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唐居易的話並非是單純的胡鬧,而是對眼前小女孩的一個試探。


    唐居易一直對眼前所麵臨的選擇持一種懷疑態度,因此才想通過這種出乎意料的方式來驗證自己的猜測。


    如果說這小女孩並未對這明顯不符合氣氛的話語做出意外的反應,那麽便說明這是一個單純的劇情任務,就像是當初在小哲的精神世界內所完成的“取電池”、“修手電筒”一般。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麽唐居易便不需要考慮其他因素,隻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梳頭就行了。


    但若是這小女孩表現出了明顯的異常情緒,那麽便說明她是和小哲一樣具有獨立意識的個體。這樣一來,唐居易便可以嚐試著從她身上獲取更多的信息。


    而從結果來看,唐居易的嚐試無疑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我隻是讓你梳頭,沒有讓你廢話。】


    這一直不曾抬頭的小女孩明明聲音青澀,但是語氣卻是冰冷而霸道,令唐居易都是有些意外:


    “喲嗬,老妹兒挺給勁啊,實不相瞞,我就喜歡這種有脾氣的妹妹。”


    遠處好不容易從震驚中緩過來的涯無霜再次被衝擊了認知,再度陷入了“這個家夥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的困惑之中。


    聽到唐居易第二次進行挑釁的話語,這白衣小女孩當即是氣息一變,一種充滿著陰冷暴戾的旗幟自她體內洶湧而出,似乎下一秒就要將身旁的唐居易撕成碎片。


    但是,也就是在同一時間,她手中的梳子已經是在唐居易的精神操控下漂浮了起來,落在了她的發絲之上。


    那即將徹底爆發的暴戾戛然而止,仿佛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被巨石堵住一般,讓人不知所措。


    唐居易一邊笑嘻嘻地蹲在這小女孩身旁,一邊得意地說道:


    “果然啊,隻要遵循著隱藏的規則行動便不會有危險。就算你恨不得給我臉上一拳頭,隻要我已經開始了‘梳頭’的過程,那麽我便是處於絕對安全的狀態。”


    那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沉默了片刻,隨後便用壓抑著怒火的語氣道:


    【你似乎知道的很多。】


    唐居易頗為騷包地將頭揚起,一甩頭發:


    “那可不,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比方說接下來你會嚐試利用突然驚嚇之類的方法,來試圖讓我因外界刺激而中斷梳頭的行為,從而失去絕對安全的規則保護。而且從你一直轉過身子去的情況來看,這種驚嚇極有可能是某些屢試不爽的招數——正麵也是頭發或者畸形怪異的五官。”


    這下子,小女孩徹底是被唐居易給驚住了。


    唐居易嘿嘿一笑,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


    “我還知道,我的某個同伴估計就是被你這撇腳的把戲所困,現在正處於一個受你掌控的空間內。我勸你還是放棄那些快要被國產恐怖片用爛的戲碼,因為那些東西根本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比起費力氣出醜,我個人建議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將你掌握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說出來,這樣還能稍微節省一些時間。”


    聽完唐居易的話,這一直不曾抬起頭來的小女孩終於是緩緩地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張被灼燒得麵目全非的臉,皮肉幾乎被火焰所吞沒得化作了焦炭,大塊的區域是裸露的焦黑肌肉,甚至還有不少部分是森森的白骨。


    唐居易吹了個口哨,不僅沒有害怕的意思,甚至還讚歎了一句:


    “可以,這個就比較有創意,比起兩邊都是頭發的那種愚蠢設定明顯就要更富有藝術氣息一些。”


    看著唐居易的反應,這個小女孩終於是徹底相信了他所說的話——這些東西都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隻能是白費力氣。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對這裏的事情這麽了解?】


    小女孩焦炭一般的麵部肌肉一伸一縮,讓她發出了和她容貌完全不相符的聲音。


    唐居易也不見外,直接是坐在了這小女孩的身旁,露出了相當不真誠的笑容:


    “我是一個紀律好、思想好、學習好、工作好、作風好的新時代進步青年,這次來你們醫院主要是為了解決你們醫院內部的糾紛矛盾,為你們樹立文明和諧的風貌標準,順帶指導你們走向更為光明的前景和未來。”


    對於這種完全是在胡扯的話,小女孩明顯一個字都沒有相信:


    【你的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


    唐居易聞言挑眉:


    “嗯?暗示我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你鼻子犯的罪?”


    麵對唐居易跳脫的邏輯,小女孩隻是平淡地說道:


    【是那個孩子的氣息】


    下一秒,熊熊烈火從地麵中迸發,穿過了鋪路的瓷磚,轉瞬之間便蔓延到了整條走廊的四周。


    恐怖的熱浪和四射的火星令唐居易變了臉色,而之後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心中一震。


    迅速擴散的火勢不再隻局限於這2樓的廊道,唐居易甚至都能透過被燒穿的牆壁,透過那滾滾濃煙,透過那暴露出來的鋼筋支架看見樓上樓下同樣被火焰灼燒的場景。


    無數驚恐的叫聲與痛苦的哀嚎之聲自四麵八方響起,一道又一道人影在烈火中出現,竭盡全力地躲避著高溫的炙烤,但是最終都是跌倒在了地上。


    那些奔跑著的人都對唐居易的存在視而不見,甚至有的人直接從唐居易的身軀中穿過,讓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切並非真實。


    “這是……過去的場景重現嗎?”


    唐居易環顧四周,卻是看見了一道熟悉的瘦小身影。


    正是小哲。


    此時的小哲帶著暢快淋漓的笑容,黃紅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使得他宛若從地獄中走出的鬼神,看起來震撼人心。


    隨著小哲伸手一揮,那竄動的火焰便如同活物一般猛然高漲,並隨著他的手勢而動,將更多的建築結構囊括在了火勢之中。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倒在這焦土內,小哲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鬱,甚至稱得上是猙獰。


    唐居易凝視著正在肆意收割人命的小哲,一種強烈的心悸也是隨之浮現,但是更多的卻是被謎團籠罩的迷惑:


    【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裏】


    身旁的小女孩聲音依舊平靜,但是其中卻流露出了幾分恐懼的意味。


    唐居易偏過頭去,看向了小女孩:


    “既然當年發生了這樣一場災難,那這病院又是誰來重建的?為什麽會被重建?”


    也正是這一偏頭,讓唐居易意外地發現,自己身旁的小女孩兒竟不再是此前那麵目全非的模樣,反而是恢複了一張白白淨淨的臉。


    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有著這個年紀獨有的細嫩皮膚和微胖的臉頰,讓人見了便會生出想要揉捏一把的衝動。


    看著麵前這和“恐怖”“醜陋”兩個詞完全挨不著邊的清秀麵龐,唐居易竟是感到些許的惋惜:


    “原來你之前是這種樣子嗎?”


    小女孩的語氣中帶上了些嘲笑的意味:


    【看你之前那麽平靜,我還以為你不是那種會被表象所影響的人呢。】


    麵對小女孩的諷刺,唐居易倒是沒有解釋的意思:


    “那我可能讓你失望了。”


    頓了頓,唐居易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討論的想法,接著說道:


    “所以你想告訴我的就是,小哲當初在掙脫了控製之後釀下了一場堪稱驚天的血案,而你當初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小女孩同樣是注視著沉浸於焚燒快感中的小哲,微微搖了搖頭:


    【不是我,而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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