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幼去之前給洛懷州發了條短信。


    到了病房門口,門虛掩著,女人嘶啞的聲音傳出來。


    “寒星,你怎麽又拉身上了?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連大小便都控製不了?”


    薑幼推門動作頓住,透過門縫去看。


    病房裏彌漫著一股腥臊難聞的氣息,一個衣著樸素的女人掀開了被子。


    病床上的李寒星閉著眼睛,骨瘦如柴,因為尿管鬆落,導致小便打濕了褲子。


    婦人端來水給他擦拭身體,一邊擦一邊自言自語,“媽給你擦幹淨,別急,這就給你擦幹淨——”


    剛給李寒星清理完,換上幹淨的褲子,褲襠很快又濡濕了一塊。


    婦人在床邊怔了許久,突然之間爆發,“寒星,你為什麽這麽不聽話?!”


    “剛換好的褲子又被你尿濕,你現在連一個三歲小孩都不如了!你不想讓我好過是嗎?”


    然而躺在床上的李寒星絲毫沒有迴應。


    “為了你,這個家都散了,都是那個女人害的!”


    “你到底能不能感覺到?你要是能感覺到,就睜開眼看看!”


    婦人往李寒星身上捶打了兩下,撲在李寒星身上哭泣,“你為什麽還不醒,你是不要媽媽了嗎?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幹脆媽隨你一起去死算了!”


    薑幼看到這一幕,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她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她覺得自己來得好像不是時候。


    要不還是改天再來算了。


    就在薑幼準備轉身,病房裏突然傳來叫喊。


    “寒星——你怎麽了,別嚇媽媽!”


    薑幼腳步頓住,看見婦人驚慌失措地抱起李寒星,病床邊的檢測儀發出警報聲。


    她想也沒想,抬腳進去了。


    薑幼進到病房,空氣裏彌漫的腥臊味更加濃鬱。


    常人聞到這股味道,恐怕會受不了,忍不住作嘔,但薑幼經常照顧喬老爺子,早已習慣了。


    薑幼快步走到病床邊。


    婦人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被她抱著的李寒星,麵色青紫,渾身抽搐不止。


    看著像是窒息。


    薑幼把花放下,要去按唿叫鈴,瞥見唿吸機停止了運轉。


    她皺眉檢查了下,原來是插座鬆了。


    插頭不可能無緣無故掉下來,肯定是李寒星的母親情緒崩潰,搖晃李寒星時,不小心拽鬆的。


    薑幼立即把插頭插好,在唿吸機上快速點了兩下,氧氣立刻輸送給李寒星。


    李寒星獲得氧氣後,停止了抽搐。


    “寒星,我的寒星啊!”婦人大叫不止。


    生命監測儀停止警報,李寒星臉色也慢慢恢複正常。


    薑幼鬆了一口氣。


    婦人似乎是沒察覺到,仍在痛喊李寒星的名字。


    “您別這樣抱著他,他不能自主唿吸,把他放平在床上吧。”


    婦人激動地推開薑幼的手,“別碰我兒子!”


    薑幼察覺到了婦人狀態不對勁,“您冷靜點,他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婦人這才反應過來,摸著李寒星的臉,確定他沒事了,才把人放迴床上。


    薑幼看著她佝僂著背,四十左右的年紀,頭上已滿是白發,心裏不是滋味。


    給李寒星掖好被子,婦人抬起頭,“謝謝啊,剛才——”


    話說到一半停了,婦人瞪大了眼睛看著薑幼。


    眼神從震驚,變得尖銳,像是要從薑幼臉上找出什麽來。


    她突然開口,“你是當年那個女生?”


    薑幼愣了一下,“什麽?”


    婦人眯起細縫般的眼睛,“沒錯,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認識!”


    當年在老師辦公室,不管薑幼怎麽解釋,老師就是不相信她的話。


    通知了他們雙方家長,讓他們在辦公室站著,等家長來領他們迴去。


    沒過半個小時,池妄就來接她了。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一個穿著寬大的灰色夾克,背著鼓鼓的腰包,一身油煙味的女人匆匆趕來。


    隻是那一眼,她就覺得,這應該是就是李寒星的母親。


    她和李寒星的母親沒有交談,跟在池妄身後,擦肩而過。


    三年沒見,薑幼除了長了點個兒,還是那副清純可人的模樣。


    而李寒星的母親,蒼老的像變了個人。


    “你來幹什麽?!”李寒星的母親突然抓住薑幼的手。


    “阿姨,我來看他——”


    “看什麽看,三年了,你都沒來看寒星一眼,也沒等來你一句道歉,寒星被你害成這樣,你還不打算放過他?”


    “不是,阿姨——”


    “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婦人力氣很大,推搡著薑幼,薑幼差點沒站穩。


    “李寒星到底怎麽了,三年前——”


    “滾,你給我滾!”婦人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拿起薑幼帶來的花,狠狠往薑幼身上砸。


    薑幼見狀立即要出去,婦人卻追著她打。


    抓起病房裏的東西,不顧一切砸向薑幼。


    最後是洛懷州推門進來,及時製止了她。


    洛懷州叫助理看住李寒星的母親,把薑幼扯到病房外。


    “受傷沒有?”


    薑幼臉色微微發白,“沒事。”


    “抱歉,我應該早點來。”


    薑幼搖頭,“李寒星的母親怎麽迴事?”


    洛懷州抬眼看向病房裏,“寒星出事後,她精神崩潰了,每天盼著兒子能醒來。”


    老公去世的早,就這麽一個兒子,從小聽話懂事,成績優異,街坊領居都喜歡,可好端端的卻成了植物人。


    李寒星的母親接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了一陣,被洛懷州找醫生治好了,後來就跟李寒星一起搬去了療養院。


    照顧了李寒星三年,沒病也被折磨瘋了。


    薑幼若有所思。


    難怪她剛到病房的時候,聽見李寒星的母親一個人在神神叨叨,就覺得好像有點不太正常。


    發現兒子情況不對,不會按唿叫鈴,隻一個勁地把兒子抱在懷裏,悲痛地哭喊。


    這樣一想,的確是可憐。


    “洛總,李寒星……為什麽會變成植物人?”


    李寒星的母親說是她害的。


    這跟她有什麽關係?


    洛懷州幽幽道,“薑幼,寒星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的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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