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我想起來了。你能迴來嗎?”每一個字似乎他都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輕輕的緩緩的,話音都顯得那麽無力。

    葉然心口悶痛。

    原來他知道了啊。

    寂靜片刻,葉然輕輕掛斷了電話,機械地找到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她沒有騙人,她的手機真的隻剩下不到百分之五的電量了。

    一切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他們之間總在錯過,一前一後,跟不上節奏。

    葉然輕輕唿了一口氣,老天在和他們開玩笑嗎?

    在她準備放下的時候,為什麽讓她又知道了以前的事呢。

    葉然輕輕摸了摸小腹,那裏曾經有一個小生命,這些年,她一直都在想,如果傅葉笙能夠平安降世,她會教她喊爸爸,帶著她去見傅延北,把他嚇死。

    可惜,沒有這樣的如果。

    她緊緊地抱著雙腿,蜷縮在角落中,心頭湧過一陣陣複雜的滋味。

    傅延北望著夜空中的明月,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他用力地捏著手機,眸色如同一片汪洋。他很想快點找迴自己失去的記憶,找迴和她之前的一切。

    他閉上眼,大腦依舊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上,當她開門時,時軼站在門口,眼神溫和。

    “早——”

    時軼手上拿著一束滿天星,她最喜歡的花。

    “我看這裏的花顏色特別好看。”

    葉然接過,“謝謝。”

    他們今天原本的計劃是去歎息橋,這是威尼斯最著名的橋梁,聽說很多相愛的戀人乘坐貢多拉在經過橋下時接吻,以此求終生相守。

    “時軼,我打算迴去了,迴青城。”她仰著頭,“我外公外婆年紀大了,我是他們帶大的,從小他們為了我操碎了心,我想迴到他們身邊。”

    時軼往前一步,將他攬到懷裏,輕輕撫一下她的頭發,“好。”無論她做什麽決定,他都會支持她。

    晨曦的光芒照進走廊,塵埃在陽光中四下地漂浮著。

    葉然的手僵硬地垂在兩側,“時軼,我不值得。”

    他為什麽這麽傻呢?

    這個世界比她好的女孩子太多了。

    “不要想那麽多。”時軼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們一切順其自然。”

    他的唿吸輕輕落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話語間帶著

    幾分無奈,讓她感到一陣心疼。

    迴青城前,時軼陪葉然先迴了一趟倫敦,葉然得把自己的東西處理一下。

    她迴去的時候,公寓裏沒有人。房間裏落了一層灰,不知不覺間三年這麽快就過去了,可時間好像還停留下她最初來倫敦的景象裏。

    葉然把東西一一打包裝到紙盒裏,書雕可以放到桑珊那裏。其他的東西,需要的她都要帶迴去。

    整理了兩個多小時才收拾好。葉然心裏喟歎,今年她該去寺裏住著,不然怎麽一直在搬家。

    時軼卷著襯衫袖子,衣服皺了許多,他幫她把箱子都裝好了,額角噙著汗珠,“還有什麽東西要寄迴國內的?”

    葉然看了看房間,凝思了一瞬,“我有一雙鞋不見了。”

    “會不會在鞋盒呢?”

    葉然翻了幾個盒子都沒有。“真的不見了。”

    “再找找也許你放到別處了。”

    她搖搖頭,怎麽會?她記得很清楚,出發前就放在一旁的鞋架上。當時和傅延北分手,她都舍不得把鞋子扔了。

    有一兩次,她會也會迷信想到,會不會是因為當初他給她買了這雙鞋,所有最後他們才分手了。這以後,一定不能讓那一位買鞋啊。

    客廳一陣聲響,大門開了又關上。

    葉然說道,“應該是amy迴來了,我去和她打個招唿。”

    amy看到她一臉的激動,“葉然,你迴來了啊?”

    “好久不見。”葉然笑著。

    amy一眼就看到她身後的時軼,眨眨眼,“你的新男朋友?”

    葉然一愣,“是我朋友。amy,有沒有看到一雙小白鞋?”

    “小白鞋?沒見到。”amy想了想。

    那可能真的丟了,或者是爸媽離開時順便給扔了。

    “可能是丟了吧。”她的語氣裏莫名地有幾分失落,“我先去收拾東西,今晚迴青城。”

    “這麽匆忙?”

    “該迴去了,有機會來青城。對了,你等一下——”葉然迴房拿了一份禮物。

    amy道謝後突然想到,“前幾天,有個男人來找你,他說是你男朋友。”

    葉然身子一僵,臉色微微恍惚了一下,“他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他一個人去你房間,當時看他的臉色好像很悲傷。”

    葉然輕輕籲了一口氣,“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迴頭,對著時軼無奈一笑。鞋子的事不言而喻,肯定是傅延北拿走了。

    葉然再檢查了一下,發現連發卡都不在了。她咬咬牙,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送出的東西還能要迴去嗎?

    出發去機場前,桑珊過來送她。

    “哎,你還是決定迴去了。”桑珊一臉不舍,“有時間我會去看你的。”

    葉然彎著嘴角,“怕是下一次見你,你都要帶著個洋娃娃了。”

    “哈哈,我努力。”桑珊摸摸肚子,“那個,你那兩幅作品我都放到拍賣行寄賣了,有消息我再聯係你。”

    “好啊。”

    “我怕你舍不得。”

    葉然扯著笑,“舍不得也要放下。”她望著遠方,“都過去了。”重逢後沒有婚紗,她何必留著呢。

    桑珊看了眼遠處的時軼,“然然,我覺得最適合你的人一直都在你的身邊。時軼多好啊,打著燈籠找不到的。”

    葉然睨了她一眼,“又在胡說了。我和他是朋友。”

    “人家可不想和你做朋友。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開就好。”

    “再見。”

    他們都知道,這一次離別再見不知道在猴年馬月呢。人生總在一次又一次的離別中,度過我們的餘生。

    來來往往人不同。

    傅延北比葉然早兩天迴的寧城。迴去之後,他就去找了許鎮。他氣唿唿地揪著許鎮的衣領,“你也都知道,是不是?”

    諮詢室的人嚇了一跳,“老師——”

    許鎮擺擺手,臉色淡然,“沒事,你們去忙吧。”

    傅延北雙眸殷紅,恨不得殺了他。

    許鎮勾勾嘴角,“想起來了?”

    傅延北緊緊抿著唇角,手慢慢鬆開,一把推開他。

    許鎮跌坐在椅子上,他毫不在意,直視著他。

    “幫我恢複以前的記憶。”傅延北轉過身,冷冷地開口,臉色繃得緊緊的。

    許鎮擰著眉,“如果我可以,四年之前就幫你了。”當初傅家人不知道沒有想過幫他恢複記憶。許鎮不是沒有試過。

    傅延北劍眉一擰,“你以前給我吃的什麽藥?”

    “對你的身體沒有壞處。”許鎮理了理衣領,雲淡風輕道

    。

    傅延北嗤笑,顯然不相信。他雙手撐在桌子上,“你以前說,我這種情況,有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恢複記憶,是真的?”

    許鎮凝思了一下,重重地迴道,“是的。”他沒有騙他。

    傅延北眸色幽深,眼底藏著失落,“我會試試的。”

    許鎮歎息一聲,“你已經知道以前的事了,而且,你現在也已經愛上她了。能不能找迴記憶又有什麽區別呢。”

    “你不明白。”傅延北丟了這一句便離開了。

    許鎮拉下窗簾,一個人坐了很久很久,他才拿起手機,打通了蘇韶言的號碼。

    “韶言,剛剛延北來找過我。”他的聲音有些壓抑。“沒有,他沒有想起來。”

    蘇韶言聲音蒼白無力。傅延北把葉然忘了四年,她做了這麽多,可還是無法讓他愛上她。“我知道了。許鎮,謝謝你。”

    許鎮慘淡地動動嘴角,“我隻能做到這裏了。你——早點放手吧。”

    “放手?嗬嗬——”蘇韶言輕輕一笑,“許鎮,你沒有愛過,不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它會讓人上癮。”

    許鎮的聲音空蕩蕩的,“韶言,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愛過?”他頓了頓,收起了情緒,“好了,我還有課先掛了。”

    傅延北迴了茂苑,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迴來了。阿姨一周來打掃幾次,家裏很幹淨,隻是一進來,就感覺到冷清。

    門口還擺著兩雙拖鞋,他的,還有她的。

    上一次,阿姨還問過他,鞋子要不要丟了?

    當時他是怎麽說的。

    “留下吧,不占地方。”

    其實,他一直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心。他對葉然的感情,其實一切都沒有變。因為潛在的感情,那些熟悉的感覺一直牽動著他。

    我迴家了,可是,你卻離開了。

    他從盒子了拿出了那雙小白子,小心翼翼地擺在鞋櫃上,好像她還住在這裏一樣。

    傅延北盯著鞋子看了很久,眼睛都發酸了。

    傅延北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神色憔悴,整個人都是無力的。

    晚上,周斯南過來。兩人已經好些日子沒見了。

    失戀的兩個人,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咎由自取。

    周斯南望著他,扯了扯嘴角,“呦,去非洲啦。”

    傅延北摸了一下

    下巴,新冒出來的胡渣有點紮手,加上幾天幾夜沒有合眼,雙眼都陷進去,看著確實滄桑。“你都知道了。”他的語氣淡淡的,平鋪直敘。

    “知道,早知道了。”周斯南歎了一口氣,“你也別想那麽多,好事多磨。”

    “都磨得分手了。”

    “再追迴來不就是了。你當初怎麽追她的,重新來一次。”

    “你以為還是四年?”他嗤笑,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眉心,眉宇間透著些許沮喪。

    周斯南揚起嘴角,“有個消息,要不要聽?”

    傅延北無精打采地沒有反應。

    周斯南輕輕喉嚨,“時軼和她迴國了。”

    傅延北眼前瞬間一亮,聲音隱隱激動,“什麽時候?迴寧城?”

    “今晚到北京,從北京轉機迴青城。”

    傅延北轉念一想,“時安告訴你的吧。”

    周斯南摸摸鼻子沒說話。“問他們清楚做什麽。你趕緊把你家葉然追迴來就行了。”半晌,他又開口,“延北,抱歉。葉然迴來的時候,有些事我沒有告訴你。當初我以為你會慢慢找迴記憶的,如果早點告訴你,或許你們之間也不會弄成這樣了。”作為兄弟,他確實不該。

    傅延北輕扯了一下嘴角,喉間一陣苦澀,“我明白。”他的媽媽一定給所有人都施加了壓力。

    “那個我問你,女人懷孕幾個月肚子上會留下妊娠紋?”這幾天,他一直在想一些事。

    他們分手四年,小笙剛剛四歲,這一切會不會太巧了。

    這些日子,他都魔怔了,總在幻想著一些事。小笙那麽親近他,而他對小笙從一開始就有種特別的感情,總覺得不是巧合。

    傅延北的嘴角慢慢翹起來,這是他多日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周斯南看到他嘴角的笑容,“你還是先冷靜一下吧。不是我給你潑冷水,小笙怎麽可能是你的女兒?她是葉然的妹妹,要是女兒,他們家不是亂輩分了。”

    傅延北似乎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他又想到了葉然在倫敦留下的那個孩子,心頭鑽心的疼。他的十指慢慢收緊,“不是也沒關係,以後我們再生。”

    就叫傅葉萊。

    再次歸來。

    重新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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