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情壓在心頭,就像頭頂上濃重的黑雲,我推開茶室的門,尋了個靠窗位置坐下,還未點單,便有人在對麵坐下。

    我抬眼看去,是吳箏。

    “你不用這副表情,我沒有其他意圖。”他隻是朝我笑,那笑中的苦澀意味我未想細究。他僅戴一副無框眼鏡,我往四周看,幸好這是有隔間的,並未有人發覺,目光轉迴來,剛巧看到他將棕色布簾降下,這一隅光線瞬時暗下來,我看他一眼,伸指按了點單按鈕。

    服務生過來,我點了一壺六安瓜片和幾份萬鶴喜愛的點心。吳箏期間一直盯著我,那眼神卻不令我反感,倒是令我有些許疑惑。

    “抱歉,上次那樣對你。”他說道。

    我勾了下嘴角,沒有出聲。我未期待過他道歉,亦是不想要與他再有交集——但是我還在找能讓他閉嘴的方法。我不需要事事向秦煜明報備。

    “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他聲音壓低,不得不說他嗓音確實誘人,但我實在對他厭煩,本就對他毫無興趣,經上次事情,此時更是隻剩厭惡。

    “你從哪得知這莫須有的事情?”我淡淡問,“林恆嗎?”

    吳箏本是垂著眼,聽得我言霎時抬起眼看我,眼中仿佛是驚詫,我卻是沉一口氣往後靠在沙發背上,有些想點煙。隻因是與萬鶴有約,選的是無煙區。

    “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我說道,“你以為林恆是什麽人?”

    “林恆他……”吳箏略一頓,“被拘留的事情,你有參與嗎?”

    我僅搖頭,那是林奇峰的事,或許秦煜明有摻一腳,但我全然不知。

    “薛惟軒,你是不是一直是這樣?”吳箏沉默半晌,再抬起頭,卻突然變得尖刻起來,“棄他人真心於腳下,任意踐踏,是你習以為常的事情,是嗎?”

    我不語,卻霎時想到阿蟄,但更多的是想著秦煜明。曾經的我的確是這樣的,但我沒必要與吳箏談這些,僅一徑沉默,萬鶴還有十分鍾到。

    “在你不知道我的時候,我已經注意你了。猜出你和秦煜明關係的是我,不是林恆。”吳箏低聲道,“你從未注意過我,我知道。”他笑了一笑,我看著他,覺得莫名,他看我,又是笑,“是我告訴的林恆,如果因為這件事能令你記住我,我也是樂意。”

    這時茶和點心被一道端上來,沉默一陣,他才繼續道,“我確實對你抱有不一樣的心思,不然也不會刻意接近萬鶴——

    但到頭來是竹籃打水罷了。那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不管真與假——我勸你,別再讓萬鶴寫下去了,太明顯了。”他站起身,要出去時微一頓,似是想向我探過手來,我略往後撤,他又是一頓,神情中有惘然,最終矜持般地朝我點頭,一掠便從這卡座中走出去了。

    我並不認為我曾棄他真心於腳下,我確定我是未見過他,若真有過一段,我不見得一點印象都沒有。隻是他那論調實在可笑,這世間千萬人,我並未有那能力,更沒有那心思要去迴應所有人的愛,我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僅能鍾情一個人,那愛便是愛了,注入所有感情,就算是被傷害,也再收不迴來。

    萬鶴到的時候,我還在對著那茶發呆,她似是心事重重,看我數眼,一開口卻是道歉。

    我看她:“為何道歉?”

    她眼中有傷感:“我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吳箏竟然說你們是親兄弟——”她驀地一怔,觀察我表情,又問,“你們不是吧?”

    我看她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心裏歎息,隻是搖頭道:“不是。”

    她鬆一口氣,朝我露出笑容,給自己斟茶,一手捏過那酥脆點心,道:“我想了想,有這樣誤會應是我寫得不好,還是不再按照你們的事來寫了吧,避免多餘的麻煩。”

    這倒是省了我再多說,便順著她的話點頭,她又是笑,話題轉到千信鴻身上,說他最近與一位小有名氣的女畫家墜入愛河,不能自已,那畫家陪著他去所有參賽城市,似是早已感情甚篤。

    我沒想到千信鴻居然又談了個女友,隨口問萬鶴是否知曉那位畫家名字,萬鶴道:“我猜你應聽過她名字——段如晴,我看過她的畫,從我這外行人看來也是很有靈氣。我見過她一次,那本人也是頗有氣質,五官也美。”

    我愣了片刻,那名字確實聽過,並且不是從雜誌或者什麽展覽上聽說,是從秦煜明口中——那是他的一位多年好友,我也見過幾麵,隻是未曾深交過。

    我記得千信鴻之前與他們隊中一人糾纏不清,若真是那樣,那他與段如晴之間,能認真到哪去?我又想到秦煜明。

    “喂,你在想什麽?”萬鶴伸手在我眼前晃,我抓住她的手,給她扔迴去,“你和他,最近怎麽樣了?”

    我搖搖頭。

    “是要分手嗎?”萬鶴歎一口氣,“你去拍戲,我偶然看到他和那人那樣親密,真的非常驚訝。在街上就勾肩搭背的,雖然是那個人動作,但是秦煜

    明沒拒絕,不就是接受嗎?”

    我沒說話。

    頭一次有這樣茫然的感覺,人生若是沒有秦煜明,似終究不完整,但現在卻是感覺每分每秒都在逐漸遺失他,那是鑽心蝕骨的痛,卻是無力阻止。

    我自與他在一起後,便未再每年體檢,他有催促過,但我總是敷衍了事——若是因此錯過提早發現的時間,若是他因此也感染——那我真是——

    與萬鶴分開,她要繼續在那等人,我推門出去,注意到路邊一輛黑色路虎,那是秦煜明慣開的一輛車。

    我站在原地不動——是怎樣也動不了,看到那車門打開,秦煜明從那車上下來,他一手還舉著手機在耳邊打電話,那眼睛卻是緊盯住我。

    他緩緩朝我走過來,掛了電話,在我跟前站定,對我吐出幾個字:“跟我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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