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西京城,因為天氣與地理的原因,整個城市都陷入到了一股燥熱之中。


    這樣的燥熱導致城內活動的人,一般在太陽下山的徬晚最多,也是一種避開烈日的方法。


    “賣冰糕嘍……”


    “又涼快又甜的冰糕。”


    瘸著條腿的華人老兵,趕著驢車,車上拉著一個蓋著棉被的木箱,一路走,一路吆喝著。


    “冰糕怎麽賣的?”經過新成立的財政部大樓門口的時候,從裏麵傳來了一道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長相年輕的官員。


    官員姓陳,名星宇,父母當初給他取這個名字是為了他像星辰宇宙般璀璨而奪目,當然,現在也算有點出息,做了財政官員,科長,級別還算可以。


    “綠豆的一個銅元,奶油葡萄的兩個銅元。”賣冰糕的華人老兵,看著走到跟前的陳星宇,熱情的介紹道,“您瞧瞧……自家做的,可比那些雪糕廠做的好吃多了,不好吃,不要錢。”華人老兵解開上麵的棉被,隨後打開堆滿冰塊,冰沙的木箱,從裏麵挑出幾個用白皮薄紙包裹的簡易自做雪糕,遞給對麵的陳星宇,一邊拿,還一邊吹噓道。


    所謂銅元,則是華元的一種輔幣,類似英鎊中的先令,白銀中的銅錢,一般都是用於這種小額交易。


    銅元和華元的兌比,一般都保持在一百比一的程度。


    也就是說一百個銅元換一塊印有劉衍頭像的銀元,也就是華元。


    從這也可以看出華元的幣值,有多麽堅挺!!


    “嗯……這個奶油味的不錯,還有葡萄幹。”陳星宇接過賣冰糕華人老兵遞過來的一根用白紙包裹的雪糕,直接撕開麵上裹著的那層薄薄的白紙,然後就塞進了自己的嘴裏,剛一入口,一股濃濃的奶香味,就從喉嚨衝到了鼻子,而且還能吃到大塊的葡萄幹,和市場上賣的那種小的,完全就是兩迴事……


    “不錯吧……”聽到陳星宇說自己做的冰糕味道不錯,賣冰糕的華人老兵立馬樂開了花,“好吃你就奪買幾個,讓裏麵的都嚐嚐……”華人老兵隨後對陳星宇繼續熱情的說道,說完還指了指財政部的大樓。


    “額……”聽到眼前這個賣冰糕的提起這個,陳星宇迴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大樓,以及大樓上劉鵬親筆所題的,財政部三個大字,“這樣,你這車雪糕我都要了,一會幫我推進去。”陳星宇想了想,隨後對賣冰糕的華人老兵迴答道,看起來十分大方。


    但是隻有陳星宇自己知道,他調來財政部還不久,正是打好關係的時候,這個時候不大方點,出點血,怎麽可能立的住腳……


    別看上麵經常提倡要搞什麽廉潔,在官場不要動不動就是人情世故,但是又有幾個漢國官員真的這麽做呢??


    “行行行……我這就來。”華人老兵聽後,立馬樂開了花,忙不迭的把木箱抬了下來,一瘸一拐的抬進了財政部大樓。


    “你先放這吧……一會我自己宋上去。”來到大廳,陳星宇找了一個地方,讓華人老兵放了下來,“多少錢?”陳星宇隨後詢問價錢。


    “奶油葡萄的一共七十根,一百四十塊銅元,綠豆的六十五根,一共六十五塊銅元……”賣冰糕的華人老兵,打開木箱將裏麵的雪糕數了數,“加上剛才伱吃的一根,一共是二百零七塊銅元,抹個零頭,你給兩塊華元就行……”華人老兵熟練的算了算帳,快速的算完之後,笑著對陳星宇迴答道。


    “給,這是你的錢。”陳星宇從隨身的錢袋中,掏出兩個銀閃閃,印有劉衍大頭照的華元遞給了麵前的華人老兵,“這個箱子,你一會再過來拿,我先帶上去。”陳星宇隨後指了指地上那個裝雪糕,裏麵有冰塊製冷的木箱,對華人老兵再次吩咐道。


    “沒事,一會我再過來。”華人老兵接過錢後,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對陳星宇剛剛說的木箱,一點也不在乎,隨後便一瘸一拐的拿著錢,離開了財政部大樓……


    “還真沉……”在華人老兵走了之後,陳星宇抱起地上的木箱,有些吃力,隨後便慢慢吞吞的往樓上走去。


    “我早就說過,咱們的財政再這樣胡搞下去,早晚會完蛋。”


    “你說過,什麽都是你說的,現在墨西哥人都要打過來了,這財政再怎麽著也得挺住。”


    陳星宇好不容易抱著木箱來到樓上,就看見財政部的吳會記和負責財政計劃起草的章主任吵了起來。


    兩人吵的麵紅耳赤,不可開交,樓上的其他同事,都不敢搭茬,生怕惹上了麻煩。


    “各位,要吃雪糕嗎?”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陳星宇用一句話,打斷了吳會記和章主任的爭吵,甚至就連財政部內還在處理文件的人,都抬起頭看著端著木箱的陳星宇,眼中露出了一絲不可思議……


    “小陳,你來的正好。”章主任見到陳星宇後,立馬把陳星宇叫了過來。


    “章主任,您找我什麽事啊??”陳星宇慌慌張張的放下手中的木箱,隨後走到章主任身邊,有些不知所措的詢問道臉上露出一絲迷茫。


    “你說,咱們現在的財政怎麽樣?”章主任看著陳星宇又問了一個讓他不明就裏的話。


    “咱們的財政,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這要看怎麽理解。”陳星宇看了看章主任和一旁默不作聲的吳會記,壯著膽子迴答道。


    “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章主任聽後,立馬對陳星宇追問道,“放心,說錯了也沒有任何關係,你就放心大膽的說,出了事,我擔著……”章主任拍著胸脯對陳星宇保證道,臉上露出了鄭重的表情,好似真的能夠什麽都能托底一樣。


    “這好的一麵嘛,就是咱們的財政不需要過分的依賴下麵收上來的稅收……主要是由咱們漢國控製的金礦……”陳星宇瞧了瞧麵前對自己很期望的章主任,以及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吳會記,心裏想了想,隨後繼續對章主任迴答道。


    “你說的沒錯,咱們的財政確實不怎麽依賴下麵的稅收。”章主任聽完陳星宇剛剛說的話後,點頭同意道,“那什麽是不好呢??”章主任隨後繼續對陳星宇詢問道。


    一旁的吳會記撇了一眼有些戰戰兢兢的陳星宇,陳科長!!


    “不好就在於,咱們過於依賴金礦,客觀上壓製了收稅的積極性。”陳星宇隨即對章主任迴答道。


    “哦,這收稅就是收錢,怎麽還沒有積極性呢?”章主任聽完陳星宇說的話後,有些不解的詢問道,在他看來,這收稅嘛,誰不願意,收上來的都是錢,哪個政府不願意??


    就連一旁的吳會記聽到陳星宇剛剛說的這話,都有些詫異的看著陳星宇,眼神中露出了一絲不解,以及好似又理解的感覺。


    “章主任,假如你的家中,有兩個店鋪,一個店鋪日進鬥金,而另一個店鋪卻門可羅雀……”陳星宇對章主任做了一番店鋪的比喻,“而這個時候,需要擴大經營,您會把錢投在哪上麵?”陳星宇對章主任反問道,語氣平緩而有力,看起來和剛才戰戰兢兢的樣子,判若兩人,整個人都洋溢著自信兩個字。


    “這個問題還用問,我當然會把錢投在那個日進鬥金的店鋪上,難不成還繼續投資在那個沒什麽生意的店鋪上……這不是開玩笑嗎??”章主任聽完陳星宇對他的問題後,不假思索的立馬迴答道,“這個問題,跟咱們財政好不好又有什麽關係?”章主任隨後對陳星宇繼續詢問道,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解,在他看來剛剛的問題,簡直和目前的財政沒有任何關係嘛!!


    隻有吳會記聽完陳星宇的問題後,眼前一亮,隨後用欣賞的眼光看著陳星宇。


    “咱們財政和這兩個店鋪難道不像嗎?”陳星宇看著麵露疑惑的章主任,不緊不慢的迴答道,“我們漢國目前的財政是金礦占大頭,其他的農業工商業所收上來的國稅,占小頭……而且隨著這樣的情況加深,我們對於金礦的依賴,還會繼續加大,這難道不是另一種荷蘭病嗎,章主任??”陳星宇表情嚴肅的對章主任苦口婆心的說道,在他看來,如果長此以往下去,漢國距離得經濟學意義上的荷蘭病,就不遠了。


    而所謂荷蘭病則是指一個國家對某一項產業出現了較大,甚至絕大的依賴,導致這一項產業壓製了其他產業的發展……出現了大樹底下不長草的事情。


    至於說發展其他產業,這也是一種玩笑,在某一項產業可以輕鬆崛起利潤的時候,那麽該國的國家政策,必然要以這個產業為核心。


    不管使用什麽政策,最後都是要與該產業做結合,更嚴謹的說,那些發展的產業,也是在為這一項最大產業做配套,做基礎鏈接……


    後世的俄羅斯,乃至那些中東產油國皆是如此。


    現在的漢國其實如果沒有劉鵬大力投資且鼓勵工商業,按照曆史慣性,和人內心的貪婪,以及不計後果,可能早就滑向了荷蘭病,資源陷阱的深淵,從此以後,漢國的命運,華人的命運,也就此注定了……


    “你是說……”章主任聽完剛剛陳星宇的話後,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是說我們的財政,也是一種荷蘭病??”章主任試探性的對陳星宇詢問道,臉上露出了一絲驚駭,畢竟如果真的這樣,那這次財政還真的要重新改革了。


    “沒錯,就是一種另類都荷蘭病……”陳星宇堅定的對章主任點頭承認道,“雖然太子殿下加大了對工業的投資,但是我們的稅收體係卻沒有變,依舊是老的那一套,而且更可怕的是,我們的財政已經到達了極限。”陳星宇毫不避諱的對章主任繼續說道,在他看過,以如今的軍費開始,行政開支,以及對於某些行業的補貼,事實上整個財政,已經到達了漢國目前,所能夠承擔的極限。


    “我又何嚐不知,可是……”章主任聽完陳星宇說的話後,露出了複雜的表情,“剛剛我與吳會記就在因為財政問題,而苦惱,目前的財政,確實就像你所說的,已經到達了極限。”章主任迴過頭看了一眼,剛剛與他瘋狂爭論的吳會記,有些歉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對陳星宇迴答道,語氣充滿了落寞。


    “是啊,章主任說的沒錯。”吳會記這個時候對陳星宇發聲道,“這財政上的數目越少,我們這幫人,就……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吳會記羞愧的對陳星宇繼續說道,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岔……


    畢竟財政落到今天這樣的程度,他們也是有責任的,要不是他們對於財政規劃沒有做好,何至於弄到今天這樣差點沒有辦法收拾的程度。


    一句話,他們都是罪人啊!!


    “咱們的財政政策必須進行修改,必須把錢花在刀刃上。”陳星宇麵色沉重的對章主任和吳會記說道,“調整財政政策需要錢,還是調整稅收政策,都需要錢,這一切都離不開錢這個字!!”陳星宇表情嚴肅的對章主任以及吳會記繼續說道。


    “是啊……這一切都需要錢。”章主任聞言,對陳星宇點了點頭,表示對他剛才所說話的認可,“可是……上哪找錢呢??”章主任有些無奈的對兩人攤手道。


    “要是能找到錢,我早找了,可是,就是把財政部翻個底朝天,現在也沒有多餘的錢啊……”吳會記聽完剛剛章主任的話,感同身受的跟著哀歎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古人誠不欺我!!”吳會記對兩人感歎道,表情十分落寞。


    “我有辦法,就是不知道兩位大人,敢不敢試?”陳星宇目光咄咄的看著兩人說道。


    “什麽辦法?”章主任聽後,立即對陳星宇追問道,“要是有辦法,無論怎麽說,我都得試一試。”章主任看著陳星宇的眼神逐漸堅定。


    “是啊,小陳,隻要這個辦法不是什麽讓我們殺人放火,去做非法勾當,我們都願意嚐試。”吳會記緊隨其後的對陳星宇說道,看向陳星宇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


    “目前想要解決我們漢國財政問題的辦法,無非就是兩個……”陳星宇看著兩人投射過來的殷切而炙熱的眼神,隨後當著兩人的麵,伸出了兩根手指,“一個就是加稅,對整個漢國加稅,但是這一招很容易引發民怨,畢竟我們剛剛把整個漢國穩定下來,剛剛建國就加稅,不說那些老百姓,就是咱們內部的人,也會不滿的。”陳星宇對兩人提出了第一條辦法,但是很快就被他自我否決。


    畢竟加稅實在太招人恨了,這古往今來,凡是設計稅收,妄圖在稅收上動手腳的,無一例外,基本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更何況漢國剛剛建立,好不容易靠著劉鵬兩場戲劇,一份報紙,讓漢國那些反對者都團結在漢國的周圍。


    現在要是加稅,在外人眼裏,不是墨西哥共和國一樣,都是來搜刮加利福尼亞人民的財富。


    很容易把好不容易得來的人心丟失的。


    這也是陳星宇說這個辦法不行的。


    當然,外麵的反對不可怕,鎮壓就是了,最恐怕的就是自己人的反對。


    眾所周知,這一個新的國家建立,肯定是要伴隨著大量功臣的,而漢國剛剛好就是一個典型的君主製國家,那些跟隨劉衍,劉鵬打天下的人,現在哪個不過的不比原來好……豪宅美妾,樣樣都有。


    真的危難時候,可以找他們要錢,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找他們要錢,這幫人肯定會推諉,所以這個稅,是很難加的,就算最後加了,主持這個計劃的陳星宇也沒有什麽好下場,所以他才說不支持加稅。


    畢竟六朝何事,隻成門戶私計,可是真實存在的。


    “是啊,這加稅是加不得的啊!!”了解其中內幕的章主任也不支持加稅。


    “小陳,既然加稅不行還有沒有其他辦法,你剛剛不是說,有兩個辦法嗎??”吳會記沉默了一會,隨後對陳星宇詢問道。


    “是啊,還有什麽辦法。”章主任也跟著對陳星宇追問道,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期待陳星宇真的可以找出解決目前財政問題的辦法。


    “兩位大人……”陳星宇麵色鄭重的對章主任和吳會記抱拳恭敬的說道,“加稅不可,調整財政政策需要錢,幹什麽都需要錢,那麽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借錢!!”陳星宇目光堅定的看著章主任和吳會記迴答道。


    “借錢??”章主任聽後,臉色變的有些艱難,“可有具體辦法?”章主任隨後繼續對陳星宇詢問道。


    “有!!”陳星宇看著章主任和吳會記點頭答應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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