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纓白了他一眼:“你當我是傻子,非要將杜青往火坑裏推?”


    許是好一陣子未見,那桀驁不馴的小模樣,愈發像一隻傲然的貓。


    陸泓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我看你是越來越囂張了。”


    “那也是你寵出來的。”秦雨纓厚著臉皮道。


    “是,”陸泓琛笑著點頭,承認下來,“的確是本王寵出來的,換做別人哪裏寵得到這種地步?”


    那語氣,竟是有些自豪。


    秦雨纓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撇嘴說了句“幼稚鬼”。


    言語間,馬車已行至七王府門前。


    “王妃娘娘,您可算是迴來了……”雨瑞第一個上前迎接。


    “長姐。”秦瀚森也在,身旁跟著小依,一副新婚燕爾、你儂我儂的模樣。


    若換做從前,得知七王府來了兩個美貌女子,成日在陸泓琛書房裏伺候著,秦瀚森隻怕會大為火光,非要過來為自己的長姐討個公道不可。


    可自打經過上次孔鈺珂一事,秦瀚森對陸泓琛已多了不少了解,自然不會再貿然做出這種衝動的事。


    雨瑞卻不是這麽想的,她畢竟是個女人,女人看女人的眼光,自然要比男人看女人更透徹。


    那玲瓏與雪玉每日打扮得妖嬈無比,一門心思隻想往王爺身上撲,其目的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王爺遲遲不將人趕出七王府,若說沒對這二人動歪心思,雨瑞是怎麽也不會信的。


    待秦雨纓同秦瀚森夫婦二人說了會兒話,迴到東廂廂房,雨瑞立刻將府裏的近況仔仔細細說了一通。


    末了,認真補充了一句:“王妃娘娘,您身懷有孕,王爺他動了納妾的念頭也是人之常情,可他錯就錯在先前不該說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大話,這下可好,王妃您豈不是要淪為眾人眼裏的笑柄?”


    她正兒八經替秦雨纓抱不平,秦雨纓卻忍俊不禁。


    “王妃娘娘,您……您笑什麽?”雨瑞不解。


    秦雨纓認真道:“有你這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實乃我幸。”


    “王妃娘娘,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心思說笑……”雨瑞愈發急了。


    都說一孕傻三年,這話果然不假,王妃娘娘平日裏多聰慧的一個人,怎麽遇上這種事頭腦卻不靈光了呢?


    若是那月桐、福來腦子不靈光,她還能仗著管家的身份敲打敲打,可王妃娘娘一時糊塗看不透事情有多嚴重,她還真沒法敲打。


    一來,雨瑞是個極守規矩的,幾乎沒做過這種以下犯上的事。


    二來,在雨瑞看來,王妃娘娘之所以能如此鎮定自若,且還有心思調侃她,定是因為王爺先前早已巧言掩飾過了,給了王妃一劑定心藥。


    她自知身份卑微,雖是王妃最為信任的丫鬟,但在王妃心中的位置,定是比不過王爺。


    換而言之,若她與王爺二人,王妃隻能信其一,斷然是不會信她的……


    雨瑞心中著急,隻差沒讓秦雨纓親自去見見那兩個來曆不明的丫鬟,平日裏究竟是如何勾引王爺的。


    恰在這時,杜青來了。


    他叩門進來,恭恭敬敬地朝秦雨纓行了禮:“王妃娘娘……”


    “你來幹什麽?”雨瑞皺眉。


    往常若秦雨纓在宮裏久久不歸,杜青定會帶暗衛前去調查究竟發生了何事,這次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顯然是得了王爺的吩咐,不打算理會王妃的安危。


    正因如此,雨瑞才對杜青頗有微詞。


    王妃娘娘平日裏好歹待他不薄,他怎麽竟這般忘恩負義?


    “屬下是為了娶妻納妾一事來的。”杜青道。


    這話,是向秦雨纓這個七王妃說的。


    雨瑞聽得不明所以:“娶妻納妾?”


    秦雨纓莞爾:“杜副將居然這麽迫不及待?”


    杜青額角的汗都快要滴下來了:“王妃娘娘莫要拿屬下開玩笑了,那玲瓏與雪玉,屬下實在是無福消受啊!”


    玲瓏與雪玉?


    雨瑞總算是聽明白了幾分:“杜副將,你是說……”


    “王妃娘娘打算將那二人賜給我,雨瑞姑娘,這事該不會是你的主意吧?”杜青轉而向她問道。


    雨瑞不由一愣:“這……這當然不是奴婢的主意!”


    等等,王妃娘娘打算將那二人賜給杜副將?


    這件事,王爺他到底知不知情?


    雨瑞原本想著,王爺定是不知情的,王妃娘娘這是打算先斬後奏,待事情已成定局,再告訴王爺,王爺便也無計可施了。


    可轉念一想,所謂的先斬後奏似乎有點站不住腳跟,如果王爺不知情,杜青隻消去告訴王爺便是了,何須來求王妃?


    難不成……這件事,王爺他也同意了?


    雨瑞並不曉得,早在入宮之前,陸泓琛就已找到杜青,告訴了他自己的計劃,杜青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可他萬萬沒想到王爺那輕飄飄的一句“本王打算用給你納妾當幌子,與母後周旋一番”,竟然不是玩笑話,而是落到了實處。


    “王妃娘娘,屬下當真不打算娶妻生子……”他苦著臉解釋。


    “我知道。”秦雨纓點了點頭。


    杜青免不了在心裏悱惻,自己究竟是何處得罪了王妃,竟要受這般折磨。


    是了,在旁人眼裏,坐擁嬌妻美妾分明是人生一大幸事,在杜青看來卻是一種折磨。


    得知此事後,杜青立刻問了個一清二楚,得知事情是秦雨纓一口敲定的,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理解王妃娘娘不願看他孤獨終老,可那兩個女子擺明不是什麽善茬,他一旦娶了,今後的日子恐怕就不得安寧了……


    思及此,杜青頭皮一陣陣發麻。


    秦雨纓還是頭一次見他露出這等委屈的表情,輕咳一聲,壓住笑意道:“你想娶誰,是你的事,我當然不會逼你。”


    杜青詫異抬眸,將這話的意思仔細琢磨了一番。


    不會逼他?


    這也就是說……


    “你個木腦殼,連這都聽不懂,”一旁的雨瑞見他呆呆愣愣的,翻了個白眼,出言提醒,“王妃娘娘是說,你若不想要那兩人過門,她絕不會強迫你。”


    杜青“哦”了一聲,看向秦雨纓的眼神那叫一個感激,連連拱手:“謝雨瑞姑娘,謝王妃娘娘恩典……”


    待杜青走了,雨瑞忍不住撇了撇嘴:“這種呆子,奴婢生平還是頭一次見,誰要是嫁了他啊,說起話來恐怕得活活累死。”


    見她言語間毫無芥蒂,秦雨纓不覺想起了那傀儡閻羅的事。


    傀儡走後,雨瑞之所以如此平靜如常,是因陸泓琛消去了她的記憶,讓她忘卻了那一段過往。


    否則,得知傀儡險些害了自己性命,還三番兩次與陸泓琛為敵,雨瑞心中真不知該作何感想……


    “王妃娘娘,您又在想什麽?”雨瑞的聲音在秦雨纓耳邊響起。


    秦雨纓迴過神來,笑著挪揄:“我在想,你這丫頭何時才能嫁出去。嫁妝我可早已為你準備齊全了,而今放在庫房裏都快發黴了,也沒見你有傾心之人,說說看,你究竟是喜歡日進鬥金的富家公子,還是腹有詩書的秀才、舉人?”


    “王妃娘娘,您又拿奴婢打趣了……”雨瑞赧然。


    赧然之餘,心裏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滋味。


    那滋味又苦又澀,追溯起來卻又找不到其源頭,真是奇哉怪哉……


    她知王妃娘娘再這麽打趣下去,自己定要鬧個大紅臉,慌慌張張找了個借口:“娘娘,您前陣子在綢莊定做的那身襦裙今日應是做好了,奴婢這就幫您去取……”


    言罷,不待秦雨纓點頭吩咐,就溜之大吉。


    看著她的背影,秦雨纓心中若有所思。


    她不是月老,瞧不出這二人之間究竟有無情愫,潛意識裏卻也覺得忘了是件好事。


    若本就沒有羈絆,忘卻又有何妨?


    若已有羈絆,必定會生出諸多情絲,不如忘個一幹二淨,如此至少免遭痛苦。


    可畢竟事先沒有問過雨瑞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虧欠了她……


    卻說雨瑞出了七王府,走在永安街上,陣陣微風拂麵而來,她卻仍覺得臉頰有些燙。


    是嫁富家公子,還是嫁秀才、舉人?


    這個問題,她從未仔細想過。


    倒不是她自視卑微,不敢高攀得起那些大戶人家的子弟,而是潛意識裏,她並不覺得自己需要立刻出嫁。


    雖然說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但她總覺未來漫長的年歲裏,有一人在默默等著她,等著與她執子之手,共度餘生。


    有時在夢裏,她還會看到那人的模樣。


    那張臉熟悉無比,似乎曾在何處見過。


    可每每夢醒,她又會將那人的容顏忘個一幹二淨,怎麽記也記不起……


    她甩甩頭,想要甩走那些思緒。


    這一走神,就不小心撞上了一個迎麵而來的人。


    那是個白須白眉的老叟,身上的衣裳破破舊舊,看起來與街邊的叫花子差不了多少。


    老叟被她撞得連連後退,雨瑞連忙伸手去扶。


    恰在此時,一輛馬車疾馳而過。


    街道兩側擠滿了商販,道路並不十分寬敞,眼看那兩匹高頭大馬離老叟越來越近,雨瑞的心頓時提到了喉嚨:“老人家,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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