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個月,翠花的秀眉一直不展,陶貴的樂觀更加大跌,打牌不參加,唱戲不願唱,整日間一張老臉埋在繚繞的煙霧中,提不起半點精神。兩人的心裏都覺壓著塊巨石,心事重重的跌入了情緒低穀。

    加上蕭條的冬季沒活幹,就更覺得心裏有些空虛,還有些煩躁,和一些擔憂。漁場冷冷靜靜的沒有半點朝氣,這陣兒除了晚上看護魚塘,其它幾乎沒有池活。所以近村的漁農多半都溫在家裏,晚上才來池上,白天很難看到人影。那些較遠不常迴家的,就聚在一起打打撲克玩玩麻將,或者綁住些某人某事發興,粗話髒話的亂侃一氣。漁農的文化修養不高,清閑的時候有此諸般娛樂足矣,不敢有城裏人那種休閑跳舞k拉ok等奢望。

    要是在平時,內麵肯定少不了陶貴一腳。撲克麻將黃梅戲,陶貴可以說是樣樣都會,尤其是唱戲,更是唯一主角。然而這段日子,陶貴卻是無論如何也提不起興趣。但是陶貴沒興趣並不等於別人沒興趣,盡管說因了事情鬧開的緣故人們現在知趣地來得少,但是有的時候玩得真無聊,或者有時候打牌三缺一,還是把他硬拖上去。

    這一天的吃過早飯(說是吃過早飯,其實也到了半上午。池上沒活幹,願意多晚起床就多晚起床),天喜、水龍還有鄰隊的鄒小毛,又來尋到陶貴的屋子。天喜人到話也到,遠遠的就聽拖長著怪調,我說老倌哪,今天啷個辦嗎?到底是打打牌呢還是唱唱戲,陪我們三個玩玩?

    後麵的水龍揶揄地笑,邊笑邊說,不過如果是唱戲呢就不要再唱黃梅戲了,特別是“天仙配”,早聽膩了。要唱就來段刺激過癮的,“外甥嫖姨娘”或者幹脆來段“十八摸”。

    陶貴弄得哭笑不得。隻好佯裝著幹嘿了兩聲,拿起手中的煙管嗔笑著指著水龍鼻尖,水龍,咋的啦?今天是吃了麽事發卵興?要摸要嫖迴家去,莫在俺男人堆裏過幹癮。

    誰知水龍嬉皮笑臉,反而進一步的把臉迎上去,老倌,發卵興麽事不好?過去有楊乃武羊吃小白菜,現在是作興老牛吃嫩草,你說如今的老倌都趕時髦,何況俺俚個年輕後生?

    一句話大家樂彎了腰。要不是翠花去了溝邊洗衣,陶貴真不知尷尬到麽程度。鄒小毛隻好出來打圓場,哎,你們到底是來尋老隊長玩,還是來尋老隊長取笑?自己沒卵用,不要說別人。說罷來拉陶貴,來來來,老隊長,你老人不計小孩過,就當崽俚放隻屁。說完一個勁的陪著笑臉,輕輕的搶過陶貴煙袋,天喜水龍趕忙把桌上的東西碼開擺上麻將,左拖右拽的把他哄上了麻將桌。

    玩了幾圈,陶貴的精神總算進入了狀態,又連和了兩把牌,臉上更加露出了少有笑容。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陶貴有些忘形,驀有幾個不速之客,闖進了屋子。

    來者有些氣勢洶洶,領頭的大約四十來歲,其餘的三人都是二三十歲後生。領頭的來到麻將桌前,一對吊眼掃來掃去,哎,你們哪位是陶貴?忽然他看見了陶貴,看樣子你就是陶貴陶老倌?

    陶貴還沒答,後麵的一位已經替他作了肯定,對,肯定他就是陶貴,這裏除了他,沒有一個老的!

    陶貴有些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由停住了手中出牌,請問……幾位找我麽事?

    麽事?陶貴,俺告訴你,領頭的邪異地盯著陶貴,木生是我堂弟,翠花是我弟媳,前些時我爹來這裏找過你,這下總該明白了吧?說完冷不丁的就朝陶貴一拳。

    陶貴沒有防備,趕忙用手護住嘴角,血從指掌縫裏流了出來。

    緊接著,後麵的三位後生吼叫著上前,對,金崽叔,對俚種老色棍就是不用講客氣,碎了他的骨頭看他還對女人騷!

    隨著吼,三人一窩蜂似的按住陶貴拳打腳踢,可憐陶貴顧得了頭上顧不了背上,一時間像頭屠宰的生豬,揍得陶貴嗷嗷直叫。

    天喜和水龍鄒小毛嚇得不知所措,半天方才醒過神來。天喜首先搶到了人堆想拖開他們,有話好說有話好好說嗎,你們別打架,再打要死人了!

    水龍和鄒小毛也是喊著同樣的話兒,可是喊破了喉嚨也是毫無用處,哪兒拖得開他們。拳頭和腳仍然像密集的雨點一樣在陶貴身上落下,天喜他們還跟著挨了好幾下。三人正當不知如何,這時陡聽門口響起了一聲焦雷似嬌喊,你們都給我住手!

    所有人都震懾住。不知是這喊太過威力還是這喊太過突然,所有人的手腳都像驀然被切斷電源的機器人一樣,唿的一下停在那兒。人們的眼睛朝著同一個方向齊嶄嶄望去,隻見楊翠花這時蒼白著臉色,似一尊冷到極點的寒麵女神,凜凜地巍立在門口。

    原來是翠花溝邊洗衣,聽到喊聲跑了迴來。當她一看見屋裏扭作一團的場麵心就馬上明白了,翠花氣得牙根打顫,手足都在發抖。金崽看見翠花的樣子情不自禁的慌亂了一下,但他馬上鎮靜佯裝嘿嘿地笑了笑,裝作輕描淡寫地朝著楊翠花,啊,是翠花來了?聽說這老色鬼欺負你,俺來幫你教訓教訓。

    翠花鐵青著臉色,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們都給我滾!

    啥?你叫俺們滾迴去?三個房侄聽了火往上撞,翠花嬸,要是俺今天非要教訓教訓這老東西呢?

    翠花毫不示弱,從牙齒縫裏擠出寒聲,那就先來揍你翠花嬸子!

    這個……三個堂侄怯了怯。金崽隻好走上前,翠花,俺們怎麽能揍你呢?風不跟雨鬥,男不跟女鬥,何況俺們是自家人。壞隻壞在陶貴,俺們隻揍俚隻老家夥。

    翠花冷冷地笑了一聲,啊?是嗎?翠花這時放射出一種出奇冷靜,凜然而不慌不忙的向著金崽目光迎去,金崽哥,謝謝你眼中還有我楊翠花,俺也叫你一聲哥。但是你不揍俺楊翠花就也不能揍陶叔,如果你非要揍陶叔不敢揍俺,那就先來抬走我的屍體。說罷真的挺起胸膛,掠了掠頭發轉身向門口的池塘昂首走去。

    翠花……不要啊,千萬莫!金崽這下不得不慌了神,連同那三個堂侄,也是慌慌忙忙的跑去擋在翠花麵前。

    翠花又站住凜然冷笑了一聲,怎麽?又舍不得你嬸子了?你們不是想揍陶叔嗎?那就讓我去死,沒人攔阻,想怎麽揍就怎麽揍。

    金崽終於軟了下來,翠花……啷個你俚麽烈性呢?我們也是為了你好。翠花仍然冷冷地,是嗎?那我就謝謝你好意。倏的麵孔一板,不過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再來尋找陶叔麻煩一定死給你看,我楊翠花性格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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