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做起來的時候是情不自禁的,譬如當我知曉我媽當年所做的一切時,第一反應還是來找謝子瑜,許多年後我依然會想到這個情形,我在想我為什麽會第一時間又想到了這個男人,思來想去,隻有一個答案,聽從本心。


    的確,我還是愛他的,這個結果冒出腦海的時候我還是不承認的,畢竟那種飛蛾撲火的愛情隻適合年少氣盛的時候,而那個年齡的我,已經是一個差點兒成為別人妻子的女人,我是說,如果沒有小雅這個意外,可是很多年後,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原來喜歡一個人,和愛一個人,真的是有本質區別的。


    和沈澤明在一起的時候,我以為那是愛情,可是分開之後,心痛的感覺並不長久,而和謝子瑜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可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辦法那麽全心全意的對待一個人,這一點並不誇張,而人,通常在有了對比之後,才了解現實。


    有了對比之後,我也明白了,無論一個女人之前經曆過多少個男人,如果還能夠重新開始,那麽就是好的,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你不死心,不願意重新開始——可這個時候,往往證明,你愛過。


    這麽說倒是有些矯情了,一如在那之前我心底的憤怒,我曾試著把謝子瑜的放棄當成是一種背叛,我以為我能做到,可他在我身邊的每一個細節,已經融入到我的血液裏去了,他的無微不至,讓我沒法忘卻。


    以至於,從酒店奔出來的這一刻,第一反應,我就想到了謝子瑜。


    那一個擁抱我也是情不自禁的,無關什麽自尊,無關什麽價值觀,那一刻我的,隻想緊緊地抱著愛著我的這個男人。


    隻是這些事,都是很久之後才想明白的,畢竟年輕時的愛情,多少是帶著一點驕傲的。


    而在我眼裏這個準備放棄我的謝子瑜,卻在這一刻被我的這個擁抱給驚住了,如若我沒有抱著他,我也不知道,原來,我還是貪戀這個擁抱的。


    謝子瑜沒有推開我,但是我明顯能感覺到他的唿吸凝重了一些,連身上的肌肉也是僵硬的,可我不想顧忌那麽多了,我就想抱著他。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等我緩緩地從心口那股酸澀中反省過來時,這才稍微的清醒一些,而我沒想到的是,後背上謝子瑜的手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摟住了我,並且輕輕地撫慰著我。


    這一個動作告訴我,謝子瑜他還是在乎我的。


    這樣一來,更應證了我的猜測——謝子瑜知道我的身世,他之所以一直都拒絕我,不過是因為他早就知道蘇婉雲是我的媽媽,而他的家庭,接受不了一個親家。


    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無比的心酸,緩緩地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男人,說:“其實,你一早就知道了吧?”


    謝子瑜被我這句話給驚住了,他的眸子裏忽然閃過了一絲恐懼,這才拉開了我們的距離,說:“知道什麽?你怎麽忽然過來了?”


    我委屈的看著謝子瑜,說:“你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謝子瑜瞥了我一眼,眼神裏帶著一絲試探,說:“你……你都知道什麽了?”


    我上前一步,靠近謝子瑜,說:“你不讓我和蕭東遠走的太近,是因為你一早就洞悉了他的目的,對吧?”


    “……”


    “謝子瑜,其實你早就知道,蘇婉雲她,是我的親生母親,對不對?”我盯著謝子瑜的雙眼,說:“你知道蕭東遠和我媽的關係,之前在醫院的地下車庫,我去找過老謝,那時候老謝打電話告訴我他手中有我親生父母的線索,我趕到醫院時,卻看到你和老謝在一起,是你說服他不要告訴我任何消息,對不對?”


    謝子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詫,很明顯被我說中了。


    我盯著麵前的這張麵孔,說:“那時候,我和李宇彬正在泡溫泉,如果我沒有猜錯,告訴你我去找老謝的,就是李律師,對嗎?”


    謝子瑜避開了我的眼神,臉上露出了一絲慌張,很顯然,又被我說中了。


    “開始我以為你給老謝房子不過是為了幫我善後,現在我明白了,你是擔心他告訴我關於我父母的一切線索,對吧?”我吸了口氣,說:“就因為,你一早就知道,我媽她,是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對不對?”


    謝子瑜聽到我加重了語氣,立即無奈的看了我一眼,說:“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沒有否認,說明我的猜測都是正確的。


    “謝子瑜,你還打算瞞著我到什麽時候?”我盯著謝子瑜,說:“其實你一直都是在乎我的對不對,之所以拒絕我,是不是因為……你一早就知道,我媽她,是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你的家庭……接受不了?”


    哽咽的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已經淚流滿麵了,而麵前的男人,在聽完我的一係列質問之後,隻是沉默,我無奈的將眼淚擦了過去,盯著謝子瑜,說:“其實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曾經你那麽努力的保護我,我知道你還囑咐過李律師照顧我,謝子瑜,有些事情不能隻看表麵的,比如我媽和我爸之間,對,我媽是第三者,可是她和我爸也是真心相愛的,更何況,那是他們上一代之間的事情,和我們……和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呀!”


    夠卑微吧,可是這是我的真實想法啊。人生太過短促了,找到一個真心實意對你的男人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還是這麽默默付出的,所以,該抓緊的時候,我不能放手,哪怕,說出這些話,會讓人覺得低賤吧。


    “小玉,我……”謝子瑜沉默了將近一分鍾之後終於開口了,我聽到他說:“小玉,其實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看著謝子瑜欲言又止的模樣,說:“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嗎?謝子瑜,你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承擔的。”


    謝子瑜聽了我說了這句話,忽然用著一顆無比驚詫的雙眼看著我,說:“沒……沒有什麽了……”


    我上前一步,走到謝子瑜麵前,鼓起勇氣拉著他的手,說:“既然誤會都解釋清楚了,那我們……能不能一起麵對,謝子瑜,我不想你和黃嘉雯結婚,其實我……”


    我的話還沒說出口,謝子瑜便忽然後退了一步,並且甩開了我的手,嚴肅的看著我,說:“小玉,你可能……”


    話說到此,謝子瑜便停住了,我看著自己那雙被甩開的手,怔怔的看著謝子瑜,隻見他的雙眸裏蓄滿了眼淚,雙唇緊抿,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一分一分的走,我的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掉,我和謝子瑜就這麽麵對麵的站著,我不敢再開口了,我想我已經把所有我想要說的話都說出了口,我已經把自己的內心都交出去了,我想,如果他愛我,就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如果他愛我,那些阻擋我們在一起條條框框,都應該被舍棄,不是嗎?


    我知道謝子瑜需要時間考慮,可是他考慮是這個時間,對我而言卻是分外煎熬的,可我還能怎麽做呢,我必須等。自小我就被養父嫌棄,所以愛是什麽,我並沒有在親人的身上了解太多,可謝子瑜不同,看得出來,他是父母心目中的那個被寵愛到大的孩子,所以違背父母的意願,對他而言,是無比的煎熬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串焦灼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謝子瑜定了定神,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到了茶幾旁,瞥了一眼手機屏幕,眼神裏一片驚愕閃過,他迴頭看了我一眼,而後走到窗口,接了電話。


    這樣的一個動作,也緩解了等待給我帶來的煎熬,我輕輕地舒了口氣,看著那個站在窗口對著電話恭恭敬敬說話的男人,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剛才,我使出了長這麽大以來最大的勇氣期待這個男人為了我們的愛情努力一些的時候,他並沒有立即迴答我,我隻能說,他承擔的比我要多的多,帶著這份所謂的善解人意,我耐心的站在玄關處,期待著他的一轉身,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期待他告訴我,小玉,那些苦難都不是困難,我們一起麵對吧。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到底是何人,以至於剛才還在窗口打電話的謝子瑜忽然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而後便推開了落地窗,走到了窗外。


    一扇窗戶隔開了我們兩個人,我隻能看到了這個我曾經以為早已經放棄的男人麵色沉重的站在窗外打電話,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我能做的,隻有等待,隻是等待。


    半個鍾頭後,謝子瑜的這通電話終於結束了,我看著他麵如土灰的從窗外走了進來,四目交織時,卻從他的眸子裏,看到了一份堅定。


    也是這一秒,我的心口忽然冒出了一絲不妙,直到謝子瑜他,麵無表情的走到我的麵前。


    半個小時的時間讓我們彼此都冷靜了,進門時的衝動,哭泣時的委屈似乎在這一刻消散了些,我們兩人,好像都變得理智了。


    可是愛情,是需要一份衝動的呀。


    半晌,謝子瑜輕輕地開口了,我聽到他說:“小玉,不早了,我送你迴去吧。”


    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甚至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不笨,當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卻還是不死心,說:“為什麽呢?就因為我的出身和我媽的經曆配不上你嗎?”


    謝子瑜平靜的看著我,說:“小玉,你應該明白我們這些人,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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