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市在明朝以前,曾是東南邊防重地,人口繁榮,商業發達,文化璀璨,擁有深厚的曆史沉澱。因而即便是柳市如今已經沒落了,它在文物古玩市場上的地位依舊不容小覷。

    柳市有六個古玩市場,分屬柳市六個區。其中最大的也是最傳統的古玩市場當屬於眼前的西庫古玩文化一條街,簡稱西庫古玩街。

    西庫古玩街占地麵積六千平方米,仿明清建築,固定營業的古玩店三百來戶,地攤攤位超過四百個,在高峰期,能有幾千人同時交易。而交易內容包括書畫,瓷器,明清家具,錢幣,印章奇石……

    踏進仿古式建築的大門,往西走小一百米,就是蘭芝堂的二層小木樓。蘭芝堂在這西庫古玩街雖然算不上是參天大樹、枝繁葉茂,但也小有名氣。

    徐老板咧著嘴,笑的像一尊彌勒佛,連帶著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

    他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吃的古玩的飯,到他這一輩,算的上是家學淵源。他徐遠見二十二歲出師,至今快三十八年,在柳市古玩界也能占據一席之地,自認為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卻沒想到人到老年被同門師兄坑了一把。

    他大師兄葉亮,是他父親收的第一個入門弟子,兩人同門學藝相處了將近十年,徐遠見是真心把葉亮當成親兄弟看待。等到兩人相繼出師之後,徐遠見繼承了父親留下來的蘭芝堂,葉亮則自立門戶,在小東門古玩城(柳市六個古玩市場之一)開了家古玩店,在徐遠見的幫襯下,也算是闖下了一番名堂。

    就在一個月之前,葉亮火急火燎的把徐遠見叫過去喝酒,為了一件壞事,一件喜事。

    壞事是葉亮的兒子背著他在外麵賭博借了一百萬的高利貸。這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利滾利變成了三百萬的巨債。現在債主找上了門,猝不及防的就把他兒子綁架了,揚言要是葉亮一天不還錢,就剁他兒子一根手指頭,手指頭沒了,腳趾頭湊。要是葉亮夠狠,等他兒子死了,這筆賬也就消了。葉亮怎麽可能放著自己的獨子去死,可問題在於葉亮前段時間剛剛入手了一件寶貝,手裏壓根就沒有現錢。

    而另一件好事就得從葉亮入手的這件寶貝說起,這件寶貝乃是一隻清乾隆內填琺琅番蓮紋蓋碗,市價五百萬左右,也是鏟老宅子得來的。隻是葉亮去的那個老宅子,主人家肚子裏有點貨,葉亮磨盡了嘴皮子,用盡了手段,最後也付出了二百六十萬的本錢才弄到這隻蓋碗。

    哪想到東西還沒捂熱,他兒子就給他捅了簍子。葉亮

    直言道,要是徐遠見有意願入手,他願意把這件寶貝轉給徐遠見。這樣一來,他手裏寬泛了,也能替兒子還了高利貸,保住他的命。

    葉亮有難,徐遠見也樂的幫忙,最主要的是他對這件清乾隆內填琺琅番蓮紋蓋碗是真的心熱。葉亮剛把東西拿出來,徐遠見眼睛就亮了,乍一看,東西是真的漂亮。徐遠見也相信葉亮的眼光和品性,畢竟是幾十年的交情在。再加上之前被葉亮拉著喝了一點酒,徐遠見頭一熱,也沒細看,花了四百萬把東西抱迴了家,順帶著還要了一把刀做贈品。

    到了第二天,徐遠見酒醒了。把東西拿到店裏和劉師傅一看,慢慢的一琢磨,就琢磨出問題來了。東西是老的沒錯,隻是年代得往後挪上那麽百十來年,說白了就是一件民國時期的仿品。

    再一打聽,葉亮兒子欠了三百萬的高利貸是真的。蓋碗是從老宅裏掏的也是真的。葉亮隻花了六千塊就弄到了手,正好是這隻蓋碗仿品的市場價。所以從頭到尾葉亮都知道這隻蓋碗是假貨。

    感情打從一開始,喝酒訴苦是假,葉亮的目的就是想先把徐遠見灌醉,然後趁著徐遠見意識不清醒,好讓徐遠見來當冤大頭。

    被自認為是好友的人耍的團團轉,徐遠見火冒三丈,當天就帶著那隻蓋碗上了葉亮的店門。

    葉亮壓根就沒想反駁,徐遠見質問的話還沒說完。葉亮就以貨物售出,概不退迴為由,直接讓店裏的夥計把徐遠見打了出去。

    兩人就這樣撕破了臉。

    徐遠見怎麽可能咽得下這口氣。東西已經在自己手上了,四百萬打了水漂,徐遠見將近一半身家折騰在這裏麵。他做夢都想著報仇。

    明的不能來,葉亮肯定有防備,那就來暗的。徐遠見的目光放在了經常來店裏看東西的李成安身上。李成安是誰?柳市警察局局長的獨生子,往來的都是官二代。要是李成安能出手幫他一把,隨手給葉亮使點絆子,不說讓葉亮家破人亡,但是讓他在柳市再無立足之地總是可以的。

    因而這才有了最開始的借口資金不足,所以邀請李成安入夥鏟地皮的事情。陳家的老宅子裏有貨,徐遠見是肯定的,有貨就有賺頭,先讓李成安嚐點甜頭,接下來的事情再開口可就容易多了。

    哪知道事情到了最後就跟脫韁的野馬似的,一發不可收拾。宋家那一晚上的驚魂事,徐遠見不願再提。隻說眼前這觸手可及的巨額利益。

    徐遠見隻以為陳家有貨,卻沒想到最後讓他撿

    了天大的漏。

    他坐在椅子上端著茶碗,看著十幾號人拿著放大鏡,手電筒對著一個琺琅瓶細細琢磨,時不時地交頭接耳一番。

    這琺琅瓶可有一個大來頭,全稱光緒琺琅彩人物紋膽瓶。13年的時候,英國大維德拍賣場曾經拍賣過一個乾隆年間的琺琅彩人物紋膽瓶,最後成交價一億三千八百萬人民幣。

    眼前的這個當然遠遠比不上清三代(康熙、雍正、乾隆)的琺琅彩瓷器,徐遠見的心理價位是乾隆琺琅彩人物紋膽瓶的零頭:八百萬。

    說起這琺琅瓶的由來,不就是當初陳建國當做搭頭讓徐遠見補足九十四萬塊,順手送給他的那堆碎瓷片嗎!天知道徐遠見當初是怎麽逼得自己壓下心裏的激動,麵如常人忽悠陳建國的。為此,他不惜裝的毫不在意一樣的將隨手撿起來的瓷片扔迴地上,以此來打消陳建國的警惕。

    迴到柳市的當天下午,他就迫不及待的組織人手,修複這琺琅瓶。果不其然如他所猜測的一樣,這琺琅瓶本來是完好的,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在陳家老宅的雜物間裏碎了,因為十幾年沒有人動過,所以碎瓷片被完整的保留了下來。加上陳家人當時一心想著那九十四萬,這才被徐遠見輕而易舉的鑽了空子。

    這不,四五個老師傅折騰了將近十幾天,一個完整的琺琅瓶就擺在了眼前。消息剛放出去沒幾天,這些個藏友就都找上了門。

    徐老板抿了一口茶,心裏美滋滋的。按照當初和李成安約定好的,刨開雙方投入的成本還有修複的工費,這次掏宅子所賺的利潤五五分成。也就是說,光是靠這個琺琅瓶,他差不多就能把當初被葉亮坑過去的四百萬填上。

    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徐老板估摸著自己還能再分個三十萬上下。這樣想著,底下的夥計突然跑了上來,“掌櫃的,江五爺來了!”

    徐老板謔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將手裏的茶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喜笑顏開,忙不迭的往樓下跑去。

    江淮剛踏進蘭芝堂的大門,目光就被正對門貨架上的一把唐刀吸引住了。和潘同光那柄大刀片子上布滿漆黑的煞氣不同,這把唐刀從頭到尾都透著紫氣。

    紫氣是吉氣,如果出現在人的身上,為官者加官進爵,從商者財源滾滾,主鴻運當頭,萬事皆春。而如果是出現在兵器上,那麽隻能說這件兵器是一件的除邪破祟的寶物。常人要是能長時間佩戴這種兵器,不說百病全消,一般邪祟倒是輕易不敢近身。

    江淮想了想,這玩意兒雖然破了點,倒是可以買下來送給老爺,沾沾紫氣也好。

    正在這個時候,拐角的樓梯啪啪作響,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江五爺到了,未能遠迎,見諒見諒!”

    徐遠見拱手說道,看著江淮脖子上串著金牌的鐵鏈子,莫名覺得眼熟,想了想,這不就是江五爺那天晚上使的那根的縮小版嗎!

    自打經曆過魚陽鎮那件事之後,江淮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危機感。看不見的才是最可怕的,江淮一思量,幹脆把拘魂鎖縮成項鏈大小,掛在脖子上。一來取用方便,二來也好讓他無時無刻都能防著見這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江淮跟著徐遠見的樣子拱了拱手,“看徐老板意氣風發的樣子,看來是生意興隆,可喜可賀!”

    徐老板眉開眼笑,“哪裏哪裏,都是托江五爺的鴻福。”說著,側開了身體:“江五爺,樓上請,客人都已經到了。”

    江淮點了點頭,唐刀的事情不急,先把正事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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