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魯迅先生在1933年所作的《題三義塔》也提前得以麵世人間,不過隻用了下半闕。魯迅先生寫這首詩,是為了中日友好;而張漢卿引用這首詩,是為了邀請蔣百裏打共同的敵人日本。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張漢卿以前所未有的溢美之辭稱讚他的能力,說明奉係亟缺得力的策劃人物,並懇求他為國家富強民族複興而施展平生所學。蔣百裏有感於張漢卿的知遇之恩,欣然允諾加入奉係,也終於使自己紙上談兵之大計,真正得以化為現實。


    張漢卿知人善任,直接委任蔣百裏為西北人民軍總司令部中將總參議,畢竟他當初比韓麟春都高了一塊頭,以他的能力,怎麽著也不能比韓麟春級別低。在自己的地盤上,這種委任是非常順利的。


    張漢卿兩顧茅廬,固然博得求賢若渴之名,但是奉係各軍政要員並不認為蔣百裏值得如此敬重。不少奉係元老見少帥如此熱捧其貌不揚、名不見經傳之人,冷嘲熱諷者有之,冷眼旁觀者有之。


    蔣百裏不為所動,仍然積極為奉係謀劃戰略。連續一周時間,他根據張漢卿的描述和對於奉軍的觀察,寫下了《奉軍改革紀要》,張漢卿觀後大為讚成。為使蔣百裏的戰略構想能夠得到奉軍政高層的認可和落實,張漢卿推薦蔣百裏麵見張作霖,述之以中日局勢及國防大略。


    仇人相見,眼淚汪汪。對於長子要用的人,張作霖也為當初的“不理智”撇下兩滴英雄淚。


    蔣百裏以德法戰爭、一次大戰為例,詳細計述了他對於國防戰略的獨到見地,他的動員與集中、持久戰、全體戰(即後世的全民戰爭)的理論深與張漢卿暗合。不過張漢卿隻是天馬行空式的構想,蔣百裏的理論卻可以將這種種戰略的構想變為現實。本來張作霖因乃子與前仇重歸於好,為表善意,不得不耐著性子傾聽以表達自己豁達之胸襟,哪知道越聽越覺得此人的確有驚人之才能,聽得張作霖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本來計劃短短的會晤,竟變成了徹夜長談。


    天至拂曉,張作霖意猶未盡。他以前所未有的尊敬對蔣百裏說:“以前我張作霖與先生意見相佐,現在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希望百裏先生不記前嫌,輔佐小六子成就一番大事業。小六子之前力薦你為他的總參議,我還認為是高就了。現在我決定讓你做我的總參議,軍銜升為上將。我向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百裏先生先迴去休息,下月初我召開軍政會議,討論東北那個國防戰略。”


    一向信奉“武打天下文治國”的張作霖對人才的選拔不拘一格,既然用就要大用,於是蔣百裏一天之內由中將而上將。先後為少帥老帥所欣賞,是民國初年升遷最快的上將軍了。奉軍高層很多人心下不服,均道自己是跟隨大帥打天下的元老,卻讓一個後起的新人後來居上了。


    對於大帥要召開所謂國防戰略會議,一些人哧之以鼻:什麽戰略?打仗能帶兵就行了。沒這個東西,我們奉軍不也是所向披靡、越來越興旺發達?可是大帥要求各師級及以上軍官、各省長、主席準時出席,雖然不理解卻不敢有半分耽擱。


    一老一少兩代統帥是在奉軍國防戰略會議上正式將蔣百裏介紹給奉軍政高層的。那一天,蔣百裏一身奉軍上將服,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張作霖隆而重之地將他介紹給奉係高層,並表示自己非常讚同蔣百裏對於時局、奉係、以及應對的種種措施,並當場宣布已經是不秘之秘的調令:“委任蔣百裏為東三省巡閱使署總參議。”


    這個總參議之位,非能力卓絕、信任有加之人不能擔任。起初也是擔任時間最長的是楊宇霆,他的能力及張作霖對他的信任在沈陽是無人可比的;之後是張漢卿,那就更不用說了,親兒子嘛,還是第一位的繼承人;現在竟然被一個外人搶去了,可見他在張作霖心中的地位,聽說還是搶了少帥安排的位置,看來這蔣百裏,深得兩帥之心呐。


    為了強調蔣百裏的作用,張作霖還以異乎尋常的語氣說:“今後奉係大計,均出方震兄之手。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希望各位鼎力支持。”


    本來就是在東北建立國防戰略之前與各位軍政要員吹風的,在張作相、孫烈臣、吳俊升等元老相繼表態讚同並積極支持張作霖對蔣百裏的任命後,張作霖請他對在座的談一談他對奉軍改革的必要性與未來的應對。蔣百裏第一次在奉係高層集體麵前亮相了,他望著濟濟一堂的奉軍政高層,神態自若:


    “諸位都是奉軍政的要員,也是有著相當的經驗和能力的。在這一點上,蔣某身無尺寸之功,也不敢妄談行政,隻是我曾經遊曆過日德,對日德之強大與中國之弱點深有體會,試作比較以慰諸公。


    諸位都說日本比中國強大,到底強大在哪裏?是日軍訓練比我們刻苦,還是裝備比我們精良?亦或是人員比我們充足,還是後方的領域比我們寬廣?這一段時間我走了一些軍隊的營盤,據我的觀察,我們在這些領域並不比日軍差。不但如此,我奉軍安蒙平疆,雖千裏而長驅直進,大揚國威;少帥中衛改編,士氣高昂,又開了軍人服從於政治之先河。凡此種種,皆表明我奉軍上下一心,縱觀國內,在當前鮮有對手。


    有人會問,奉軍內戰內行,是否外戰外行?就對我們掣肘最多的日本軍力,我試為諸君剖析一二。


    前清時代,日本以邊陲小國竟然打敗清政|府,一躍成為亞洲第一號強國,我們要記得有人問日本甲午戰勝的原因,日本人說‘用日本全國來打李鴻章的北洋一隅所以勝了!’日本用庚子賠款發展軍備,建立教育,遂速成為20世紀的強盛帝國。中國國力,整整損失了三分之一。這三分之一的力量,又一律加到了敵人方麵去。這是中國的衰弱的開始。


    如今且從世界全體狀況來說起,因為經濟力,即是戰鬥力,所以我們總名之曰國力,這國力有三個原素:一曰“人”,二曰“物”,三曰人與物的“組織”,現在世界上可以分為三組:


    第一組三者俱備者,隻有美國。實際上美國關於人及組織方麵尚有缺點。所以美國參謀總長發過一句牢騷話說:“如果開戰我們要把那些破爛鋼鐵(就指現在的軍事實力)一起送到前線去,讓他去毀壞,隻教能夠對付三個月,我們就打勝仗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表示他國內物力(包含製造方與原料)的充足,而因為商人經濟自由主義太發達,政|府無法統製,不能照新發明改進。所以說人及組織上有些缺點。但是這個缺點,有他的地勢,並製造方之偉大,人民樂觀自信心的濃厚,補救得過來。


    第二組是有“人”有“組織”而“物”不充備的,為英、為法、為德、為意、為日,以及歐洲諸小邦。這裏麵又可分為二種:


    第一種如英如法,本國原料不足而能求得之於海外者。物的組織長於人的組織。


    第二種如德如意,原料根本不夠,專靠人與組織來救濟。


    第三組為有“人”有“物”而組織尚未健全者,為俄。大革命後,正向組織方麵走,這是世界軍事的基本形勢。


    原料食糧一切不夠,經濟危險,國家就根本動搖,國民革命、軍隊也維持不住。所以現在要痛定思痛,深深了解了一條原理:是戰鬥力與經濟力之不可分。這原理的實行,就是‘自給自足’,不僅是買外國軍火不可以同外國打仗,就是吃外國米,也不配同人家打仗。凡是要用現金買的外國貨,雖價值不過一毫一厘,都要鄭重斟酌,能省則省,凡是一件事業,可以完全用國內的勞力及原料辦的,雖幾萬萬幾十萬萬盡量放膽做去。


    我於民族之興衰,自世界有史以來以迄今日,發現一根本原則,曰‘生活條件與戰鬥條件一致則強,相離則弱,相反則亡’。


    中國比日本相差者,為物及組織的劣勢。物者,少帥已經在做了。東北的三年經濟計劃,為物的充實奠定基礎。組織者,尚未被諸公所重視。現在我們奉係擁有10省之地,兵力也相應地分散在各地。一旦有大的戰事,則兵力不能集中,勢必有被各個擊破的可能。國防的部署,是自給自足,是在乎持久,而作戰的精神,卻在乎速決。


    現在奉軍看來占有地盤廣大,然實則危機重重:奉係擴張太快,工業攤子拉得也大,用2年來節約的財政勉強夠支撐起10個師的用支。第一個三年計劃尚未完成,且這個計劃看起來沒有重點,各個產業大都各自為政、沒有形成拳頭。東北工業與經濟雖有振興,短期內卻沒能直接轉化為軍事上的優勢。


    此外,由於奉軍占有的地域太大,兵力因而分散。能否集中優勢兵力進行戰略決戰乃是決定現代戰爭輸贏的決定性條件,短期內在廣闊的領域裏集結大量兵力,其後勤補給、組織指揮是項龐大的工作,需要強大的交通運輸體係為支撐。而先決條件,則是國家有完整的國防布局和計劃。這一點,奉軍沒有。”


    講到這裏,奉軍高層霍然而驚,對蔣百裏的眼神也由不服變為由衷的讚歎。因為這些話,已經點到奉軍的弱點,也說到一些有識之誌的骨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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