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師徒幾人用過晚飯,嶽不群將要下山鞏固“君子劍”的名頭,照例叮囑徒弟們一些注意事項,


    沈元景平素不愛說話,此時突然出聲:“師父,這次下山可是要除去風陵渡張員外說的那一夥賊人?”


    “正是。張員外來信,丟了一批財物,且說這幫賊人多有惡行。他於本派多有貢獻,如今派人來請,不得不去。”


    “師父以為這些賊人武功如何?”


    “還要下山仔細問過才會知曉,不過張員外手下那幾個護衛財物的莊客武功平平,卻也能平安逃出,想來賊人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嶽不群雖然不太明白沈元景的目的,也把知道的消息都說了出來:“最多十天,此事就能了結。”


    “既然如此,何須師父出馬,我去便可!”


    “什麽?不行!”嶽不群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還小,又沒有江湖經驗,等長大一些再說!”


    “年關過後,我亦足十八,算不得小。”沈元景和和氣氣的說道:“況且江湖經驗,我也有的。”


    嶽不群知道沈元景說的是上山之前的事,一個小孩子潛伏幾年殺死仇家,又不遠千裏北上學藝,這些經曆確實算得上江湖經驗。


    他本待拒絕,但想元景一向是最聽話用心的孩子,三年以來一點事情也沒惹出來,這次想要下山,應該是靜極思動或者單純的年少氣盛:“也罷,這次我就帶你和衝兒一起下山。”


    “何須如此,幾個小毛賊我和師弟就能解決,哪裏用得上師父出馬?豈不是墮了華山派的威風!”沈元景還沒有說什麽,令狐衝就快按捺不住要跳起來,師父跟著下山,他哪來的機會偷酒喝。


    令狐衝這兩年也跟著嶽不群或者管事去過山下的鎮子幾次,多少有些市井經驗,在加上沈元景一向穩健,這事到也可行。


    “師妹怎麽看?”嶽不群想了下,看向寧中則,這山上沒有其他師兄弟,也隻有妻子可以商量。他倆是同門結合,年輕時叫慣了,成婚後仍是師兄妹相稱。


    寧中則倒是放心沈元景,又看另一邊的令狐衝眼巴巴的,臉上泛起笑容,說道:“大師兄,衝兒和元景都大了,也是時候讓他們出去曆練一下了。”


    “可是他們……”嶽不群話說到一半,便看到寧中則朝他使了個眼神,頓時有些明白,便打住話頭,轉身麵對弟子:“元景,既然你有心思,那便遂了你的願,和衝兒一起下山除賊吧。”


    言罷,又看向喜上眉梢的令狐衝,語氣嚴厲的說道:“衝兒,雖然你是師兄,不過江湖經驗淺薄,下山之後還要多和元景商議,尤其是不能喝酒,知道嗎?”


    聽說能夠下山,令狐衝樂得找不著北了,聽著師父的話,自然唯唯諾諾,也不敢反駁。


    第二日用過早飯,沈元景和令狐衝便提著行李,在師弟和師妹的羨慕的眼光中下了山。


    兩人走後不久,嶽不群悄悄跟了上去。


    ……


    風陵渡地處山西、陝西、河南三省交界處,黃河、渭河、洛河在這裏交匯,與潼關隔河相望。黃帝時期的名臣風後葬於此地,因而得名。


    對於沈元景來說,風陵渡更為知名的傳說,是峨眉創派祖師郭襄於此地初見神雕大俠楊過。


    一見楊過誤終身,以至於峨眉的二代祖師都叫做風陵師太。不過在笑傲江湖的世界裏麵,峨眉派的掌門和弟子都已經變成了男的。前輩名俠的事跡都隨了煙塵,消失在曆史的長河裏。


    華山距此也不過六七十裏地,沈元景和令狐衝上午騎馬出發,下午便到了張員外的莊子外麵。


    聽說華山派的人過來了,張員外連忙出來迎接。華山派雖然式微,可君子劍嶽不群依然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有他在一天,華山派就是一流門派,震懾周邊宵小護衛一方平安自然不在話下。


    居前的一位年輕人長方臉蛋,劍眉薄唇,隻是頭發有些淩亂,衣襟敞開,臉上帶著懶洋洋的神情,見到主人出來,便一拱手道:“華山令狐衝,見過張員外!”


    華山首徒的名字張員外自然是聽過的,剛才心底的一點失望立刻煙消雲散,熱情的拱手為禮:“令狐少俠真是朝氣蓬勃,嶽先生和夫人可好?”


    “師父和師娘都身體安康,多謝張員外記掛!”令狐衝臉色一肅,迴了一禮。然後他往邊上一步,讓出身側的沈元景,介紹道:“這是我二師弟沈元景。”


    張員外眼前一亮,眼前這人劍眉星目,麵容俊朗,儀表極為不凡。麵上雖然看著有些冷淡,但難得的是眉宇之間沒有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傲氣,反而有種讀書人清貴的文氣。


    引著兩人進了主廳奉上茶點之後,張員外連忙讓人安排酒席,並叫自己的兒子出來作陪。


    沈元景隻是性子冷,不喜與人多打交道,但待人接物一如常人,倒也沒有拒絕宴請,隻是趁著準備的這個功夫,讓張員外招來那幾個逃出來的莊客問詢。


    “確定是孤峰山?”


    “肯定是他們。這夥人打北邊來,功夫不高但極為兇悍,一個多月來已經做了好幾個大案,聽說西邊的一個小村子都沒了。”


    “好。”沈元景問清楚了賊人的位置,又見幾個莊客腳步輕浮的樣子,便不再言語,任由令狐衝應付張員外的吹捧。


    飯桌上果然有酒,沈元景也沒有勸令狐衝不喝,隻是再次申明了飯後便要出發孤峰山的想法。


    見師弟執意要今天就走,令狐衝也不敢多喝,隻能淺嚐輒止解了解饞。不過隨後張員外奉上的滿滿一壺酒,讓他大喜過望。


    酒足飯飽,沈元景和令狐衝還有兩個莊客就出發了,行了約莫五六十裏路,天色漸暗,馬也乏了,便找了個小河邊停住,準備歇息一晚。


    兩個莊客一位去拾掇些幹柴,一位照料馬匹,令狐衝也樂得清閑,美美的喝了口酒。迴過頭一看,沈元景正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打坐。


    此時夕陽西下,映襯得天邊的雲彩金黃。微風悠悠,吹起一片枯葉落到河裏,隨著流水而去。


    “師弟總是如此用功,平日不是看書便是練劍的,出來了也不歇歇。”


    “根基不穩。”


    “咳咳”,聽到沈元景的話,令狐衝嗆了一下。如果說沈元景的根基不穩,那華山其他二代弟子平日練的都是彈棉花麽?


    “師弟說笑了吧。師父那麽嚴厲,都挑不出你的一點問題。平日雖然沒有見你出過手,不過想來我這個大師兄都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是根基不穩,我不得找塊豆腐撞死?”


    “華山派根基不穩。”沈元景也不多說,以這位大師兄的悟性,肯定能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令狐衝腦子一轉,就知道了沈元景的意思。他喝了一口酒,然後就苦笑著說:“師弟你真是,弄得這酒都沒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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