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握著手爐思緒一下子飄遠。

    她自小獨立慣了,林懷瑾性格冷肅,母親孱弱,自她懂事起便照顧家室,杏兒自來她家隻是做好分內之事,很少會出言關心,而平叔雖然一直對他照料有加,遇到事時更擔憂的卻是不能對不起蕙娘和林懷瑾,因此可以說,林琅從沒受到過太多的體貼,更沒人會將她放到心尖兒上寵著,唯恐她受了委屈。

    想這樣冬日寒風怕她凍到手的舉動,從沒人做過。

    林琅抬頭看向沈連卿,紅唇微彎,笑容間帶著少女般的嬌羞,看著心神一蕩。

    之前林琅都將沈連卿視作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如今對他綻放笑容,沈連卿心中突然盈起一片莫名的滿足感。

    “在下姓崔,林姑娘是我的恩人,如今大雪封路,待路開了我再派人送你們去京。”沈連卿開口迴答了平叔的問題,一方麵又為他們安排好了行程,趁著林琅心情好說這些,想必她不會再拒絕。

    果然,林琅答應了,“之後有勞你了,不過恩人什麽的,崔公子言重了。”

    “當日危險,換做他人絕不會如你一般,恩人你自然當得。”沈連卿不欲讓林琅反對,話鋒一轉,看向旁邊的黑毛大馬,“說起來你家這馬倒是難得的良種,在你麵前竟然這般溫馴。”邊說著,他邊將林琅帶著往前走,在季明的刻意阻攔下,杏兒和平叔都隻能遠遠的跟著。

    “不過雖說顯眼也最好找,比起你那老仆和黑馬,若不是你身邊的那個丫鬟自己露了行蹤,怕是我的手下一時也找不到她的。”

    林琅聽聞這話,倒是沒有一絲意外,杏兒最擅長隱於眾人之中,而關於毛豆的話,“之前有人和我說過毛豆是很適合作戰的良馬,本是想買,不過我沒有賣。”

    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沈連卿挑了挑眉,這馬物種稀有,一般人隻會以為個子大些,非富即貴是辨不出品種的,他倒是有些在意是誰告訴她的。

    “你會騎馬嗎?”

    林琅搖頭。

    “我來教你。”

    林琅想到之前的驚險經曆,若是會騎馬,就是逃也快些,不疑有他,利落的點頭,眉眼綻開露出一個感謝的笑,“好呀。”

    果然到了安逸的地方,小姑娘不再緊張膽懼,神情言語都放開許多,這才像一個少女的樣子。

    沈連卿正想趁熱打鐵,木伯上來低聲說有事要告知,沈連卿隻能暫時別過林

    琅,命季明安排好林琅身邊的人。

    ***

    毛豆被牽走,平叔與杏兒一同到了她如今住的院落中,平叔一路走過,眼睛睜得溜圓,直到屋內隻有林家三人時,他才微微鬆口氣,“這崔公子是這麽富貴的人家啊,小姐,我們是不是得拜見一下他家中的長輩,可不能沒有禮數讓人瞧低了我們。”

    林琅道:“我早問過,崔公子是獨自一人住在這裏的,府邸之中隻有他一位主人,剛才就算是見過了。”

    “原來這樣。”

    杏兒將椅子放到平叔旁邊,在旁應和:“平叔你可知道這崔公子是誰?”

    平叔搖頭。

    杏兒一笑,“他是當今丞相之子,有這樣的府邸也是正常,而且為我們安排的屋子旁邊不遠便是崔公子的主屋,我和小姐來了快一個月,吃穿用度都絕好,而且還體貼的準備了鏡子和首飾,就連梳頭的梳子都是白羊玉的。”

    平叔被杏兒長長的一段話驚愣了,他畢竟是男人,沒忘別處想,隻是笑嗬嗬道:“這人挺大方啊,方才他說小姐是他的恩人,到底怎麽迴事?”

    杏兒難得的興奮之語沒得到迴應,之前林琅更是不願提這個,如今更是遂了林琅的願,把話題岔開,道:“和你們失散後,我和他偶遇,互相扶持著才脫離險境,我還沒問平叔你前些日子過得怎樣?”

    “我無事,就是被砍傷了胳膊,現在也好大半了,對了,”平叔從懷裏抽出兩本書,正是林琅一直惦記的雲繡書,“我趁他們不注意藏起來的,好在那些匪徒眼睛都盯著金銀,根本不在意這些。”

    林琅興奮極了,將雲繡書接過,一頁頁翻著就怕哪裏受損,嘴裏連聲說著慶幸之語,平叔也十分高興。

    杏兒見這主仆倆心思都沒往崔珩那裏走,不由得歎了口氣,她不好打斷,也體恤平叔辛苦,便悄悄出門去讓人準備些熱食。

    沒想到一出去便見到季明站在門口,眼睛直勾勾的往裏麵瞅,杏兒皺起眉頭,“你做什麽?”

    “是杏兒啊,是林小姐有什麽吩咐嗎?或是要見我家爺?”

    杏兒早發現了,這人對小姐有著異常的關注,莫不是心懷不軌?

    她板起臉來,“是我自己想要去廚房給平叔拿些吃的。”

    平叔?是那個老仆嗎?

    “這樣啊。”季明圓圓的臉上明顯染上失望的神色,可還是不死心的問:“那之前廚房送

    來的栗子雞林小姐可喜歡,還有鬆仁膏,這些都是特別為林小姐做的呢,還有昨日送來的珠釵,林小姐沒戴呢,若是不喜歡我再送別的樣式過來。”

    你也可以認為是我家王爺特意吩咐的,快告訴你家小姐,讓她知道我家王爺的好!

    若是正常來說,杏兒肯定會這麽想,可季明的態度太過熱情反而讓她心生提防,擺出大丫鬟的架勢福了下身,“實在是有勞了,不過我家小姐不喜奢華,首飾還是你拿迴去吧,我還要去廚房,不能久留了。”語畢杏兒翩然離開,留下季明苦惱的皺著一雙濃眉。

    不喜歡嗎?

    《玉隱蝶》那書裏不是說那書生送給小姐一個玉釵,那小姐立馬就芳心暗許了麽,看來得再買幾本書。

    這些討好林琅的事自然都是瞞著沈連卿私下做的,就連林琅現在住的屋子都是木伯特意安排的,季明被木伯派來打聽林琅的喜好,這些日子首飾衣服美食送了一堆,愣是沒有一點聲響,杏兒這丫頭對外做的滴水不漏,什麽都探聽不出來,可急死他了!

    這下來了個老仆,剛剛一起走的時候一愣一愣的,不想杏兒那麽沉默精明,也許可以一試。

    季明緊緊握拳,他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讓林小姐喜歡上他家王爺的機會!

    為了他們王府的女主人,他一定要堅持,若是此舉成功,他可是全府的大功臣啊!

    季明忍不住嘿嘿笑起來,杏兒端著吃食正看到他眉飛色舞的歡喜樣子,頓時杏眼一凝。

    這人對著小姐的屋子笑的這麽開心,除了愛慕女子的男子哪裏會做出這樣的表情。

    他果然是膽大包天,連小姐的主意都敢打!

    杏兒麵無表情的從季明身邊走過,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轉過身,難得的露出一個笑來,這可讓季明受寵若驚極了,要知道這麽些日子杏兒除了在林琅麵前,情緒幾乎不外露,更別提笑了,“季明,我之前聽人說你找人買了一些書?”

    季明頓時不好意思了,圓圓的臉上紅了一片,低低的嗯了一聲。

    “我個姑娘家都沒害羞,你怕什麽,誰沒有個愛好,我理解的。”

    季明低頭戳著衣角,“杏兒你別誤會了,我、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你低頭,”杏兒朝他靠了過去,聲音低低的,“其實比起那些書來,還有別的更好看,當然不是說那種,而是……”

    杏兒的聲音低緩,隻有季明能

    聽得一清二楚。

    等杏兒說完,季明圓圓的眼睛裏麵如同閃著星星,明亮極了,“真的?”

    “你隻要說書名,老板會拿給你的,可別告訴別人是我說的,我家小姐會不高興的。”

    季明連連點頭,稚氣的臉上寫滿了單純二字。

    當然,還有期待。

    杏兒這樣,是不是也支持王爺和林小姐呢,原來我們是同盟啊,“杏兒,若是你還有什麽,盡管告訴我。”

    杏兒眨了眨眼,“那就要看你嘴巴嚴不嚴了,就像剛剛我和你說的,你若是轉頭告訴別的什麽人……”

    “不會,我發誓。”季明鄭重道。

    杏兒點了點腦袋,轉身進屋,背對季明時,終於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嗯,她很期待,季明買到那些書之後的反應。

    既然對小姐有蓄意,她就直接將根給他拔掉!

    林家主仆三人互訴衷腸了許久,直到快天黑平叔才離開,林琅在杏兒的伺候下,沐浴洗漱,要睡時,杏兒用那炳白羊玉梳子為林琅梳頭。

    杏兒隱約能感覺到沈連卿對林琅的在意,旁敲側擊的問了句:“小姐,今天見崔公子你怎麽不戴首飾呢?怕是他會以為你不喜歡呢。”其實林琅除了不得不穿送來的冬衣,其他的絲毫未動。

    她看了眼首飾盒裏的金玉珠釵,的確精致美麗,林琅不能說自己不喜歡,不心動,她伸出手,在碰的上麵涼玉的一霎那猶如被刺,立刻收迴了手,緊接著按住了蓋子。

    這一係列的舉動令杏兒梳頭的動作頓住了。

    隨後她聽見林琅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不能碰的。”

    無論是這滿盒的美麗珠釵,還是那遙不可及的玉人,再喜歡,也不屬於她。

    可一瞬間,林琅又想到今日那熱騰騰的的手爐,還有那人溫柔體貼的微笑,那樣美好,令人心動,又舍不得。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竟一下子快過年了,林琅也終於步入十四,這一年,她在異鄉他地,身邊無一親人,陌生的環境與掙紮的心事反複折磨,最終……這個年林琅過得異常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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