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著莫要辜負親娘心意的信條,卿如是慢吞吞坐了過去,順著卿母指的人瞧了一眼。

    喬景遇。畫上的他芝蘭玉樹,氣質從容。

    “翻來覆去瞧了那麽多,還是景遇最順眼,他是你爹以前的學生,前些年跟著另位先生遊學,近日才迴了扈沽。今年十九,正是議親的年紀。你們小時候還混在一起玩過的,你還記不記得?”

    那哪兒能記得。卿如是忙道忘了。

    卿母不與她爭這個,又說,“他表妹你必然熟悉,就是常與你比來比去又愛纏著你玩的那個,喬蕪。”

    卿如是訝然一瞬,斂起神色,“我今日出門方遇著了她,說是明日壽宴上她要獻舞。”

    “她心係世子,還不知成不成呢。我倒覺得你和世子更般配些,那日遠遠走過來,我瞧著就跟我親女婿似的。”卿母碎碎念了一句,指著喬景遇道,“你和世子若不成,他也不錯,家世品貌樣樣不俗。你覺得呢?”

    卿如是無奈點點頭,“壽宴之後看了再說罷,我都不認識他。”

    “怎麽不認識,小時候你和他玩得多好,每迴他來府裏聽你爹講學,你抱著墨錠不撒手,非要給他磨墨。那時候我看他也就跟看我親女婿似的。”卿母的眼神慈愛了些,幽幽一歎,“可惜那時沒把婚事定下來,不然我現在還愁什麽。”

    “娘你看誰都跟你親女婿似的,你閨女就這一個,嫁得過來嗎?”卿如是伸手接過名冊放下,“這幾日您就別忙活這些了,等和喬景遇看了再說。”

    “那不成,這隻是第一輪。”卿母又將名冊拿起,“明日壽宴一結束,我就和喬家通通氣,定個時辰你倆見上一麵。若是不成,就得緊著下一個。隔三差五地多看看,爭取今年內把夫家定下來。”

    卿如是:“……”

    兩人絮叨了一會兒後,卿母忽然說起了蕭殷,“這孩子人還挺不錯的,我常去聽他的戲,生得真是好看。可惜身份太低,不然的話……”

    卿母說著,留下意味深長的一歎。

    “人是挺不錯,暴雨那日,若不是他提前叮囑了一番,我臨時換了道走,最後撞死那地痞的人就成了女兒了。”她剝著橘子隨口一說,語畢時卻驀地怔住了。

    霎時間,臉色發白。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攜著冷意點在雙臂上,頭顱中嗡嗡地團起一股被抽走靈魂似的力量,那感覺又迅速席卷全身,讓她的身體僵硬住,生怕稍微一動腦中的信息就會

    溜走。

    待捋清一切,她緩緩唿出一口氣,握緊的手稍微鬆開了些。

    “我知道了……”卿如是喃喃著,神色凝重,“原來如此。”

    “怎麽了?”卿母見她臉色難看,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沒事。”她搖頭,平複情緒後起身迴房。

    鋪開紙,她提筆沾墨。如今要怎麽做?寫信告訴月隴西嗎?他說不查的意思,難道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兇手,準備把人保下來?可是為什麽要保下來呢?

    一時惶惑,她筆下的墨滴下來,浸透了紙背。罷了,明日見麵再說。

    她擱下筆,悵然歎了口氣,目光落在窗台邊的麵人上。其中有一個是她自己的模樣,穿著水青色縐紗裙,一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捏著糕點往嘴裏送,人兒的神情動作惟妙惟肖。

    “姑娘?方才我見外邊貼了通告,說沈庭案結案了,殺人的是名獵夫,昨晚已在獄中自盡。這個案子不是姑娘一直跟的嗎?怎麽結案了?是姑娘破的案?”皎皎見門沒關,徑直走進來,“姑娘,你在想什麽?”

    “不是我破的案。”卿如是輕搖了搖頭,歎道,“是兇手破的案。這個案子,終究發展成了兇手想要的那樣。”

    皎皎微訝,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索性去幫她收拾明日壽宴要穿的衣裙。

    卿如是獨站在書桌前許久,拉開抽屜取出裝有那顆夜明珠的盒子,“皎皎,找個小廝跑一趟,把這盒子送到月府去交給月隴西。順便再帶一句話。”

    皎皎照做,尋了個靠譜的小廝將盒子和話一並帶到月府。

    明日壽宴,月府在做最後的清點,月隴西負手站在庭院中處理事務,小廝被帶到他麵前。

    “世子,這是我們家姑娘讓小的帶給您的東西。”他恭順地遞上去,又道,“姑娘還讓小的捎帶了一句話。”

    月隴西接過盒子,打開一瞧,麵色柔和了些,隨即輕問道,“什麽話?”

    “——案情巨細我已明晰,你潦草結案包庇罪犯,若明日不給我個交代,我便與你宴上當麵對質……怕了罷?”

    聽完前幾句,月隴西的神情還有些凝重,聽完最後三字,倒讓他實實在在低笑出聲。

    斂起情緒,他默然站了須臾。

    小廝莫名,還等在麵前,月隴西揮手示意他迴去複命,“此事關乎月家機密,還請她明日宴後私下一敘。”何止關乎月家機密

    ,若不保下真兇,月家形勢堪憂。給她完完全全交代是不可能的了,內。情不可外傳,但必須先穩住她。

    小廝領命離去後,月隴西再次打開盒子,將夜明珠拿在手中摩挲把玩一陣,交代管事在府中打理事務,自己換了衣裳出門。

    他騎馬來到采滄畔,從通道直接進入茶室,等了片刻,葉渠匆忙趕來。

    “夜明珠,我給你找迴來了。”月隴西打開盒子,給他匆匆瞟了一眼,見他雙目放光,又立即關上盒子,淡笑道,“你須得先兌現承諾,告知我解你燃眉之急那人的信息。”

    葉渠壓下心中激動,哎呀一聲甩袖皺眉,“你別急,我沒說不告訴你,但我答應那位小兄弟在前,這事兒肯定是不能和你盡數說透的。你也莫怪我,我既要顧及這頭,又要顧及那頭,難做的是我啊。”

    “你先將能說的告訴我,若我覺得有用,夜明珠自當奉上。”月隴西偏頭,“你若全然敷衍我,讓我覺得沒一個字有用……寧為玉碎的故事我幼時可是見天地讀。”

    他把玩著盒子,神態自若。

    那盒子在他手中轉來轉去,夜明珠也隨之滾走,磕碰到盒壁,發出“咚咚”的響聲。葉渠聽得心都緊了,生怕他手沒握緊。

    “好了好了,別轉了,這事我隻跟你一個人講,你不許說出去。”葉渠肅然道,“答應我,誰都不能告訴。”

    月隴西頃刻間便停下手中動作,認真點頭。

    “那個人……怕是和崇文有些關係。”葉渠微眯著眼,輕聲道。

    月隴西蹙眉:“怎麽說?”

    葉渠嘖聲道:“你那本《論月》,我看完之後試著修補了前兩篇,如何都不滿意,翻來覆去總覺得邏輯有不通的地方。那晚書丟了,我在外邊磕磕絆絆默第一篇,正急著呢,那位小兄弟就說能解我燃眉之急。”

    “那人能默第一篇?”月隴西微驚。

    葉渠嗤笑,搖頭道,“何止第一篇,能給我默出全文來!我看完之後隻覺邏輯全通,不知是那人自己修補的,還是真就是崇文原作!反正我覺得,比百年前流傳下來的修補本更貼近原作得多!你說,那是不是崇文轉世?”

    “真能默出全文?除了《論月》,別的也能默嗎?”月隴西的心驀地疾跳起來,怔了怔,又皺眉緊問道,“男的?你確定是男人?”

    葉渠篤定地點頭,“我敢確定,是個男人。身形雖然瘦弱,但那字跡狂放豪爽,一看

    就是男人的字。穿著男裝,麵具也是青麵獠牙,哪個女子能是這審美?肯定是個男人!至於能不能默別的,那人自己說是可以的,我想再追問,人家也不願意透露更多了。後來我想過,崇文當年的追隨者眾多,會背那些文章的也不止秦卿一個,說不定是人家祖上沒有張揚,一代代傳下來。”

    他分析得不無道理,月隴西的眉皺得更緊了些。

    既然是男的,那麽此事的重點便不在於那個人本身是誰,而在於,這個人的作用。

    倘若那個人默出的真是崇文原作,那麽借以修複的名義,將自己當年修補的文章進行替換,讓崇文真正的文章流傳下去,該有多好。

    可這個人願不願意幫他呢?他作為月家人,向那位兄弟提出這般請求,是否會唐突?

    他默然,忽然想到葉渠方才提到的“字跡狂放”一說,一瞬間,腦中閃過了一個人。

    月隴西下意識握緊茶杯,脫口問,“青衫?那個人,可是前些日新來的墨客青衫?”

    作者有話要說:

    1.v章看點:馬甲已備好!郡主壽宴,二卿耍鞭,在線掉馬!

    沈庭案告破!宴後揭秘,找上真兇,當麵對質!

    青衫何許人!倚寒來信,小心試探,得到信息!

    以後的各種看點盤點:

    二卿的第一次相親,以及往後的每次相親,都必須要有月狗逼的存在:)

    二卿和月狗第一次約會地點在刑部(月狗逼你這麽挫嗎不借口案子約不到二卿是嗎,親媽看不起你)

    二卿和蕭殷會如何發展,月狗逼花樣吃醋過後該如何搶人(不醋你一下是get不到你的可愛了是嗎)

    二卿多次收到倚寒來信,被請教如何攻略一個不開竅的女人(二卿在線手把手教月狗逼如何追自己可還行)

    二卿收到邀約,倚寒約青衫見麵詳談修複崇文遺作之事(別去,二卿你醒醒吧你已經掉了一個馬甲了自己還不知道)

    預收文:《世子的讀檔小仙女兒》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都可以讀檔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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