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仍是以白布纏身,外罩盛裝,強忍著去參加禮部的慶典。京城的文廟是天子所賜建,規模宏大,氣象莊嚴,天下第一。星子仍是為首,率一大群新科進士進殿焚香,於孔子像前跪下那一刻,望著那天地君親師的牌位,星子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第一次被罰跪在這牌位前的情形,那間幽暗的小屋,那可怕的黑暗與孤獨……星子想笑,陰暗黑屋與宏偉廟堂,懲罰或是旌表,其實都沒什麽不同,這泥塑木雕的偶像終究是偶像,利用它的人的目的也是一樣,星子微微轉頭,見身後眾舉子虔誠的神情,低低地歎了口氣。

    雖說不用再騎馬,但赴宴同樣不輕鬆,昨日坐了木馬,今日又上老虎凳,偏偏星子是狀元,人人都要來向他敬酒,又不得不喝。但幾個同科進士來敬酒,客套恭維時,那笑容卻是尷尬而勉強的,星子全副身心都與傷痛相抗,自無暇顧及。數杯酒下肚,卻聽見幾桌外有人議論,那幾人聲音雖壓得甚低,傳入星子耳中仍是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道:“你們知道那新科狀元的來路麽?”

    另一人道:“不清楚,知道也沒用,反正狀元上麵早就定了,和你我無關,不然,就憑他前日廷對昨日遊街那樣囂張……”後麵卻沒了下文。

    旁邊又有一人接口道:“可不是麽?據說他曾在宮中留宿整夜,無非就是憑的那張臉蛋,咱們哪能及得上?不但欽點為狀元,上麵還賜了他順昌府……”

    星子初時沒聽懂“憑那張臉蛋”是什麽意思,待迴過味來,一張俊臉已氣得煞白,一口銀牙咬得格格作響,眼中幾要噴出火來,正欲衝過去與那人理論,肩頭忽被人拍了一下,迴頭卻見是北風。北風笑問:“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今日是兄弟大喜的日子,怎麽臉色這麽難看?昨日我去府上道賀,聽說兄弟身體不適,可是病了麽?”

    星子忙撐著站起,為北風斟滿一杯酒,道:“同喜同喜!那日在京城府衙,承蒙兄台仗義作證,尚未道謝。”

    北風嗬嗬一笑:“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隻是兄弟你倒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實話,兄弟你大魁天下,倒是有些出乎意外,既蒙聖眷,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星子聽他言下亦似有所指,忍不住打斷他,勃然問道:“小弟雖是不學無術,當了這狀元也慚愧得緊,但還不屑做雞鳴狗盜之事,難道兄台也信那些沒邊的傳言?”

    北風不著惱,仍是嘻嘻哈哈的:“說實話,你這事多有蹊蹺,我本是也有幾分信的,但昨日見了兄弟遊街時慷慨激昂,倒又不信了。至於旁人怎麽說,你何必去放在心上?上麵看重你,是你的運氣,心安理得。等你飛黃騰達了,那些人一樣的來巴結你。他們是不得機會,若有了接近上麵的機會,做出來的事怕比他們今日口中說的更加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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