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恆眯了眯眼,他靜靜地看著阿合,不發一語。

    劉慕辰看電視劇和小說的直覺又隱隱作祟起來,阿合猶疑驚慌的神色以及飄忽不定的眼神無一不在向他透露,連恆所說的話觸發了她心裏潛藏的一些東西。

    連恆用拇指摩挲著茶杯,他走到阿合麵前,淡淡道:“說說吧。”

    那語氣篤定而自信,甚至帶著一股隱隱的傲慢,仿佛這一切在他連恆眼裏不過是一場隻夠淡淡闡述的鬧劇。

    潘煦麵色陰沉,但顯然被置於真相之外,事到如今,也沒什麽能再掩飾的了,他對著阿合低喝道:“說!”

    阿合哆嗦著倚在牆角,臉上眼淚鼻涕糊了一把,她偏過頭去看不知何時爬上床,此刻正顫抖著縮在角落的潘渠,最終還是堪堪偏過頭,嚶嚶啜泣道:“其實奴婢也不知發生了什麽,隻是小姐今日白日到茶房走了一圈,聽說那些茶是下午要分給各位來品詩的大人的,便讓奴婢把茶房那些管事的給支走了……”

    她吸了吸淌下的鼻涕,又道:“後來小姐跟我說,讓我下午和茶房那丫頭一起去奉茶,還說……”

    阿合抬眼看了看蕭炎,劉慕辰想起先前她親手將茶遞到蕭炎手上的場景,心中已是了然。

    “還說,一定要把她指定的那杯茶交給軒寧王……”

    果不其然。

    “那讓你把這園子附近的人支開的,也是她?”

    連恆對於阿合那哭哭啼啼的模樣熟視無睹,他的聲調依舊平淡篤定。

    阿合頷首道:“是,先前在亭子裏時,我親眼看著軒寧王把那杯茶喝了下去,就以為小姐……”

    阿合欲言又止,哭得扭曲的臉上浮出不自然的神色,眾人用鼻子想也知道,她必然以為潘渠在那茶杯裏下了什麽春/藥之類的,而事實上,她先指定蕭炎喝哪杯茶,又把園子裏的下人都支走,再加上一年前她便已有前科,這樣的懷疑倒不令人覺得奇怪。

    “小姐在園子外頭守了很久,那地方是後/庭通到府門唯一的一條路,如果軒寧王席間感到不適,他必然會離場,也必然會經過這條路。”

    劉慕辰知道,潘渠是想借這個機會勾引中藥的蕭炎,一想到那畫麵,他隻覺渾身一陣不適,冷不丁道:“你們小姐以為我是死的麽?”

    眾人側首看了看劉慕辰,片刻又把目光轉迴阿合,眼下自然沒人關心這件事,唯有蕭炎,在聽到潘渠想給下藥時還一副不以為

    然的樣子,一聽到劉慕辰的話,頓時巴巴地貼上來將他抱住。

    “可是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等來的卻是我?”被綁在一邊的蕭允忽然冷笑一聲,那笑容中含著嘲諷,更多的是一種恐怖的詭譎,阿合一見他臉上的紅印,想起他一路將逃進屋子的潘渠壓在床上,瘋狂蹂/躪的樣子,忍不住慘叫著抱住頭。

    蕭煥看了眼蕭允,雖然後者一直冷笑著不做辯解,但他知道今夜的蕭允卻是意外扮演了蕭炎的角色:“那茶究竟有何問題?為何七弟喝了潘小姐特意準備的那杯反倒無事,而我四弟明明因翻了茶……”

    “軒寧王並非沒喝,隻不過喝的不是自己那杯。”連恆揚了揚唇角,忽地看向劉慕辰。

    劉慕辰愣了愣,他想起白日在亭子裏蕭炎硬要同自己共喝一杯茶的事,心裏忽然打了個激靈:“喝了沒事,不喝才有事!”

    連恆頷首,對站在一旁的家丁道:“白日用過的茶現在可還有?”

    家丁微微一愣,答道:“還有一些沒清理幹淨的。”

    連恆道:“去拿一盞來。”

    那家丁聞言去了,連恆轉迴桌前,看了看那墨盤裏的墨,悠悠道:“煉情散中有一物名為公丁香,此物用以催/情,由鼻息入,藥效尤為強烈,中藥者身體燥熱,眼曝紅絲,但凡被中藥者盯上、予以施暴之人,若無過硬的抵抗之力,便隻能任人魚肉……”

    劉慕辰和蕭炎對視一眼,紛紛想起先前擒住蕭允時,他眼中泛出的血絲。

    潘煦看了看一旁的王太醫,後者微微頷首,證明連恆所說的話並無差錯。

    劉慕辰已沒工夫探尋連恆的來頭,隻因他心中又生起了另一個疑問:“既然如此,那為何我們聞到這墨香味許久,卻還相安無事?”

    連恆看了他一眼,不禁又將目光投向窗邊的那幾株白菊上。

    適時,家丁將白日用剩下的一杯茶捧入屋內,連恆看了王太醫一眼,隻道:“有勞了。”

    王太醫已知眼前這青年絕非等閑之輩,不敢猶豫,立馬上前又以各種稀奇古怪的手段查驗杯中之物,少頃,他驚道:“此茶中含有白菊!”

    眾人聞言,都不禁都將目光投向窗邊的白菊,連恆看著阿合,問道:“這白菊是一直在這兒的?”

    阿合已止住了哭聲,她搖頭道:“是近來才受小姐之命挪過來的。”

    這迴不用連恆發話了,那王太醫頓時恍然大悟,

    他道:“公丁香雖可催情,但白菊卻有化解其毒性之效!”

    劉慕辰一路跟著連恆走,目下終於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他接口道:“白日裏那些文士們吸入了從墨盤中散發出的公丁香氣,本該中藥,但後來卻又喝了皇上禦賜的茶,那茶裏該被潘渠……小姐下了白菊,因而藥性得到中合,相安無事,而四殿下,因為茶被翻了,沒有飲茶,故而……”

    確實,下午那秋茶是皇帝親賞的,除了當時惱羞成怒的蕭允,自然沒人敢不喝,何況還要寫感想……

    “而我家王爺,恐怕他那杯裏並未下有白菊,所以潘小姐才特意指定,可是她沒有想到……”劉慕辰頓了頓,欲言又止。

    蕭炎見狀,悠悠補充道:“她沒有想到本王對你用情至深,連茶都舍不得跟你分開來喝。”

    劉慕辰臉上一熱,連恆看了他們一眼,並沒有被那微妙的氣氛所幹擾:“我們之所以無事,是因為這屋中放了白菊,想來潘小姐也是怕出岔子,所以在研墨時特意令人將其擺在屋子裏,至於四殿下,他闖入此屋時想來中毒已久,白菊無法衝散他體內的藥性,故而……”

    連恆悠悠停下,事已至此,一切皆以明朗。

    劉慕辰遠遠望著躲在床角、似乎已神智不清的潘渠,腦中不禁浮出四個字。

    作繭自縛。

    潘煦麵色發青,他沉著臉,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他本是下定決心要將蕭允好好懲治一番,可若是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那豈不是……

    潘渠一年前已有給皇子下藥的前科,目下又來上這麽一遭,若是被蕭世顯知道……

    “聽聞丞相大人的外祖母出生北域竺蘭國,竺蘭士兵兇猛無倫,打仗時受傷更是家常便飯,故而無論男女老少都頗通藥理,小姐還真是……學以致用。”連恆輕揚唇角,依舊是那篤定的模樣,但不知為何,劉慕辰似乎在那裏頭看到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嘲諷。

    從方才連恆一番表現來看,此人確是一個心細如發的奇才,年輕人又難免有幾分傲氣與狂骨,故而他說這話時,眾人皆以為他是不恥潘渠的行徑,故而想要含沙射影地嘲諷一番。

    隻是……

    劉慕辰看了看倚在床頭的潘渠,一年前見她,她還隻是個蠻橫無禮、連下藥都立馬被戳穿的千金小姐,可如今……竟能想到如此迂迴周全的方式,若非重重意外,今夜中招的隻怕就是蕭炎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忽然,靜如死水的屋裏想起了一陣可怖的狂笑聲,眾人側過頭去,就見蕭允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他直直地望著蕭炎,眼裏透出一絲扭曲的瘋狂:“七弟啊七弟,你當真是與眾不同,就連老天爺都在幫你。”

    他頓了頓,目光森然道:“隻是不知你們撞見了這樁醜事,丞相大人會不會放你們平安離開呐?”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劉慕辰側首望了望四周,王太醫縮在潘煦身邊,看那他的樣子,是如何也不會將今夜之事的真相告訴蕭世顯的,而連恆,他靜靜站在窗前眺望遠方,眉頭微蹙,不知為何,臉上竟帶出一絲隱隱的沉痛與憤怒,至於蕭煥和潘煦……

    “大哥和丞相大人盡可放心。”蕭炎看著那兩人眼中透出的沉沉精光,下意識地抓住劉慕辰的手,他走到那張鋪滿筆墨紙硯的案邊,忽然臂上一個用力,將上頭的墨盤砸了個粉碎,連帶著桌上的那杯茶也無從幸免。

    眾人皆是一愣,蕭炎悠悠笑道:“物證已消,今夜發生了何事,我們一概不知。”

    說著,他握著劉慕辰的手悠悠出門,樣子頗為篤定,劉慕辰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頭,走著走著,那微顯凝重的眉宇忽然舒展了開來,臉上不禁浮出一個笑容。

    “何事如此愉悅?”蕭炎看著劉慕辰,索性將人帶到身邊,一臂環住他的腰。

    劉慕辰心安理得地被他摟著,他抬首望了望夜中明月,笑道:“跟著王爺,心安得很。”

    蕭炎忽然停下腳步,兩人已至丞相府前,他垂首凝視著劉慕辰,忽然用手抬起他的下顎:“就隻有心安?”

    劉慕辰眨眨眼睛,蕭炎見狀,認真道:“就不心悅,不心動,不想以身相許?”

    劉慕辰愣了愣,他凝視著蕭炎的臉,失笑道:“自然也心悅,也心動,也想……”

    劉慕辰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口。

    蕭炎沉聲一笑,他慢悠悠地將唇湊向劉慕辰,眼看就要貼上,後者忽然伸手將他一推。

    蕭炎愣了愣,就見劉慕辰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身後:“張六……”

    作者有話要說:部分□□中確實含有香丁,不過公香丁跟白菊會互相化解藥性什麽的純屬扯淡,大寶貝們一笑置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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