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距離如此接近之時,唐居易才能看清楚麵前這個幸存的囚徒那滿臉的疲憊和崩潰。


    他眼睛裏的血絲並非是因為恐懼或者疾病,而是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睡眠休息而導致。


    這個囚犯一邊劇烈的咳嗽著,一邊猛地撲到了唐居易的麵前,用盡全力抓住了唐居易的衣領,顫抖的聲音已經將他接近瘋狂的精神狀態表露無遺:


    “你根本……不知道!它們從夢境裏走出……播撒著邪惡和恐懼……所有入睡的人都成了它們的傀儡……我已經……已經……再也撐不住了……”


    唐居易因為這個囚犯的突然動作而後退了半步,但看著對方如此虛弱無力的動作,並未過分躲閃,因此也看見了這囚犯手上所連接著的一根導管。


    這根導管內有著渾濁的粘稠液體流淌,連通著一旁小桌上擺放著的幾瓶已經癟下去的營養液,似乎是支撐著這囚犯存活到現在的能量來源。


    旁邊的地麵上還散落著幾個已經空了的小瓶,看樣子這囚犯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我不能……不能睡著……否則……它們會找上門來……”


    囚犯的聲音逐漸尖銳,仿佛將死之人的絕望哀嚎,讓唐居易都是有些觸動。


    他的手指逐漸失去力氣,但仍舊是掛在唐居易的領子上:


    “殺了……殺了我……我不想……被那些東西……入侵……”


    這個囚犯終於是無力地摔倒在了地上,四肢還在輕微地抽動著,從喉嚨裏發出沉悶而雜亂無章的言語,依稀可以從中聽到“殺死”“入侵”之類的詞語。


    目睹了這一切的唐居易絲毫沒有遲疑的意思,直接從身後抽出了一直握在手中的手術刀,一刀便精準地紮在了這男人的後腦處,避開了顱骨的阻擋,直入大腦,將他的顱內徹底貫穿。


    隨著這一刀下去,這囚犯的身體便痙攣了片刻,然後徹底鬆弛了下來。


    唐居易麵無表情地抽出手術刀,在這囚犯的衣服上擦拭了片刻,並再度放迴了口袋中:


    “樂意效勞……畢竟你已經提供了相當有價值的信息。”


    簡單地摸索了一下,唐居易確認了這囚犯的身上並沒有藏匿其他物體,便直接放棄了繼續在這個房間內搜索的打算。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房間內唯一稱得上有價值的東西,也就是這個囚犯本身了。他經曆了當初在這個監獄內所發生的的那一場恐怖災禍,並且清楚地了解到是什麽東西在作祟,但是因為身體和心理雙重方麵的原因,他能為唐居易提供的線索也僅限於此。


    “又一次提到了夢境入侵……聽起來像是有某種怪力亂神的生物從夢境入侵了這所監獄內人們的思想,並且操控了他們的身軀,因而製造出了現在我所看到的這種局麵……”


    低頭看著地上這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的屍體,唐居易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這個囚犯似乎很清楚那些東西的來源以及作用方式,並且靠著某種我並不清楚的手段成功幸免於難,但是也已經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


    雖然很清楚這個已經死去的囚犯身上可能還有著某些並未挖掘出來的隱秘,但是不論如何,唐居易已經結果了他的性命,想來是沒有辦法再獲取些什麽了。


    之所以會直接出手,並非是由於這個囚犯的懇求,而是因為考慮到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危險情況。


    假如說這個囚犯真的疲勞過度而被迫休克之類,那麽他口中所說的那些“從夢境中走出”的東西很有可能會就此降臨,而唐居易以大田栗然的身份,一個普普通通的心理醫師,自然是沒有應對的手段。


    “牆上的那些塗鴉和文字符號,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訊息……如果這個囚犯說的是真的,那麽就意味著這些死去的人都是被某些東西所占據了精神,並且留下了這些圖案和文字,隨後便被奪走了生命……”


    輕輕地站起身來,唐居易轉身走向門外:


    “按照治療記錄中的內容,麻桑安石博士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遇見過這種情況了,他的夢境被某些其他的存在入侵,大量陌生的事物湧入了他的腦海,引起了他強烈的憂慮和恐懼。”


    想到這裏,唐居易大概已經能夠判斷出這幾個事件的時間先後順序了:


    “最早的時候,也就是麻桑安石博士第一次進行治療,那時候夢境入侵事件初露端倪,而他的某個研究也即將闖入全新的領域,可以說是一切的開端。接下來就是他找到大田栗然醫生進行心理治療,同時出現了幾個全新的人格,並且都看見了那條掛有畫像的走廊……”


    推開房間的門,唐居易又踏入了外頭的環形迴廊之中,掃視著四周:


    “那個時候,大田栗然還處於一種將信將疑的態度,並不知道這些事件意味著什麽……時間繼續往後推移,一家大型私營監獄出現了大批量的犯人死亡,而大田栗然不知是出於何種目的來到了這個地方。”


    此時,唐居易停下了腳步,同時從口袋裏翻出了之前那張字條:


    “那張紙條應該是吸引大田栗然來到此地的原因之一,其他的原因或許是和麻桑安石有關……看起來,那個時候的麻桑安石已經狀態急劇惡化,並引發了諸多事件,將大田栗然也牽扯其中……”


    仔細瀏覽了一遍字條,唐居易不由得構思出了一種情況:


    “從紙條上的語氣來看,寫下紙條的人似乎很清楚麻桑安石的身上發生了什麽,而且還透露出麻桑安石可能是問題起源的意思……那麽,會是誰寫下了這張紙條呢?”


    思路到這裏便中斷了,而唐居易也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


    “信息還是太少了……憑借目前所掌握的這些,還是不足以弄清楚一切……”


    正當此時,唐居易卻是聽到了一聲幽幽的歎息:


    (你還有機會……)


    “誰?!”


    唐居易後背一涼,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接近。


    然而不論他如何轉身,都看不到說出那句話的人,仿佛剛剛隻是他的幻覺使然。


    會是幻覺嗎?當然不,唐居易幾乎可以百分百地斷定,他剛剛確實聽見了那一聲歎息。


    聲音很熟悉,帶有女人特有的柔細嗓音,而且和唐居易記憶中的某個地方相對應,立刻就讓他迴憶起了之前的場景。


    那是他在旁白的指引下走到那間心理診療室的門前,側耳傾聽門外動靜時所聽到的話語,直接在他身後響起,和剛剛一樣隻聞聲不見人。


    “那時候說的是……‘不是真的’,而這一次出現的聲音是‘還有機會’……這其中有什麽聯係嗎?還是說在預示著什麽?”


    唐居易頗為警惕地環顧四周,想要找出些異常來。


    他記得可清楚,他當初是被人“推”入了那條詭異的走廊之中,而推他的人則是一個沒能看見麵容的白衣女子。


    “難道說,那個女人就是說出這些話的人?”


    唐居易忽然是有了這樣一種聯想。


    (你必須挽迴……)


    這一次,唐居易真真切切地聽見了聲音的來源,就在他左手側的位置。


    像是受了某種刺激一樣,唐居易迅速地扭過頭去,看向了另外一側的環形迴廊。


    透過那兩層鐵絲網,唐居易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道白衣身影正和他遙遙相望,正好是在他對麵的位置。


    和記憶中的模樣相符,讓唐居易立刻確認了那人的身份,正是此前推他進入詭異走廊的女人。


    “挽迴什麽!”


    唐居易沒有浪費時間去問一些“你是誰”“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之類的廢話問題,而是直接順著那白衣女人的話語問了下去。


    (阻止……)


    後半部分的聲音已經再難以聽清,外頭的陽光忽然亮的刺目,不僅遮蔽了唐居易的視線,同時也讓他的感官全部變得遲鈍起來。


    “該死,偏偏在這時候……”


    心中暗罵一聲,唐居易當然知曉這些變化意味著什麽——他又將進入一個新的場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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