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馮德麟一直在憋屈。張作霖隻動了嘴皮子就獲得中|央十個營裝備的大手筆,還得了一大筆“開撥費”,憑空在力量上壓了他半頭。這年代一個師是2旅4團製,十個營可是大半個師的配置呢,他一定要把劣勢補迴來。不用張作霖示意,他早已盯上段芝貴這塊肥肉。別看段芝貴能力不行、又無權無兵,卻是個撈錢的高手,靠“東三省督軍”的頭銜得了不少好處。


    以前是不敢下手,可是現在是什麽時候了?老袁稱帝天怒人怨,西南兵鋒直指,湘、鄂、贛危如累卵。他四處調兵撲火,可是火勢太大了,不然連一向乖乖伏小的張作霖也不能這麽輕易地坑了他一把,還有苦難言。


    這段芝貴無兵無權,隻是一個督軍的空架子。因為他在複辟中屬武將中第一個在公文中稱臣的人,所以被封為一等公爵。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現在的這個一等公可不是什麽好名頭。在蔡鍔和國民黨的“討逆”檄文中,段芝貴被列為七兇之一,要求將其“明正典刑”。


    他現在就是一個懷揣寶貝的病人,根本不是馮德麟這個壯漢的對手。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既然張作霖狠狠地陰了袁世凱一把而賺了個盆滿缽滿卻無損分毫,自己為何不如法炮製也撈點好處?借著張作霖大擺“奉人治奉”而一躍成為風雲人物的時機,如果自己果斷出手拿段芝貴開刀,想來老袁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大動幹戈吧?要動,第一刀也該砍向張作霖!


    所以馮德麟計議已定,無論如何,他都要吃掉段芝貴手裏的錢。粗略估計下,連著他刮掉了奉天公帑,幾百萬應該不成問題。有了這筆錢,也能聊以平息對張作霖之前得了大頭的鬱悶。


    不過他必須先知會下張作霖,焉知對方沒有打同樣的主意呢?他的這個盟弟連袁世凱都敢陰,正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時候,會對嘴邊的肥肉視而不見?如果自己先說要動手,諒張作霖也不好扯他的後腿。不過,步子走得大,容易扯著襠。馮德麟盡管意向已定,昨了卻還是有些膽怯,他還想拉張作霖一起下海,當然前提是張作霖不能獅子大開口。所以盡管近來兩人因為明爭暗鬥走動得少了,他還是決定主動登門拜訪。


    “三哥你怎麽親自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這是張作霖殷勤的招唿,他攜張漢卿出了營門迎接。當年歸順清廷後一夥原先的八個胡子頭領一塊拜了把子,馮德麟排第三,張作霖老七。


    “七弟,知道你忙,我也就不耽擱你功夫。老哥這次來,是有些事想和你念叨念叨。”馮德麟開門見山,直來直往。


    張作霖心裏有數,也不說破,拉著他的手說:“有話咱們到屋裏聊。”


    張漢卿規規矩矩向馮德麟問了好。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麵了,盡管在北京城裏有過一段小過節,不過馮德麟心裏有事,之前那點狗屁潦灶的衝突也就不是個事了。他邊走邊向張作霖說:“聽說段總督要迴京,七弟知道這事不?”


    怎麽會不知道呢?作為駐紮奉天省城的霸主,省城哪點事情不經過張作霖的耳朵?盟兄弟湯玉麟的密探隊可是很有效率的。再說,張作霖盯著段總督屁股下的椅子已經不止一天兩天了。


    “這個知道啊,段總督要迴京述職,聽說後天就要走呢。”


    “什麽述職,這老東西八成是要溜了!七弟你有沒有聽說,姓段的卷了奉天大量的民脂民膏,據說堆滿了一節車廂。若是就這麽讓他走了,咱怎麽對得起奉天的父老兄弟?”馮德麟作義憤填膺狀。同城異夢,他對自己的這位盟弟也提防著一手,做壞事也要拉他一道下水呢。


    “嗯,這個作霖略有耳聞。可是段總督是國家大員,是你我的上司,他要做什麽不法的事,也隻能向中樞反映由大總統處置啊。”張作霖很規矩地說。


    不知道一向膽大包天的這位盟弟為何突然膽小了,馮德麟正沉浸在自己的小算盤中,他氣唿唿地說:“什麽上司,他隻是個走狗而已!他原先就是清朝的官員,又慫恿東北支持大總統稱帝,把時局敗壞至此,他是罪魁禍首!讓這個走狗還騎在咱們頭上是一種恥辱,應該盡快驅逐他!七弟你的想法呢?”


    雖然對作為後輩的張作霖和自己平起平做極為不滿,但馮德麟始終認為他們是內部矛盾,在對付袁世凱派來的段芝貴一事上,他們應該站是一起的,也不乏有先解決段芝貴再用實力與張作霖一較高低的想法。沒有張作霖的支持,他也沒有那個膽量跟段芝貴叫板,雖然對方有職無權。


    要知道民國中|央政|府再不濟,也是有相當實力的。尤其是袁世凱當政這幾年由於集權,到1916年初,由北洋政|府直轄和依附的軍隊共計33個陸軍師、97個混成旅(含部分獨立步、騎兵團),總兵力達120萬人,半數為北洋嫡係。這種力量就是桀驁不馴如張作霖、誌大才疏如馮德麟等都是不敢望其項背的存在,足以秒殺一切反對勢力。如果不是掌軍的幾位大佬各有打算的話,老袁稱帝絕沒有力量可以牽製,也是他的底氣所在。


    張作霖聞言暗喜,真是“於我心有戚戚焉”。不過他還是裝出一幅難為的樣子說:“段將軍當年是家父及作霖的貴人,恩同再造。雖然其種種行為為我所不恥,但要作霖對其作出不義之事來,恐為綠林中人恥笑,將來我亦無顏見父親於地下。”


    他的這個態度,讓馮德麟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可以吃獨食,愁的是如果張作霖作壁上觀,風險都壓在他一人肩上。年輕時他可以肆無忌憚,現在上了年紀且家大業大,有些險倒不敢冒了。


    不行!即使張作霖不動手,也需要他能夠在道義上支持一把!馮德麟來前早已盤算好了預案,見狀笑笑說:“七弟是個有義氣的人,老哥我是很佩服的。不過你要是知道段芝貴在私底下幹的那些事,再定想法不遲!”他頓了頓說:“近來奉天省城傳出的易督風聲,七弟你知道是誰的首尾嗎?”


    張作霖作吃驚狀:“這事難道有段芝貴的手腳?”


    馮德麟作憤怒狀:“何止手腳,本來就是他一手弄出來的!七弟搞‘奉人治奉’,老哥我附和,見勢大了,這姓段的就想出主意來離間我們兄弟,故意放風說什麽袁大總統讓兄弟做奉天督軍,實際上就是要挑起我們兄弟之間的不和!老哥我趕他走,主要原因還是在這!”


    張作霖作恍然大悟狀:“怪不得奉天城裏謠言一下子滿天飛,原來是這姓段的在煽風點火!”他忽然一下子很真誠地說:“他也是有眼力的,知道以三哥的名望,做這奉天督軍能讓人心服。不過他這離間計卻使得並不高明,即使謠言成真,至少兄弟我是不會有意見的。這樣說來,這姓段真是個禍害,應該攆走!”


    馮德麟見說動了張作霖,馬上激動地說:“確實如此!”


    張作霖又遲疑著說:“不過他不仁,我不能不義----三哥,我不能向他下手,但我支持你!不管是為你我兄弟的情誼,還是他姓段的作為帝製元兇,於私於公他都得離開奉天!”


    馮德麟大喜說:“正是如此。”


    這個時候,兩人都極有默契地不提自己都曾是鼓吹帝製作搖旗呐喊的先鋒了,盡管有兩人向袁世凱表決心的多封電報為證,也有奉天會場上千人的人證可以表明張作霖為了君主立憲是身體力行、立下汗馬功勞的。


    馮德麟雖然驚詫於張作霖的“江湖風範”,卻不疑有他,反而心中高興:“人說張作霖是梟雄,看來言過其實:古人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都什麽時候了,還念著所謂‘道義’。”雖然如此想,卻假惺惺地說:“既然雨亭不便出麵,那驅段之事便由二十八師出麵…”


    隨侍在彼的張漢卿目睹兩位長輩的精彩表演,忍不住暗讚一聲:“都不愧是戲精!”為了讓戲份更圓滑一點,他接口說:“馮伯父見解極是,驅段是國家大義,不能以私情容忍之。父親雖不便出麵,也要稍盡一份力。這樣,父親便出麵勸其離奉,馮伯父則以武力脅迫。段將軍見伯父與父親均態度明確,自然無法在奉天逗留。善後事宜,均由伯父作主。父親為避嫌會不聞不問,隻是需要保住段將軍的性命就好,畢竟有一份香火之情,而父親則可保不被詬病,也算對得起這位世誼伯父了。這是小侄認為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個提議很好,特別是“善後事宜均由作主”的結論正合馮德麟之意。你張作霖要做好人,主動把好處讓出來以避嫌那再好不過了。前段時間你從老袁手裏撈了好處,現在他要從老段手裏補迴來。幾百萬巨款,裝備十個營的步兵是綽綽有餘了。


    雙方一拍即合,決定由馮德麟的二十八師演黑臉,和他作正麵衝突,自然好處由馮德麟得;張作霖的二十七師唱白臉,要嚇得他畏罪而逃,卻不能讓他有性命之憂,自然是張作霖得裏子。兩位的共同目的就是讓袁世凱的人也知道,奉天人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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