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個贅婿。”謝瀾橋隨口就道,說完朝他笑了笑,“我娘說了,她不在意男方身份如何,隻要真心對我們姐妹就好,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挑錯人的。”


    她笑眼明亮,爽朗大方,沈應時不甘心就此錯過,衝動地停下腳步,低頭問她:“若三年後我心意不改,你是否願意給我機會?”


    謝瀾橋沒料到他如此堅持,狐疑地看了他兩眼,搖頭道:“世子還是另尋姻緣吧,你真的等我三年,我會覺得愧疚,何況你是侯府世子,有你的責任,婚事怕是不能隨心所欲,也許很快就又遇到了心動的姑娘,何必與我相約,為你我平添累贅。”


    她考慮地周全,沈應時自歎弗如,凝視她片刻,抬頭歎道:“也是,世事難料,就像我沒料到今年會遇到你,也料不到明年會遇到何人,既然二姑娘誌向高遠,那我便祝二姑娘事事如意,婚嫁之事,全隨緣吧。”


    “那我可否迴去了?”他想通了,謝瀾橋展顏一笑,望著來路道,“我對比試沒什麽興趣。”


    沈應時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瀾橋朝他拱手,轉身離開。


    沈應時動了動,到底沒有伸出去拽她,看著她毫不留戀地越走越遠,心裏就好像空了一塊兒。


    半個時辰後。


    馬車裏,謝瀾音聽完姐姐的話,惋惜不已,“可惜啊,沈世子那麽俊朗的男人,不過他也真是的,既然喜歡姐姐,為何不保證等姐姐三年?姐姐一說他便收了心,足見也不是特別喜歡姐姐。”


    謝瀾橋拍拍妹妹的手,笑道:“你還小,不會懂的。”


    沈應時沒再堅持,她反而高看他一眼,真的提出什麽三年之約,那就讓人看低他了。才見過幾麵的人,怎麽可能有那麽深的感情?信誓旦旦的保證,無非哄人的甜言蜜語,她並不稀罕。


    “你也隻比我大一歲罷了。”姐姐老氣橫秋,謝瀾音忍不住反駁道。


    謝瀾橋笑而不語,瞥見妹妹手腕上的佛珠手鏈,困惑道:“娘手上那串明明是從靈隱寺求的,你為何要說謊?一個姨娘的手鏈,你真那麽喜歡?”


    今日是沈捷,若是旁人要她們陪一個姨娘說話,她根本不可能答應,雖然相處時嚴姨娘給她的感覺還可以。


    這事涉及的秘密太大,謝瀾音就咬定自己是太喜歡這手鏈。


    妹妹不說實話,謝瀾橋氣得撓她癢癢,她有什麽都告訴妹妹,妹妹卻古裏古怪的,單說她與袁公子的事,到現在還不肯老老實實坦白。


    鬧了一路,迴到別院用完午飯,謝瀾音就迴了自己的院子。


    躺到床上,興奮地翻來覆去。


    今日事情辦得那麽順利,他肯定會誇她吧?


    竹筒裏到底放了什麽?侯府侍衛森嚴,便是與嚴姨娘聯係上了,他們有什麽辦法保證聯係一次就能救出嚴姨娘?


    再有他說今晚一更過來,是要帶她去賞景嗎?


    左左右右不知翻了幾次身,謝瀾音才抱著被子睡著了。


    醒來與姐姐一起泡溫泉,在池子裏遊了幾圈,謝瀾音趴到岸上,仰頭望天,“明天就走了,真舍不得。”


    他讓她快點下山的,不能在驪山逗留太久。


    “早點迴去吧,別讓娘擔心。”謝瀾橋笑著道。


    謝瀾音點點頭,同姐姐穿衣上岸。


    下午在周圍林子裏逛了逛,天再次暗了下來,謝瀾音記著心上人的話,飯後早早鑽進紗帳,稱自己要睡了,不許鸚哥進來打擾。鸚哥一出去,她又悄悄爬了起來,換了身桃紅色的妝花褙子,坐到鏡前輕輕打扮。


    頭上插根鑲紅寶石的珠花,看看首飾盒,謝瀾音笑著挑了一對兒紅瑪瑙的耳環,往耳朵上戴時,忍不住笑。或許真的有緣吧,否則怎麽解釋華山那麽多人,耳墜偏偏被他撿了去?


    裝扮好了,謝瀾音扭頭望窗,又期待又猶豫。


    他要帶她去哪兒?黑燈瞎火的,再好的景色也看不到,月底了,天上也沒有月亮。


    眼看窗外越來越黑,謝瀾音突然有些怕了。


    孤男寡女,隨他去外麵,他會不會……


    說到底,她對他真的不算很了解。


    也許是夜色本就嚇人,謝瀾音漸漸打了退堂鼓,伸手摸摸頭頂的珠釵,想要取下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熟悉的叩窗聲。


    謝瀾音緊張地不行,繼續坐了一會兒,才慢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小心翼翼打開窗子,窗外他一身黑衣,俊朗麵容有些模糊。


    “我辦妥了……”


    “想不想去華清池?”


    隔著窗子摸摸小姑娘腦頂,蕭元笑著問道。


    謝瀾音登時傻了眼。


    天黑無月,星光也被茂密的枝葉遮掩,白日裏參天的古樹此時都成了斑駁黑影,謝瀾音怕得不敢看,緊緊抱住背著她的男人,臉都快貼上他的了。


    她真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答應隨他去露華宮!


    “你真的能進去?”她舉起右手的夜明珠,照著他臉問。


    “你都問了十幾遍了。”蕭元輕輕捏了捏她大腿,盯著山路道:“放心,天高皇帝遠,那邊的侍衛很鬆懈,前兩晚我都進去過,在裏麵睡的,天快亮才出來,你安心跟著我,保你萬無一失。”


    聽他進去過,謝瀾音略微放了心,看著他俊美的臉,她靠到他肩膀,小聲問道:“你怎麽這麽大膽,皇家行宮也敢闖?”


    蕭元忙裏偷閑看了她一眼,笑道:“首先我有闖進去的本事,若我不會武功,絕不敢去那兒。二來瀾音那麽想去,我怎能讓你白跑一趟驪山,敗興而歸?”


    一番話說得既猖狂又夠甜,謝瀾音忍不住笑,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這位有本事的男人。


    她不錯眼珠地瞧,蕭元感受到了,見前麵一段路都很平坦,他歪頭與她說話,“瀾音準備怎麽謝我?”


    夜明珠的光芒昏暗柔和,夜裏互望,謝瀾音沒那麽緊張,何況兩人又是這樣的姿勢。瞪了他一眼,她輕聲哼道:“你少來,今晚你敢不規矩,以後我都不出來見你了,我說到做到。”


    嬌聲威脅也讓人骨頭發酥,蕭元緊了緊手,啞聲道:“臉也不行?”


    “想都別想。”為了讓他知道她態度堅決,謝瀾音朝外側轉了過去,隻是才看到一側幽幽的樹影,馬上又轉了迴來,見他還在看自己,謝瀾音將夜明珠舉到了他眼前,故意晃他。


    她孩子一樣可愛,蕭元笑了笑,轉過去專心走路。


    萬幸蔣家的別院距離露華宮不遠,走了半個多時辰,蕭元就來到了一處宮牆下。


    他蹲了下去,謝瀾音慢慢爬到地上,緊張地攥住了他胳膊。


    蕭元收好夜明珠,就著慘淡的星光指著前麵一處狗洞道:“那裏磚頭被我鬆過了,咱們一起爬進去。”


    “我害怕。”謝瀾音還是不敢,顫著音問他,“被人抓住怎麽辦?算了,咱們別去了。”楊貴妃住的地方再好,也沒有性命重要,更不消說被人抓住了,還會連累一家人。


    “信我一次。”蕭元將人摟到懷裏,親親她腦頂,跟著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黑巾,要替她係上,“看,我都有準備的,就算被發現,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而我早帶你逃出去了。”


    他話裏帶笑,謝瀾音瞪他一眼,沒再反對,乖乖讓他牽著手,兩人前後從狗洞裏鑽了進去。


    沒有主人居住,偌大的行宮一片死寂。


    蕭元嫌謝瀾音走得慢,還做賊似的緊緊攥著他胳膊,走一步東張西望三次,便重新將人背了起來。他會功夫,內外兼修,背著個人腳步也輕,因為探過路,很快就到了一座宮殿前,照舊從犄角旮旯潛了進去。


    “這裏是蓮花宮,楊貴妃沐浴的地方,唐明皇專門為她修建的。”蕭元放下謝瀾音,很小心地推開一扇屋門,示意她進去。


    謝瀾音心砰砰跳,攥著衣襟走了進去,身後蕭元迅速關上門,取出夜明珠照亮。亮光照不遠,他牽著她慢慢往裏麵走,水聲越來越清晰,蕭元低聲給她解釋道:“這裏的湯泉都是活水,楊貴妃的池子是海棠花狀的,可惜沒法點燈,不能讓你看個清楚。你等著,我去擺夜明珠。”


    他一共帶了七顆,依次擺在湯池旁,珠光匯聚到一處,勉強照亮了池子,卻越不過屏風,在外麵看,肯定不知道裏麵有人。


    謝瀾音怔怔地站在池邊,目光一寸寸移過眼前景象。


    湯池有一丈多長,用券石搭成了海棠花的形狀,氤氳水汽裏,可見池中央有條漢白玉石椅,供人休憩。池子一側,有方石製的架子床,隱隱可見床柱上雕刻了龍鳳圖案,床邊的衣架上,竟然擺了一一方半人多高的鏡子。


    蕭元緩步走了過來,看著她癡迷的眼睛,低聲問道:“貴妃沐浴過的池子,瀾音要不要試試?”


    謝瀾音過了會兒才迴神,對上他幽幽的注視,她紅著臉搖頭,“不用,我就想看看。”說著圍著湯池繞起圈來,瞥到遠處有什麽飾物,便撿起一顆夜明珠走過去細細瞧。繞了三圈,終於看夠了,戀戀不舍地最後看了一眼,謝瀾音剛要勸他帶她離開,忽見男人在池邊蹲了下來,脫靴卷褲腿,將腳探進池中。


    “你做什麽?”謝瀾音背對他問。


    “這三日不停在山裏奔波,腳酸了,泡泡腳再走。”蕭元扭頭喚她,“瀾音也來吧,咱們一邊泡腳一邊說話,你要是怕被我看見,可以把珠子都收起來。”


    “不用,你慢慢泡吧,我在這兒等你。”謝瀾音矜持地拒絕,去一旁的椅子上坐。


    蕭元看著她笑,忽的歎口氣,仰麵躺在了地上,雙手交疊墊在腦袋下麵,靜了會兒,幽幽地道:“說起楊貴妃,還真是紅顏薄命,被寵愛她的男人親自賜死,不知她懸梁自盡時,想到她與玄宗在此處的恩愛,會是什麽心情。”


    大概是身處古地,謝瀾音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莫名傷感,再看看那狀若海棠的湯池,諷刺道:“應該會後悔吧,後悔愛錯了人,不但喪了命,還替他背了禍國的罵名。”


    蕭元提及此事可不是為了與她討論古人是非,順著她話道:“都說冤死的人魂魄會留在世上,你說,倘若楊貴妃真的還沒有轉世,會不會故地重遊?”


    謝瀾音登時打了個哆嗦,再看周圍,忽然覺得這裏太過昏暗。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怕鬼怪,此時才發現,她隻是不怕白日裏談論那些,夜裏還是怕的。坐不住了,謝瀾音慌亂地往他身邊湊,蹲下去催他,“起來了,我想迴去。”


    “怕了?”蕭元握住她手,躺著問道。


    謝瀾音咬唇,繼續催他,“你快點起來。”


    蕭元笑笑,伸手要捏她鼻子,謝瀾音退後避開,蕭元沒再追,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然而大概沒收住力道,竟一個不穩栽進了池子裏。


    嘩啦的水聲,嚇得謝瀾音心跳險些停了,瞅瞅外麵,她腿軟地爬到池邊,“你沒事吧?會不會引來人?”


    池水不淺,中間六七歲的孩子能沒頂,邊上還好,蕭元落湯雞般歪歪垮垮地坐了起來,露出個腦袋在外麵,抹把臉後吸著氣安撫她:“不怕,這點響動傳不出去,隻是,我腿抽筋了,站不起來……”


    謝瀾音慌了,六神無主:“那怎麽辦?”


    蕭元一手抱著膝蓋,另一手在水下揉腿,痛苦地喊她,“瀾音下來扶我一把,先上去再說。”


    謝瀾音既怕有侍衛聞聲而來,又怕他真的出事,想也不想便撐著岸邊往下探,繡鞋碰到水,她本能地瑟縮了下,可是看他濕漉漉坐在水裏,很是痛苦的樣子,她也顧不得衣裳會不會濕了,慢慢挪了下去,站穩了,過去扶他。


    到了跟前,謝瀾音彎腰,托著他腋下往上提。


    蕭元左手搭到她背上,右手扶著她肩膀,起身時,謝瀾音隻覺得一座大山壓了下來,才堅持了幾息的功夫,腳下忽然一滑,兩人一起倒了下去。溫熱的泉水猛地往嘴裏灌,謝瀾音同時緊閉了眼睛嘴巴,腰上男人手臂用力一勾,謝瀾音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被人壓住了。


    閉緊的嘴巴被撬開,謝瀾音震驚地睜開眼。


    水中更暗,她看見他恍惚的俊臉,那鳳眼閉著,唇霸道地貼著她。


    明白自己上了當,謝瀾音惱怒不已,用力推。


    蕭元不管,托著她後腦嚐他向往已久的唇,隻是輾轉挪移時會吸入池水,他不得不將她抱了起來。才露出水麵,謝瀾音閉著眼睛罵他,蕭元給她罵了聲,隨即將人擺到腿上,捧著她濕漉漉的臉再次親了上去。


    男人似火,燒光了她所有力氣,又是心裏喜歡的人,謝瀾音漸漸迷失在了那陌生悸動裏。


    泉水輕蕩,蕩得本能占了上風,蕭元品著她口中甘甜,手也開始不老實,從她後背試探著往前挪,往那壓著他胸膛的地方去。碰到了,他心跳如鼓,謝瀾音卻陡然驚醒,意識到兩人在做什麽,立即將他往外推。他不肯走,粗魯野蠻,謝瀾音疼了,見他越來越瘋狂還想扯她的衣裳,她又委屈又害怕,推他不過,絕望地哭了起來。


    哭聲喚迴了蕭元的理智,僵硬地從她脖頸前抬起頭,對上她滿臉淚水。


    蕭元知道那是淚,因為先前她臉上的池水都被他吮光了。


    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蕭元卻不敢再輕舉妄動,將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壓到懷裏賠罪,“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瀾音,你原諒我這一迴?我發誓,成親前絕不再唐突你。”努力平穩著唿吸,甭管能否做到,眼下最要緊的是哄好她。


    謝瀾音不信,繼續哭。


    她怪他,更怪自己,因為信他,因為被他的話吸引,連夜隨他出門。真正的好姑娘,根本不會做這種事,所以今晚他真的欺負了她,也是她自找的,誰讓她把他想的太好?


    後悔委屈失望害怕,種種情緒纏在一起,謝瀾音越哭越停不住,竟開始抽了起來。


    她哭得可憐,蕭元再無心思占便宜,哄了會兒不管用,他輕歎,穩穩抱起她,走向石床。


    夜明珠都在池邊,床前更加昏暗,看著到了床上便蜷成一團的小姑娘,蕭元有些無措。


    他喜歡她,去年便做過那樣的夢,今年終於得了她的心,夜裏聽她嬌嬌地說話,看著她羞澀地躲他,他隻會更想,前兩次都忍住了,或許就是因為忍了很久,方才在池子裏終於捉到她,才會控製不住。


    他承認自己過於急切了,但他畢竟收住手了,她為何怕成這樣?就那麽不信他?


    “瀾音,衣服都濕了,你先脫下來,我鋪到地上去,這邊地熱,很快便能幹。”擔心她受寒,蕭元暫且將早就準備好的被子推開,連著一層褥子將人裹好抱到腿上,低頭哄她,“我去外麵等著,你擦幹了鑽進被窩,我保證不再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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