸大,比之摘星樓夜宴那晚有過之而無不及。出岫不知沈予到底走了沒,但淋雨是肯定的了。此一時,此一刻,她幾乎能想象到沈予渾身濕透的失意模樣,也許他還會心痛得忘記躲雨。


    事實上,淋濕的不僅是沈予,也是她的一顆心,濕漉漉,甚至要湮滅在這無情的雨夜之中。


    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遺失了什麽,又或者是,再次失去了什麽。這種痛苦夾帶自責的情緒令她難以入眠,止不住地想要潸然淚下。


    至此,出岫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和衣傾身倒在榻上。她雙手輕輕置於雙眸之上,竭力想要克製肆虐的眼淚,竟有一種想要窒息而亡的感覺。


    突然間,屏風之外好似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動響,但因為外頭雨聲太大,她的心緒又太過紛亂,便沒有聽得太清楚。


    直至一陣潮濕的氣息鋪麵而來,出岫才猛然起身,望著屏風處突然出現的那個男人,那個已然渾身濕透、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男人。


    屋內沒有點燈,可窗外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驚心動魄令她無法忽視。借著忽明忽暗的閃電光亮,她分明看到他隱忍狂怒的臉色,他驚痛交織的表情,還有,那隱藏萬千情緒的深沉瞳眸。


    這樣的沈予令她感到害怕,不是放浪形骸、不是風流倜儻、不是深情款款、不是成熟穩重。那一股迫人的氣勢令她無比壓抑,沈予仿佛是一隻瀕臨崩潰的野獸,而自己,是他最覬覦的獵物。


    出岫心中起伏不定,想要開口問他一句,話到唇邊卻成了關切:“小心著涼。”


    沈予依舊站著不動,閃電依舊淩厲肆虐,屋內依舊沉悶窒息,唯有出岫更加忐忑害怕。她隱隱意識到會發生什麽,卻又不敢相信,隻想快些將沈予打發出去,哪怕打發到隔間裏也成!


    如是一想,她連忙從榻上下來,低頭尋找自己的繡鞋。再一抬頭,沈予卻已走到榻前,如同巍峨的高山聳立在狂風暴雨之中,擋住了她的一切視線,蒙蔽了她的心神。


    出岫不自覺地站起身來,強自按捺下不安與害怕,喑啞著嗓子道:“我先給你找件衣裳。”說著便要繞過屏風離開。


    然而她隻走了兩步,腰上忽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所阻止,繼而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已被橫空抱起,緊接著,出岫被暴虐地放在床榻之上。


    是的,是“放”。沈予抱起她時雖野蠻,但放下她時卻很輕柔。但這股輕柔她並未享受多久,下一刻,那迫人的氣勢已再次迎麵襲來。


    沈予欺身將她壓在榻上,兩人隔著衣衫緊貼肌膚,他濕淋淋的衣袍霎時將她單薄的衣衫氤氳濕透。


    明明是濕黏冰涼的觸感,卻因為身上有個熾熱火燙的男人,使出岫身心都變得沸騰起來。


    “你做什麽!”她終於嚇得花容失色,驚恐地睜大清眸,難以置信地看向沈予。而對方的眸子裏,正倒映著她的輪廓,如此……清晰。


    淡淡的藥香混合著雨水的氣息,還有一絲些微的酒氣,隱隱可辨是今晚夜宴上飲用的十裏醉人香。


    酒是香醇美酒,人是心上美人,失去理智的沈予被雙重刺激所驅使,再也不顧出岫的掙紮,開始摸索起她的腰帶。


    “沈予!”出岫再次驚恐地大叫出來,下一刻,卻被他溫熱滑膩的唇舌堵入口中,也將她未說出口的驚唿盡數吞咽,融化在纏綿的唇舌交融之中。


    出岫拚盡全身力氣想要反抗,奈何口中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已被沈予的唇舌全部占據。她的雙手使勁抵在他的胸膛之上,卻猶如蜉蝣撼樹一般顯得無力。


    沈予沒有給她反抗的機會,大掌捉住她的兩隻皓腕,幹脆利落地鉗製在她頭頂之上。雙腿還不忘頂弄開她的玉腿,隔著衣衫用膝蓋摩挲她最私密的地方。他濕潤的衣袍不停地磨蹭緊貼,逐漸將她私處的褻褲沾染上一片濕意,又或許,還有旁的水澤。


    唇齒依然在糾纏不休,出岫渾身都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每一個發力點都在沈予的鉗製之中。


    “唰”的裂帛聲刺耳劃過,下一刻,她的衣裙已被扯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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