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期轉瞬即逝,這一日丞相府前人來人往,為方便文人才子出入,潘煦特意撤走了府中的兵士守衛。滿園桂香,絲竹之音悠悠迴響,一派風雅怡人之氣。

    “丞相大人為了這事,也真是費了不少心力啊。”劉慕辰欣賞著園裏臨時挪來的素色秋菊和那掛滿長廊的字畫,又想起原著裏提到丞相府中是何等鋪張奢華,不禁一陣感慨。

    “父皇耳提麵命要寬待文士,他自然是要費心的。”蕭炎輕舞折扇,衣袂隨著扇風款款而動,他輕揚唇角,一派風流瀟灑之意。

    “閣下此句甚妙,甚妙啊!”二人到的時候,已有不少文士騷客在廳中侃侃而談,一見蕭炎,個個起身作輯行禮。

    有人道:“聽聞王爺大作亦在此間,我等恨不能一睹為快呐!”

    話音方落,周圍便有一群人連連附和。

    劉慕辰站在旁邊摸摸鼻子,眼珠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些什麽,蕭炎暗暗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將人帶到身前,對圍著自己的那幫人笑道:“諸位過譽了,若非師父教的好,本王之作又何以能登大雅之堂?”

    劉慕辰眨眨眼睛,和那些拍馬屁的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他反應過來,忍不住投給蕭炎一個怨念的眼神。

    嫌這些人太煩,想把攤子丟到自己身上?

    劉慕辰望著對他笑得一臉樂嗬的蕭炎,忍不住歎了口氣,那些馬屁精大多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文官,眼色自是不缺,見狀急忙將話頭移到劉慕辰身上,他在尋玉樓時便以才藝著稱,此番秋闈又名列第二,眾人吹捧起來隻覺得心應手,好不痛快。

    劉慕辰皮笑肉不笑,一張嘴來來迴迴,謙詞擺得一套又一套,心裏卻有些不耐,眼神錯開之際,他無意間瞥到一旁尚有些人站著,一些是不屑趨炎附勢的文人,另一些則是同他一樣剛剛得了舉人,頗有點進退不得。

    這些人中有一白衣青年生得猶為俊秀,他站在桌旁,手裏捧著杯熱茶,神色淡淡,顯然對於這頭發生的事沒有半分興趣。

    “哈哈哈,真是好生熱鬧啊!”一派喧嘩中響起笑聲,眾人偏過頭,就見潘煦疾步走來,他的右邊有兩人與他同行,正是蕭煥和蕭允。

    劉慕辰心裏一動,這潘煦居然跟皇子並列?

    那畫麵略顯詭異,在場眾人卻仿佛渾然不覺,他們錯身讓開門前那條道,恭恭敬敬地將三人迎了進來。

    “沒想到七弟也來了。”蕭煥甫一

    進門,便直直地朝蕭炎走去。

    潘煦跟在後頭,笑道:“王爺大駕光臨,老夫有失遠迎呐!”

    蕭炎一收折扇,自然道:“丞相大人言重了,本王不請自來,大人莫要見怪才是。”

    ……

    劉慕辰興趣缺缺地偏過頭,視線又落在那白衣青年身上,心道:這人真是氣質獨特,跟自家師父比起來也不差多少,但不知是何來頭……

    白衣青年微微蹙眉,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打量他,劉慕辰心裏一動,忽然有些心虛,卻見那青年並不是在看自己。

    劉慕辰:“?”

    他偏過頭,就見蕭允嘿嘿笑著,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青年。

    好吧……原來是瞪老流氓來著……

    劉慕辰瞬間又理直氣壯起來,那一頭,蕭煥和潘煦與那些文官騷客一一寒暄過來,好半天才終於切入正題:“老夫之所以遲來,便是親自前去布置此番品詩會的場地,請諸位隨我來。”

    劉慕辰和蕭炎對視一眼,眾人跟著潘煦一路往後/庭走,漸漸地,有清冽的水聲在耳畔響起,月門後花香四溢,長廊連通著庭院互相交錯,有竹簾自兩旁垂下,隨風曳動,盡顯柔和清新之美。

    眾人眼裏閃過一絲驚豔之色,潘煦將他們引到長廊盡頭,笑道:“每一卷竹簾上都書有各處上呈的詩作,諸位可在此慢遊慢品,老夫已著人在前頭的亭子裏置了筆墨紙硯,待諸位看完,便可將心儀之作的題名記下。”

    在劉慕辰的印象裏,品評詩作素來跟現代那些老師們擠在一起批卷子沒什麽兩樣,卻不曾想到還有這樣的方式,他望著那些本來姿態端得甚高的文人對潘煦交口稱讚的模樣,不禁道:“不得不說,這潘煦還是有些本事的。”

    蕭炎笑道:“虛情寒暄、察言觀色、投人所好,這些都是為官必備的。”

    劉慕辰眨眨眼睛,隻覺蕭炎這話說得別有深意,他想起先前在廳中發生的事,心裏忽然一個機靈,試探道:“王爺方才是故意的?”

    蕭炎抬手揉揉他的腦袋,笑道:“知你心裏不耐,先讓你練著。”

    原來不是要丟爛攤子給他,是想讓他早些習慣官場套路……

    劉慕辰心頭一軟,正想送一個溫情的笑容給蕭炎,後者突然道:“正好本王也討個清閑。”

    劉慕辰:“……”

    廊間寬闊,眾人入內後便三三兩兩散了開來,劉慕辰

    和蕭炎信步兜轉,那竹簾上的墨漬雖然幹透,卻依舊散發著一陣引人的墨香,劉慕辰輕笑道:“用的該是墨香坊特製的墨,上迴陪韓大哥給師父買硯台時聞到的也是這個味……”

    他頓了頓,歎道:“地方確實不錯。”

    蕭炎看了他一眼,忽然展臂將人摟進懷裏,他貼著劉慕辰的耳朵,問道:“可喜歡?迴去咱們也照著弄一迴。”

    劉慕辰失笑道:“弄成這樣,王爺還在不在園裏烤肉了?”

    “府裏那麽多園子,左不過就是換個地方。”蕭炎不以為然道:“況且吃不了肉也無妨……”

    他揚了揚嘴角,忽然用唇去摩挲劉慕辰的耳垂,感受到懷裏的人身體微微一僵,他笑得愈發愉悅,沉聲道:“我吃你就好了……”

    劉慕辰臉上一熱,卻是沒有推開蕭炎,隻輕聲喝道:“莫要在此胡說。”

    蕭炎得寸進尺地笑了笑:“不在此處,那咱們迴去說?”

    劉慕辰暗暗歎了口氣,心道自己怎就跟了這麽個沒臉沒皮的家夥,他微微偏頭,隻想找著個別的物事轉移注意力,目光卻又再次攫取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劉慕辰看著那氣質出眾的白衣青年走到一方竹簾前,他目光深邃,眉頭緊蹙,仿佛看到了什麽讓人氣憤至極的東西。

    “他是什麽人?”劉慕辰輕聲道。

    蕭炎看了那白衣青年一眼,漫不經心道:“他叫連恆,乃此番秋闈的解元,聽說他的文章連翰林院掌院學士都拍案叫絕。”

    劉慕辰心裏暗暗吃驚,連恆之名這兩日在上京城可謂如日中天,坊間將他傳得神乎其神,劉慕辰還道他該是個滿腹經綸的老秀才,不想……

    劉慕辰好奇道:“這人什麽來曆?”

    蕭炎無謂道:“不知,你對他有興趣?”

    劉慕辰頷首笑道:“氣度不凡又有學問,如此妙人,自然是有興趣,唔——”

    劉慕辰話還未說完,腰側忽然被蕭炎輕輕掐了一下。

    “王爺!”劉慕辰有些毛了。

    蕭炎哼道:“在我懷裏,還敢說對別人有興趣?”

    那一聲恍若孩童一般哼得極為任性,劉慕辰聽著又好笑又好氣,滿腔怨念頓時化了大半,他無奈道:“你怎麽這麽容易吃醋?”

    “也不知是誰在我生辰那日灌了滿肚子的醋……”蕭炎頓了頓,打趣道:“最後還把自己送上來了

    ?”

    劉慕辰瞬間語塞,臉一陣紅一陣白,他發現自己每迴對著蕭炎非但生不起氣,還經常被他弄得無言以對。

    兩人在旁廝磨了一會兒,那白衣青年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劉慕辰湊到那麵竹簾前看了一眼,喃喃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劉慕辰的目光慢慢下移,他發現詩的署名並非秦少遊,說來倒也不奇怪,劉雅在寫書時根據情節需要引用了許多前人詩句,署名卻是一些架空人物……

    難道那白衣小哥認得秦觀,見他的作品被張冠李戴,因而氣憤?

    劉慕辰好笑地搖搖頭,隻覺自己天馬行空的能力真是愈發強大了。

    蕭炎見他對著那麵竹簾又笑又愣,知道他還在想那白衣青年的事,心裏頓感不快,當即摟摟抱抱地將人拖走了。

    “這句好。”蕭炎帶著劉慕辰停在一麵竹簾前,那上頭龍鳳飛舞,寫著兩行小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劉慕辰失笑道:“耳朵都聽出繭來了。”

    蕭炎摟著他,喃喃道:“你就是那滄海和巫山之雲。”

    劉慕辰微微一愣,暖風將兩人的衣袂托起,他握住蕭炎放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唇畔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美景難得,王爺可得好好守著。”

    竹簾輕揚,塵囂遠隔,送上來的詩作雖多,細細賞完也不過一個時辰,然劉慕辰和蕭炎走走停停,硬是將這丞相府當作了世外桃源,待他們將自己的詩與旁人的都評頭論足一番之後,已是夕陽西下。

    兩人結伴走進亭子,裏頭已聚集了好些人,包括潘煦、蕭煥和蕭允亦在其列。

    “七弟總算來了。”蕭煥從鋪滿紙筆的桌後悠悠起身:“眼下就差曦源公子還有連公子的兩筆了,可叫我們好等。”

    “你這人,衝撞了咱們小姐,怎連招唿都不打一聲!”

    適時,旁邊的月門前傳來一陣蠻橫的喊聲,眾人偏過頭去,隻見連恆直直地立在門前,而他的對麵則站著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橙衣女子,那人正是潘煦的掌上明珠,潘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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