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你知道你這事錯在哪兒嗎?”


    張青山搖頭,也許因為酒勁上頭的原因,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迷茫。


    “第一,你擅做主張;第二,隱瞞不報。這兩點都好理解。可第三點,一次性殺太多了,我想你恐怕就有點難以理解,並且很不服氣,對吧?”


    張青山很想說‘都是一丘之貉,殺一個是殺,殺一群也是殺,還能免去多餘的麻煩。’可看到胡英澤這麽意味深長的眼神,他又隻好閉嘴,反而配合的點點頭。


    “如果殺一兩個頑固份子,我胡英澤絕對不會憤怒而隻會開心的拍手稱快,可你一次性殺這麽多人,那就過分了。最關鍵的是,會造成十分惡劣的影響,並且一下子就走入極端,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會在走入極端的道路上,沒有迴頭路。”


    說到這兒,胡英澤端起碗,喝了口酒後,放下碗,抹了下嘴,繼續說:“我當時是因為這一點,才會想都沒想就把這事捅上去,而師部之所以會震怒,我想,也是因為這個。”


    張青山仔細想想,好像確實如此:殺一兩個,絕對屬於嚴懲首惡、殺雞儆猴的範圍,誰都不會說事,可一次性殺的太多,影響確實不好,況且,你就一定能保證,這裏麵就沒有一兩個是被逼的,要是多給點時間,多調查調查,或許……看來,自己做的卻是有些衝動。


    “老胡,你說的對,我確實有些衝動了。不過,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後悔也沒用,還是跟我說說,你有什麽辦法沒有?”


    張青山和胡英澤都不是小氣的人,既然事情說開了,就沒必要死抓著過去不放。所以,胡英澤也就不提這事,沒必要再起爭論。


    胡英澤仔細想了想,苦笑道:“這種事情,沒辦法,隻能見招拆招。不過,我會給師部再發一封電報,把事情再解釋解釋,希望能有用……但我估計不會有太多的用處,隻能作為備用的輔助性材料。而且,我估計師部派來的調查人員,此時已經在路上了,師部就是想追也追不迴來了……哎~!算了,咱們還是等師部的調查人員來了之後,再好好地把事情跟他們解釋解釋吧。”


    張青山點點頭,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轉而問道:“那兩個小鬼子,你打算怎麽處理?”


    說起這個,胡英澤顯然很鬱悶,眉頭一下子就皺在一起,想了想後,歎了口氣,道:“還能怎麽辦?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優待俘虜’的政策,打不得,罵不得,隻能先關著,慢慢感化他們。”


    隨即又補了句:“實在不行,就隻能跟師部派來的調查人員迴去的時候,一起送到師部去。”


    “老胡,你這是推卸責任啊!”


    “不是推卸責任,而是我要是沒辦法,沒那能力,就隻能看師部的耐力了,總不能把他們關在我們突擊團一輩子吧?”。


    說到這個,張青山想起了什麽,看著胡英澤,沉聲道:“老胡,不是我說你,什麽感化,什麽浪子迴頭之類的話,我承認是有這事,但在咱們中國都屬於稀罕事,你覺得這些被洗腦的家夥,會被你幾餐酒肉,加上動動嘴皮子,就能幡然醒悟?況且,不是我說你,你看看,咱們自己都是吃糠咽菜,吃一頓肉都跟過年似的,你卻給小鬼子頓頓酒肉管飽,你覺得這公平嗎?不說下麵戰士們的反應,就是我看到這個,都覺得很窩火:娘的,老子們省吃儉用,卻全便宜了小鬼子,而且還不討好……拿起筷子喝酒吃肉,放下筷子就罵娘抵抗,死不悔改,這叫什麽事?拿酒肉喂給他們,還不如拿去喂豬了,最好還能殺了吃肉。”


    張青山這一通牢騷,說的胡英澤滿臉苦笑,好不容易等張青山說完,他才搖頭苦笑道:“你說的這些我何嚐不明白,你當我不知道這麽做,同誌們的意見肯定很大。但問題是,我們既然要感化他們,總不能在生活上虧了他們,總得給他們點照顧吧。要不然,他們要是認為我們虐待他們,心裏的抵觸感會更強。”


    “我知道你也沒辦法,可……哎~!算了,不說了,我也就是看不慣這個,跟你發發牢騷,具體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反正,這方麵歸你管……來,喝酒!”


    心裏不舒服,一口將碗裏剩下的酒喝掉,又給兩人的碗裏滿上,在放下酒瓶的時候,張青山稍稍停頓了一下,想到了什麽,笑著說:“老胡,你老是說慢慢感化他們,可這樣的慢慢感化,要感化到猴年馬月去?難道你就不想想別的招?”


    到底是老搭檔,彼此都很了解。


    這不,一聽張青山的話,胡英澤就滿眼放光的看著張青山,急問道:“老張,我對這倆小鬼子是沒什麽辦法,一想到這事,我這腦袋都有兩個大了……我知道自己的腦子沒你靈活,你要有什麽高就別藏著掖著了,招趕快跟我說說。”


    張青山張嘴要說,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隻能苦笑道:“這種事我還真不好說。這樣吧,你把這個事交給我,必要的時候配合我就行,反正,到時候我怎麽著也會給你最少一個被感化的小鬼子,如何?”


    這還有什麽可說的,胡英澤自然答應。


    “不過,你先得給我背書。”


    “什麽意思?”


    “就是這事你必須要給我下達一個正式的命令,不僅要有人證,而且還得有物證,要不然,萬一被不知實情的人知道,還以為我當了漢奸,跟小鬼子打成一片了呢。”


    胡英澤不愧為政工幹部,這政治成熟度果然不是張青山能比的。這不,張青山隻是委婉的說一下,他立馬就反應過來,對張青山笑道:“老張,你可以啊,這政治上的成長速度,真是夠快的。”


    “我這是一招被你這條蛇咬了一口,自然是十年怕井繩了。”


    “滾!”胡英澤笑罵了一句後,又追問著張青山到底會怎麽做。


    等兩人商量出了具體的辦法後,張青山唿唿大睡起來,胡英澤則頂著酒勁,開始給師部發電報。不僅詳細解釋了一下殺俘事件,連張青山的想法和自己因為沒有詳細了解就急於向師部匯報而造成的惡劣影響,向師部做出了檢討。同時,他還把張青山提出的那個如何‘感化’小鬼子的事情也匯報上去,希望師部能同意……這就是胡英澤政治成熟的一麵,他不僅自己背書,還拉上了師部,如此一來,將來誰要是敢拿這事說事,他就敢抽對方的臉,因為有師部在前麵頂著,你還敢嘰嘰歪歪,這不是找抽還能是什麽?況且,胡英澤更明白,隻要師部一旦同意,那麽,張青山殺俘的事情,對張青山所造成的責任,就會相對要小得多,畢竟,他還在執行任務,你總不能在這時候把他抓去槍斃了吧?而隻要保住了張青山的命,別的就好說了。最少,時間一長,相信以張青山的能力,尤其是指揮戰鬥的能力,總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畢竟,現在可是要跟小鬼子打仗,八路軍迫切需要指揮人才,尤其是像張青山這種有著豐富戰鬥指揮經驗的指揮員。當然,師部可能為了麵子,才會不顧別的而認真追究,但現在,胡英澤主動給了師部台階,那麽,隻要師部不是真心想殺張青山,那就可以借著台階下來了。


    師部會答應嗎?答案是肯定的。


    師部中也有被感化的小鬼子,不多,就兩個,可感化這兩個小鬼子都是靠著和胡英澤先前采取的手段差不多,所以,對於張青山這種‘感化’小鬼子的新辦法,師部顯然很感興趣。很快就迴電,基本上跟胡英澤判斷的差不多,雖然沒有明確的說要放張青山一馬,但也說了,讓張青山好好執行這次任務,將功折罪。


    不過,在最後,還是有一句話表明了師部對於殺俘事件的認真:三天前派了兩個調查員過來,突擊團要無條件配合這次調查……張青山這事,自己是四天前就匯報上去的,結果,師部第二天就派人下來調查,這就足以證明了師部當時震怒的情況。而要求突擊團全體配合,關鍵是在電報中明確點出‘無條件’配合,這三個字,就說明師部已經考慮到張青山在突擊團的威望,可能導致調查的時候,發生一些包庇、隱瞞的事情發生而做好了充足的應對準備。說白了,這是委婉的告訴突擊團:派來調查的人,是帶著尚方寶劍來的,誰敢頂風作案,別怪我事先沒打招唿就斬了你。


    細細品味一番這話裏的真諦後,胡英澤心頭一歎:自己也算是盡力幫忙了,張青山這事最終會有什麽結果,那就看天意吧!


    有了先前的教訓,這次,胡英澤做的可謂滴水不漏。


    不僅取的了師部的同意,就是對內,他也是鄭重其事的把參謀長和留在團部駐防的兩位都給叫過來,當然,名義上說是大家一起商量,實際上是讓三人當見證人,證明張青山是帶著任務去的,不是跟小鬼子有勾結。


    那麽,張青山到底會怎麽做,才能做到感化這兩個被早就洗腦的小鬼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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