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短短的幾句話的功夫,躺在地上的江夜明已經是臉色蒼白,身下一大灘鮮血。雖然已經有人給他上過藥,但是藥粉灑上去,很快就會被血液衝開,始終無法止住血。


    數名醫者圍了過來,半晌後,先後搖了搖頭,其中的那名軍醫道:“匕首傷到了傷者的要害,造成了大出血。如果是在縣城裏,或者說我們軍營裏,我等還有辦法搶救。但是在這裏,恐怕……”


    他話雖未說完,但是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心頭一片冰冷。


    孫有年急聲道:“難道說現在就沒有一點辦法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失血過多而死嗎?”江夜明可不僅僅是他得力的助手,還是他未來的女婿,更是他孫氏與江氏之間聯盟的重要紐帶!


    跟隨自己前來新克拉瑪幹沙漠一趟,卻被自家的侄子失手誤傷致死,迴去後不說怎麽向江家交待,就是自家女兒那邊也無從交待啊!


    自家未出門的女兒成了望門寡不說,就是將孫麒麟依法嚴懲不貸,孫氏和江氏兩族之間,恐怕也要反目成仇了!這對於孫有年和孫氏宗族來說,無異於飛來橫禍啊!


    可是他卻又無法嫁禍他人,孫麒麟與林誌宇之間的摩擦,自始至終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就算他是縣尉,也不能當著這數百人的麵,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啊,真要那樣做的話,他這個縣尉的位子也就指日可下了。


    “我們正在給他查驗血型,先輸血保住他的命,但是這法子不能持久,如果說最終仍然找不到辦法或者說上好的藥物止血的話……”那名軍醫長歎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麽。


    年超英站在帳篷口,雖然人擠人、人挨人的,看不到內圈的情況,自有親信將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於他。


    年超英嘴角微微翹起,他與孫有年雖然一同前來,但是卻並不代表著他們兩人就是在一條船上的,孫有年被搞得灰頭土臉的,對他年超英來說,又有什麽關係?事情鬧得越大,餘下這半個月裏,自己在這營地裏的話語權就更強,也能夠分得越多的收獲!


    “輸血可以,但是必須要保留下足夠的血液備用。嗯,不夠的,讓這些衙役們獻血。”年超英冷笑道。


    他們這一次前來,也考慮到了可能會出現的危險,所以也攜帶了一些血袋,但是這裏畢竟是新克拉瑪幹沙漠裏,想要大量攜帶需要低溫保存的血袋無疑是不現實的。所以,獻血才是最為有效的方法。


    適量獻血對於人雖然沒有什麽危害,但是需要休息來調整身體的狀態。如果孫有年帶來的這些衙役有多人因為獻血而不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那麽他孫有年拿什麽來和自己爭?


    眾人將已經暈厥過去的江夜明抬入了帳篷中,軍醫很快地為他掛上了一個血袋,又與孫有年請求準許在衙役中尋找血型匹配者準備抽血。


    孫有年煩躁地擺了擺手,示意由他去做,心裏卻是不住地盤算著,怎麽樣才能夠將江夜明的小命保下來,他要是死了,對於孫家來說,損失實在是大的令他難以忍受,甚至於可能會動搖他縣尉的職位!


    送迴縣裏無疑是不現實的,甚至送到九棵樹外堡都不現實,江夜明這個樣子,根本就無法禁受快馬奔馳所帶來的顛簸,而要是緩慢運輸,十天都走不到九棵樹外堡!先不說他還能不能扛住這十天,也沒有人願意這樣做啊!


    通知縣裏讓人帶器械和藥物趕過來?就算如今這裏已經有了發報機,等東西運來了,至少也是三四天之後,還不能夠保證一定能救活了江夜明!


    他越想越是發覺處處都是死路一條,也越發對孫麒麟痛恨不已,這哪裏是麒麟啊,分明是頭反噬家族的兇獸啊!要不是還記得孫麒麟是自己的親堂侄,自己的兄弟還活得好好的,還是自已在宗族中的有力支持力量,他都想將其丟到沙海裏自生自滅去。


    很快檢測結果就出來了,孫有年帶來的這些衙役裏,隻有不到三十人符合條件,這令孫有年越發的煩惱。


    他知道年超英肯定是在等著看自家的笑話,原本他帶來的衙役數量就不如年超英,如果說再有三十人因為獻血而不得不休息,日後收獲的分配比例上,自己所能夠得到的必然會更少!可是他還偏偏無法提出什麽異議來。


    隻是要是因此而減少了收獲,事情傳到了自家身後的那位耳朵裏……自己的前程一樣堪憂!


    坐在江夜明的病榻旁,孫有年如同困獸一般,怒火無從發泄!


    年超英在自己的帳篷裏,隨意地倚靠在行軍榻上,聽取自己扈從的匯報。


    方才他強行地要求李照基和青雲都團隊與自己“換防”半個月,最晚明日一早,李照基和青雲都的這些人就必須離開巨石營地,而且隻能攜帶一天的食水。而他的人已經控製了無線發報機和發電機,確保李照基他們最快也要到後天甚至於大後天才能夠將“換防”一事通報上麵。屆時上麵再扯扯皮,打打嘴仗,就算命令自己立即撤迴懷樂縣駐地,自己也可以找理由再拖延幾天,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


    隻要自己這一次能夠有足夠的收獲,大佬肯定會庇護自己,就算不能夠在懷樂縣繼續當把總,換個地方更好!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誰喜歡呆誰來!


    “拿些金元去將營地裏的這些補給根據市價加兩成買下來,再讓他們迴頭再送一批補給來,錢都可以先付給他們。”年超英吩咐道。


    他們這一次來得匆忙,也沒有大批的馱馬隨行,補給帶得有限,而目前營地裏的物資,對於他們這六百多人來說,也隻能支撐最多五天到六天的時間,現在已經和後勤保障司頂上了,就沒有必要和青雲都的地頭蛇撕破臉,反正隻要成功地找到東西,這點錢也算不了什麽,都是毛毛雨啦。


    “大人,那個林管事……就這樣放他離開嗎?”扈從遲疑地問道,“縣尉大人那裏?”


    年超英冷笑了兩聲,他之所以和孫有年一齊前來,一方麵是因為兩邊上麵的人是合作關係,既然都得到了消息,那麽共同發財總比先內訌強;另一方麵,也是要借助孫有年的力量來壓服青雲都諸人。


    畢竟在明州,軍政分開可以說是鐵規。不但地方無權過問軍中事務,軍人同時也不允許幹涉地方的事務。這也就是邊境地區,又有剿滅狼群,保境衛民的借口,否則他年超英軍兵無令跑了這麽遠,早就有人來問責了。


    而孫有年做為懷樂縣尉,是有權邀請當地駐軍協助清剿狼群的,有他出麵,青雲都衙門這邊即便是有意見,也隻能往縣衙裏遞抗議書,而找不到軍方去。


    如今李照基等人的離開已成定局,孫有年的作用自然也就隨之下滑,他才沒有心情冒著得罪青雲都地方勢力的危險去幫孫有年。


    “你覺得我們即便將那姓林的小子扣了下來,這事遞上去,結果就對他孫有年有利了?”年超英反問道,在場有數百人,親眼目睹整件事來龍去脈的就有上百人,孫麒麟有意侵占、損害私人財物在先,又有故意殺人未遂和誤傷他人兩大罪行,至於中間他與林誌宇之間的打鬥,他汙言穢語辱人家人,憑這一點,林誌宇可以說就站在了道德的高點——明州可是自建州以來就一直推崇武力、推崇孝道!


    別說隻是抽了孫麒麟幾個耳光,踹了一腳,就是再多上一倍,輿論也絕對是站在林誌宇這一邊的,懷樂縣裏孫有年要是一手遮天、一人獨斷,那還罷了,找林誌宇的麻煩算不得什麽大事。


    問題是孫有年他還遠沒有到那個地位,別說在縣裏一言獨斷了,就是縣尉係統裏,他都做不到!


    有心情找林誌宇的麻煩,還不如想想怎麽解決江夜明一旦死亡所帶來的後續影響吧!那才是真正威脅到孫有年屁股底下座子穩定的大事!


    掛上了血袋的江夜明狀況倒是穩定了下來,但是血仍然是止不住,一袋四百毫升的血也隻能維持一個小時,算下來,即便有近三十人可以為其獻血,也維持不了多少時間。坐在江夜明的榻旁,孫有年愁雲滿麵。


    “大人,要不我們要求青雲都的這些人檢測血型,他們也有近二百人,怎麽也能再找到幾十名合格的獻血者。”他的心腹馬明益小聲地道。他們不敢打軍人的主意,卻將主意打到了青雲都眾人的頭上。


    孫有年輕歎了一口氣,其實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但是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他們與年超英聯合前來,說白了就是搶桃子來了!霸占這巨石營地,強行將青雲都諸人都趕走,這就夠招恨了,事後還不知道有多大的風波。孫麒麟又與林誌宇發生衝突,還背後意圖傷人,性質惡劣,青雲都諸人自然更加厭惡他們這些人。江夜明需要血漿,但是人家也有理由,最晚明天一早,人家就不得不踏上歸途,獻血給你們,卻得不到良好的休息,路上出事算誰的?


    而要讓他們在營地裏多停留幾日,年超英那邊又肯定不答應,所以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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