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橫臥在地上,被人狠狠踩了幾腳一時起不來身,抬頭一看,就見自家院中人來人往,不斷地從各個房間進出,一片混亂中,她甚至看到自家的仆人竟主動給人領路!

    反了,都反了!

    王氏眼睜睜地看著家中被搶卻無能為力,心中絞痛不已,眼淚流了滿臉,注意到一個年輕的漢子朝她走來。

    還好,終究是有好心人的。

    她本以為這人是對她心生可憐過來扶她,年輕漢子稍稍彎腰,王氏隻覺頭上一癢,再抬眼一看,這漢子已手腳麻利的將她頭上所有的珠釵金玉全摘走了!

    王氏倍受打擊,心裏的火越聚越大,最後化作一聲悲憤苦痛的哀嚎!

    “啊啊啊啊你們這些殺千刀的!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聲音太過不甘狠戾,眾人動作一緩,隨後繼續若無其事的拿東西。

    ***

    老趙和丫鬟帶著自家人將袋子裝的滿滿登登,走出門口時,正看到王氏涕泗橫流的拽著一個中年漢子的大腿,哭嚷著讓他從自家馬車上下來。

    那中年漢子嘿嘿一笑:“王家夫人,東西隨便拿這話可是您說的,倒出去的水還能再迴盆裏?我家小子馬上要從軍去了,就缺個高頭大馬,您就放放手,連著馬車一塊給了吧。”他話說的好聽,腳上卻毫不留情的抬起,對準王氏胸前猛然將她踢倒在地。

    王氏撲到地上,滿臉滿嘴的土,痛的爬起不來,還不忘惡狠狠的咆哮威脅:“你要敢拿我家馬車,我就去官府告你!到時候你進了監獄,我讓人弄死你!”

    中年漢子笑盈盈的迴了句:“當初您家那小子打死馮家唯一的小兒子,不是說人那麽多,不曉得是誰打的麽,現如今,我把這馬車拉走了,你憑什麽就說是你家的呢。”

    王氏被人指出虧心事愣了下神,就這一下,老漢熟稔的架起馬車跑了!

    “快去追啊!老趙!”王氏看到救兵,連連喊道:“追迴來我給你漲工錢!”

    老趙冷冷一笑:“夫人說漲工錢說了幾年沒一次真的,俺可不敢信了,正好同你說一聲,趙叔我啊,不幹了!”說完朝她啐了一口,望著王氏大驚的表情,他痛快的大笑一聲,連額頭腫起來的地方都不覺得疼了。

    不過一個上午的光景,王家裏裏外外被搶了個遍,甚至還有的人牽來自家的牛車把家具都搬走了。

    王氏根本攔不住,而最可笑的是,從

    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幫她。

    在王氏家裏幹活的人大多其實都是店裏的夥計和繡娘,平日裏在外麵王氏擺出一副家中主母的闊氣派頭,迴了家搖身一變,如同地主婆般對他們非打即罵,工錢更是一直被壓榨,要不是為了養活家裏,根本沒人願意留在王家。

    所以當外麵傳出那種奇怪的“傳言”時,在王家幹活的人上下串通一氣,故意隱瞞王氏,平日裏的怨氣到了今日一起發作出來,反正他們也沒賣身給王家,不幹了不行嘛!

    他們如今是糧也有了,錢也有了,王家現在除了鋪子就剩個空殼子,誰怕你。

    王氏是個心思決斷的,見沒人幫她,也不管有人在自家搬進搬出,提起裙子就往鋪子跑,出了事,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夫君!

    當衣裙髒亂,頭發散開,渾身毫無一絲往日貴夫人模樣的王氏到了自家鋪子門前時,看到的是一副櫃倒椅斜,鋪子早已被洗劫一空的場景。

    她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一翻差點昏了過去!

    她沒想到那群人連自家鋪子都沒放過!

    最後還是王氏的夫君王掌櫃看到她,將她從街上扶迴鋪子裏的。

    他也是渾噩不知何故,看到王氏就跟看到了主心骨一般,積在心中一堆話稀裏嘩啦的倒給她:“早上我剛開門一群人就進來搶東西,我讓夥計去報官,現在人還沒迴來!對了,你怎的這幅樣子?難道家裏也……”

    不必再問,就看王氏此時灰敗的臉色就能想到家中肯定和店裏一樣。

    王氏精神恍惚的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咱們得罪誰了啊?這麽害我們!”王掌櫃幹脆坐到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王氏腦子一團亂,也沒開口勸。

    “娘,”洪亮的聲音伴著沉重的腳步,一個身型肥胖的男人走進店裏,與其形象不符的是他一直歪著脖子,嘴邊還淌著幾條口水,“剛家裏來好多人,搶我的猴子糖,我就、就拿棍子把他們打跑了!”

    王氏看到自家兒子,疲憊地站起來,眼底露出幾分慈愛:“幹得好,就該狠狠地打這群狗癟!”

    “我要猴子糖!”

    “等會兒娘再給你買。”

    “那我要林家妹妹陪我,我要林家妹妹!”

    一提起林琅,王氏的心裏那團火瞬間把她整個人都燒著了,“要那小蹄子幹嘛!害人精!”

    王氏的兒子

    歪著脖子,口水噴的王氏滿臉都是:“我就要林家妹妹!”

    王氏也正是滿頭怨氣的時候,也沒了耐心。

    “要個屁,人早就跑了!”

    “哇啊啊啊!”王氏的兒子平日被她慣得無法無天,氣性上來什麽都不管,竟一把將王氏推倒,尖聲嚷著:“我就是要,不給我就殺了你!”

    王氏被自己兒子猛的一推,腦袋正撞到柱子上,後腦頓時血如泉湧,這次徹底昏了過去。

    她多年精於算計,一生真正愛護的隻有這個兒子,可笑如今真的讓她受到傷害的就是她的血緣親兒。

    ***

    幾日後。

    王氏後腦受傷,雙腿再站不起來。王家和鋪子也被搬空了,什麽都不剩。

    “報官吧!”王掌櫃說道,他還惦記著讓官府來管。

    王氏臉色黃黑,本就難看的麵容如今更是十足的醜惡,整個人瘦的一把骨頭,下巴尖銳如刀,躺在床上說話聲音囔囔的宛如一個快死的人,可她一開口,便能感受到這軀體裏燃燒著濃烈的炙火,“官府要是想管早就來問了!根本就是隔岸觀火不想管了!況且我們就是去告了,告誰?整個渝鎮的人嗎?”

    王掌櫃臉色難看,歎息一聲。

    “兒子還念叨著林家姑娘,怎麽辦?”

    一想到自己兒子,王氏內心更是複雜難過,她的雙腿因為兒子再也動不了了,想恨又恨不起來,隻能將滿腔怨恨全部轉移到別處。

    “咱家落到這步田地都是因為林家!她家上下沒一個好東西,這事少不了那小蹄子從中作梗,我絕饒不了她!”

    言語之間,殺氣森森。

    王掌櫃道:“那就是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麽能耐。”

    “你知道什麽!”王氏激動地胸口不斷起伏,說話就和拉風箱的聲音一樣嘶啞:“老趙那老不死的說了,林家的小蹄子是坐馬車跟商隊走的,我當時讓所有人都不準幫著林家,她從哪兒變來的馬車,哪裏來的門路能跟商隊一起!”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王氏激動地一口氣提不起來,翻著白眼梗了半天才緩過來,看著夫君愁眉苦臉的樣子,她心裏也是七上八下,如今王家是真落魄到比從前還不如,兒子是個傻的,自己又不能行走,要是他把自己休了另娶他人,那她可就真的隻有死這一條路了。

    想到這裏,她堆起笑容,也不

    知道在別人眼裏,她如今的笑難看的如同惡鬼。

    她難得用溫和的語氣說道:“夫君你別擔心,我還有迴繡的手藝,以後就安心在家裏刺繡,那些惡人拿了咱家的東西,答應都來光顧,用不了多久,咱家就又起來了。”

    這真是如今唯一的幸事,他家本就是靠王氏從蕙娘那裏偷來的迴繡本子起家富裕的,之後再借點錢,東山再起不是難事。

    王掌櫃想到這個,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這迴繡的手藝王氏自己學會了之後就將那本子燒了,再想富家自然還得靠她,紅朝館的玉翠還等著他為她贖身呢,他抓住王氏枯如樹枝的手,“那以後還是要辛苦夫人了。”

    燭光冉冉,心思各異的兩人都笑得溫柔,宛如一對患難見真情的眷侶,隻有那被照映拉長的黑色影子才透出幾分彼此陰暗冰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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