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簡陋的圓桌和軟椅之外,這間心理諮詢室裏就隻剩下一個老式的器械桌和一張折疊式的小床了。


    床的支架已經磨損得很是嚴重,而且上麵覆蓋的布匹也滿是時間的痕跡,依稀還能看出因長時間的重物擠壓而微微凹陷下去的輪廓。


    唐居易捂著自己的傷口,一瘸一拐地舉著手電筒走到了小床前,若有所思地觀察起來:


    “這麽說來,進行心理診療的患者一般都會躺在床上......”


    用手四處觸碰了一下床的各個角落,唐居易也是試圖從中翻找出些什麽來,但是除了發黴的床墊之外一無所獲。


    倒是407的病人要求的煙鬥正擺放在角落的器械桌上,和另外一些工具淩亂地堆放在一起,並沒有給唐居易的尋找添加什麽難度。


    椅子上有人坐過的痕跡,而且還很新,看樣子應該是外頭那個已經喪命的幹瘦男子留下的。


    四處翻找了一番,唐居易仍舊沒有得到什麽特殊的信息,也並沒有x光片之類,哪怕是一張小紙條也沒有,不由得皺眉道:


    “真就這麽簡單?拿了煙鬥走人就可以了?唯一的阻礙就是會被人開門迎麵給上一刀?”


    總覺得有些不對頭的唐居易並不想就這麽輕易離開,雖然說沒有頭緒,但是潛在的直覺驅使著唐居易再一次檢查起來。


    “我看看......這醫院我去過的每一間房子都多少有點詭異,而這一間不應該這麽正常......”


    唐居易一邊思考著,一邊用手撫過了折疊床邊緣的扶手,卻是被奇怪的手感吸引了注意力。


    “嗯?”


    唐居易低下頭去,發現欄杆上有一截的磨損程度和其他部分完全不同,似乎曾經有什麽東西在這個位置反複摩擦過。


    “不會吧......”


    唐居易突然有了一下不好的聯想,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也是趕緊將視線挪向了了另一邊的欄杆,果然是發現了與之對應的相似磨損痕跡。


    再湊近了些,唐居易幾乎要將鼻子頂到這粗糙的扶手上,這才看清了那些磨損嚴重的地方所殘留的東西。


    “棉麻......果然是因為捆綁而造成的磨損......”


    唐居易舔了舔嘴角,也是腦補出了一幅畫麵:


    不斷掙紮的病人被死死拘束在床上,四肢不斷掙紮卻無法逃脫,並且還伴隨著絕望的叫喊聲......


    “這應該就是問題所在了吧?正常點的醫院怎麽會在心理諮詢室裏設置這種設施......也隻有精神病院才——”


    唐居易一邊念叨著,一邊撓了撓下巴,神情卻是驟然一變:


    “精神病院?!”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事情,唐居易連忙將衣兜裏的x光片掏出,一張一張地展開,鋪在了一旁的圓桌上。


    “全部都是腦部的照射圖片......而且都來源於不同的患者......”


    唐居易迅速地掃過每一張x光片的圖樣,在腦海中建立起了聯係。


    隨後,唐居易也是粗暴地拽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紙帶,將之與x光片擺在了一起。


    “病症信息被汙漬掩蓋,讓人無法判斷......”


    而和紙帶上的信息一樣被掩蓋起來的,還有3樓的樓梯口處張貼的地圖與報紙。


    “醫院的具體名稱也不讓人知曉,更是將報紙上的大部分信息給抹去......”


    唐居易的思路運轉地非常迅速,很快便將這幾個疑點匯聚到了一起:


    “我原以為這隻是和第一場遊戲一樣,為了不讓我知曉自己所在的地方,如今看來,卻是在阻止我接近真相......


    隨後,唐居易也是迴憶起了407和408的病人的情況:


    “407的病人除了記性不好之外也並無不妥,而408的老人則是明顯精神狀態異常......”


    緊接著,在醫護人員的辦公室內經曆的恐怖也是在唐居易的腦海中浮現:


    “當初那個護士在描述那個孩子病情的時候,提到過【狀態不對】和【自言自語】,如果往精神病院的方向思考,那答案就很顯然了......”


    【你真的相信......這些人所進行的活動是像他們所說那樣的“治療”嗎】


    那道陰冷的聲音讓唐居易記憶猶新,此時也是順勢憶起,與這些詭異的線索合並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真相。


    “一家以精神病院的身份設立的研究機構,實際目的卻是以那些精神異常的患者為小白鼠,進行他們的某項特殊目的......而這其中的某個患者卻是有著超出他們控製範圍內的能力,進而造成了如今的恐怖......”


    唐居易喃喃自語著,許多一直沒能想通事情也是迎刃而解:


    “難怪隻有少部分病人得以活命,而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和【那個孩子】有過接觸的人——407、408的老人、嚴鳴......”


    想到這裏,唐居易心中的不安也是攀升到了一個頂峰:


    “也就是說,那個一直遊蕩著的怪物也是出自那個名為小哲的孩子之手,而醫院的所有恐怖與詭異也都是來源於他......”


    “這個醫院......怕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了吧?”


    在麵對那個孩子時的無力、絕望,還有精神上的混亂感,無不在提醒著唐居易這一個事實——小哲的能力,必然超出了人類所屬的範圍!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熟悉的聲音在唐居易耳邊再一次響起,令他麵色巨變:


    “你很聰明嘛?”


    扭曲的拉扯感籠罩了唐居易的全身,讓他在一陣暈眩中失去了對環境的判斷能力。


    直到那種扭曲感消退,唐居易才發現自己迴到了最開始的手術間。


    完好無損的燈管、整整齊齊的醫療器械、潔淨如新的地麵,還有......站在唐居易麵前的小哲。


    直到這一次,唐居易才能如此清晰地觀察這個名為“小哲”的孩子的樣貌。


    和大多數孩子一樣黑而柔順的散發,異常蒼白的膚色,黑色蚯蚓一般的血管以及純粹烏黑的眼球......這些組合在一起,便是麵前這個一切恐怖的根源。


    小哲坐在唐居易的麵前,穿著一件寬大的白大褂,披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床單一般滑稽。


    “怎麽樣,是不是很熟悉的畫麵?”


    小哲笑嘻嘻地向唐居易展示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口中的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


    “平時都是你坐在我現在的位置上,現在反過來看看,倒是挺有意思的。”


    唐居易扭動了一下身子,發覺自己的四肢被死死捆綁在椅子上,根本無法做到動彈哪怕一點點。


    “為什麽不繼續讓我探索下去了?”


    唐居易開口,問的卻是這樣一個問題。


    小哲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歪了歪腦袋:


    “沒必要了......你不是都已經明白了嗎?”


    隨著小哲打了一個響指,唐居易麵前便飄落了幾張x光片。


    而又是一聲響指,出現的卻是一個手電筒。


    而小哲的語氣也是帶著詭秘:


    “x光片、手電筒、電池、煙鬥......這些東西隻是為了讓你離真相更近一些而已,既然你已經思考出了這麽多,那也就不需要再進行下去了,不是麽?”


    唐居易沉默地低下頭,並沒有迴應小哲的話。


    對於唐居的反應,小哲顯得並不在意,隻是自顧自地說著:


    “嚴醫生,你對我進行了那麽久的治療,現在卻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你說,你該怎麽治療你自己呢?”


    嗡——


    沒有絲毫征兆,手術間內的物件同時顫動起來,一柄柄手術刀懸空而起,全部漂浮在唐居易的麵前,指向了他身體的每一處。


    小哲的麵龐滿是殘忍之色:


    “你們對我做過的那些,我也想對你們試試呢......”


    而這個時候,唐居易也是緩緩抬起了頭,但是麵龐卻是恢複了平靜:


    “你在撒謊。”


    小哲聞言,笑容直接是凝固在了臉上。


    唐居易的語氣平緩而沉穩:


    “從一開始你就想要誤導我,讓我以為我是在一個劇本中扮演著一個名為‘嚴鳴’的角色,需要以這個角色的視角解開真相。而在隨後的事件中,你不斷加深著我對自身扮演的角色的理解,同時也讓我更加堅信自身的身份。”


    “辦公室的場景幻覺的確是很精妙的手筆,成功塑造出了一個藏著隱秘的醫院以及工作性質詭異的醫生的形象,讓我情不自禁地就開始以你給我鋪設的思路為基礎進行思考。”


    “而這種思考,是完完全全偏離了真相的騙局。”


    說完這一句話,唐居易也是凝視著神色越來越難看的的小哲:


    “你之所以沒有讓我繼續進行下去,並不是因為沒有必要,而是因為你怕再給我一點時間就會猜出真真正正的真相。”


    一片死寂。


    小哲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孩子玩遊戲被打敗的沮喪神色:


    “你怎麽猜出來的?”


    唐居易見狀,微微一笑:


    “因為你太急了。”


    小哲一愣:


    “啊?”


    唐居易搖了搖頭,顯得有些惋惜:


    “你急著讓我跳過歸還煙鬥的過程,以及探索1樓的過程,直接讓我坐到你的麵前,然後給出了一套看起來與我的思考結論相吻合的說辭,這一切都太過於順利了。”


    “就在我剛剛迴到這個房間的時候,我就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唐居易感慨地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


    “既然你能隨時掌控我周圍的一切,那麽有沒有這樣一種情況——”


    “我從一開始得到的信息,就是你想讓我知道的一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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