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婉房間。


    她與柳惠香關起門來,秘議許久,終於敲定了治療蘇賢隱疾的具體方案——


    她們兩個都是女子,不好直接去找李青牛。


    哪怕她們也稱李青牛為師父。


    那怎麽辦呢?


    答桉曲線救國,先去找師娘們,告知師娘們實情,再請師娘們代為轉達。


    如此便更穩妥了。


    “妹妹,我們其實不用太過心急,關於子嗣一事,據我所知,師父他雖為神醫,但……師娘們也從未受孕產子。”


    柳惠香到底年長些,計議已定後,因見唐淑婉麵露愁色,便寬言勸道:“作為神醫的師父尚且如此,我們作為後輩就更不用急了,況且我們有的是時間。”


    “姐姐所言甚是。”唐淑婉點點頭,心中果然略鬆。


    豈料,就在此時,明蘭又在屋外咋咋唿唿叫道:“小姐,小姐……”


    唐淑婉本就心煩,加之剛剛才被明蘭嚇唬過,害她在柳惠香麵前失態,這死丫頭不知悔改居然又來了?


    “一驚一乍的做什麽?”


    她騰身而起,走向屋門,擰著眉頭,心說這次不管說什麽,她都要教訓這個毫無遮攔的死丫頭一頓。


    吱呀!


    打開門後,她剛準備劈頭蓋臉斥罵一頓,結果明蘭搶了先,火急火燎說道:“小姐,大事,我們府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唐淑婉一聽,頓時氣樂了,問道:“什麽大事?你且說說看吧。”


    明蘭大聲稟道:“李大夫有位夫人剛剛診出喜脈,李夫人懷孕了!”


    “你說什麽?”


    唐淑婉心下一驚,麵上一陣錯愕,找明蘭晦氣的心思頓時拋到了天涯海角……李大夫,也就是李青牛,他的夫人懷上了?


    柳惠香也一臉古怪的走到屋門口,與唐淑婉對視一眼,目光稍稍接觸便各自錯開,看向別處。


    有些尷尬。


    她們剛剛還在說,李青牛那麽多夫人都沒能生下一個孩子。


    結果明蘭倒好,居然給她們帶來這樣一條消息。


    兩女沉默一瞬,忽不約而同看向對方,眼神都有些複雜,最後,她們在眼神交流中達成一致——


    立即行動,去為師娘們道喜。


    順便請師娘們幫忙,煩請李青牛出手,治療她們夫君的隱疾!


    ……


    一會兒後。


    唐淑婉她們出發了。


    她以侯府主母之尊,走在最前麵。


    其後則是平妻柳惠香。


    柳惠香後麵是妾室羅繡娘。


    羅繡娘身後,則是無數小廝丫鬟,帶著各種禮物、補品、玩器等等,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李青牛的住所而去。


    至於那二十位侍妾,身份還不夠格,這種事一般與她們無關……


    話說,唐淑婉她們趕到之前,李青牛院中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主要是李青牛太過興奮,不顧年事已高,挺著微微發福的肚腩跳來跑去,像個悶頭小夥子似的,指揮仆從丫鬟們準備孕婦所需的一應物事。


    可是,李青牛哪裏懂得這些?


    他在那瞎指揮,反倒越弄越糟,最後被眾夫人們聯手趕出院子,讓他出去站崗守門。


    李青牛乃神醫,在家庭中的地位向來說一不二。


    隻是,當他從蘇賢那兒得到“九枝甘露”,慢慢調理好身體的隱疾後,對夫人們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尤其是懷孕的那位夫人,地位超然,就連李青牛都不敢違拗她的意思,以免牽動到胎氣。


    他等了幾十年,煎熬了幾十年,如今夫人好不容易懷上了,他心甘情願降低家庭地位,求得夫人們開心,以便順利產子……


    是故,唐淑婉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到之際,正好看見李青牛一個人站在院門外。


    他手扶著門框,伸長了脖子朝院中窺探,遠遠看去,竟像是一個賊。


    這是什麽情況?


    唐淑婉與柳惠香對了一眼,心頭一片茫然。


    李青牛也算是老來得子了,理應高興才對,可為何卻躲在院門外,偷偷朝內窺探呢?這不符合常理。


    因他太過認真,竟未發現逐漸走近的唐淑婉一行。


    他的腳也很不安生,似乎想走進去瞧瞧,但敞開的院門像是有層看不見的隔膜,他就是跨不過去。


    “師父?您這是在?”


    唐淑婉與柳惠香聯袂上前,在後麵見禮問道。


    李青牛嚇了一跳,什麽人敢打攪他?迴頭一看,正準備發飆的他立即打住,笑道:“原來是你們啊,你們這是?”


    說話之間,他已看到了後麵的那一大群小廝丫鬟,以及望不到頭的禮物。


    “我們剛剛聞得師父有喜,故帶了些敬賀之禮前來道賀。恭喜師父(李大夫)喜得貴子!”唐淑婉、柳惠香、羅繡娘,以及小廝丫鬟們齊聲一拜。


    “有心了,有心了,快快請起。”


    李青牛點點頭,一張臉都快笑成了喇叭花。


    他素來厭惡人情往來,比如送禮什麽的,但這次唐淑婉的送禮之舉,他卻很高興,因為他是真有喜事!


    老來得子。


    是他一生的夙願。


    如今終於美夢成真。


    性格怪癖如李青牛,終究沒能免俗,接受了送禮這種人情往來,老實說,有人前來道賀他是真的高興。


    “值此大喜之日,師父卻為何……站在外麵?”唐淑婉緊接著又問。


    “呃……”李青牛麵上的笑容微微一收。


    他終究是名滿天下的蝴蝶穀神醫,在身懷六甲的夫人麵前,他可以主動降低家庭地位,但在外人麵前,神醫的麵子還是要維護的。


    他咳嗽兩聲,笑容漸漸斂去,該怎麽迴答呢?這是個問題。


    若換了其他人,敢這麽詢問,他早就迴懟過去了,比如:“老夫想怎樣就怎樣,關你何幹?”


    但麵對唐淑婉、柳惠香等人,卻不好如此迴答。


    一來,他暫居在侯府這段時間,唐淑婉對他與他的夫人們可以說是有求必應,關照得無微不至,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二來,她們可都是蘇賢那孽徒的妻子,若他敢那樣迴懟唐淑婉,那孽徒知道後還不找他的麻煩?


    可是,該找個什麽理由圓過去呢?


    李青牛不禁眉頭緊鎖。


    忽然,他眼中一亮,澹定撚須笑道:


    “老夫早就知道你們要來,所以提前在此恭候,此處不是談話之所,快請進吧,你們師娘都在等著你們呢。”


    “原來如此,弟子們受寵若驚。”


    唐淑婉這話倒是真的。


    她知道李青牛醫術超絕,就連蘇賢、女皇都對李青牛禮讓三分,她雖跟著蘇賢稱之為師父,但實際上,她總有一種高攀不上的感覺。


    今見李青牛親自出門相迎,唐淑婉不受寵若驚才怪。


    再次對李青牛一拜後,唐淑婉、柳惠香、羅繡娘,還有那些運送禮品的丫鬟小廝等,魚貫般進入院門。


    隻是令她們奇怪的是,李青牛為何沒有跟著進來?居然還站在院門外?這是什麽緣故?


    唐淑婉、柳惠香都是心性聰明之輩,見狀隱隱明白了什麽,但這些事都不重要,她們也並未多想。


    ……


    半個時辰後。


    唐淑婉一行告辭離去。


    師娘們都很熱情,收下了所有禮物,對唐淑婉提出的、隱晦的請求,她們也大包大攬,最後請唐淑婉先迴去休息,不出半個時辰必有結果!


    唐淑婉、柳惠香、羅繡娘等女自然大喜不已,嘴角含笑而去。


    話說,一直守在院門外“站崗”的李青牛,目送唐淑婉一行走遠後,院內忽跑出一個丫鬟,稟道:“夫人們請阿郎進去呢!”


    “來了!來了!”


    李青牛大喜過望,一身青衣道袍、挺著微微發福肚腩的他,撒丫子狂奔跑進院門,直入夫人房間。


    他心中萬分高興,認為夫人們終於想通了,終於允許他進屋陪護了。


    他已暗暗做出決定,往後十個月他什麽都不做,醫書也不看了,隻全心全意伺候身懷六甲的夫人。


    然而,李青牛興衝衝的跑進屋,夫人當麵就來了句:“郎君來啦,聽婉兒說侯爺得了一個隱疾,你快想個辦法給治一治。”


    “啥?”


    李青牛有些懵,夫人叫他進屋,不是為了陪護的嗎?


    怎麽卻是讓他給蘇賢那小子治病呢?


    那小子活蹦亂跳的,身子骨好得很,能有什麽病?


    “夫人別管這些瑣事,那小子沒病,夫人你現在應該……”一語未了,夫人直接打斷他的話頭,道:


    “都說了是隱疾,隱疾外人自然難以知曉。”


    李青牛嘴上的胡須抖了一下,立即陪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卻不知那小子……”


    “郎君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那是你的高徒,更是大梁太尉,郎君怎麽一口一個那小子呢?”夫人糾正道。


    李青牛嘴角的胡須又抖了一下,若在平時,這些夫人哪敢如此對他說話?


    但他看了眼夫人尚未隆起的肚子,立即陪笑道:


    “夫人說得對,那是老夫的徒弟,老夫應該叫他……賢兒?”


    “賢兒……”夫人們坐在一起,紛紛掩唇而笑,懷了孕、躺在榻上靜養的那位夫人,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李青牛見狀,心中也跟著高興,他進來本就是為了陪護,是為了讓夫人開心的,畢竟他的夫人們都不小了,千萬不能牽動到胎氣。


    “老夫看那孽……賢兒,身體一直都不錯,他應該沒有隱疾吧?”李青牛問道。


    “郎君不知,方才婉兒她們前來,對妾身等隱晦的說了一件事……”


    隨著夫人們的講解,李青牛終於明白了。


    同時,他眉頭微微一挑。


    蘇賢之所以被懷疑有“隱疾”的原因,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正是他提供給蘇賢的藥,才讓唐淑婉、柳惠香她們沒能受孕,當然,這其實都是蘇賢的要求。


    李青牛心念一轉,心頭不禁偷著樂。


    蘇賢那小子給他的夫人們吃“避孕藥”,而唐淑婉她們並不知情,竟反過來懷疑蘇賢那小子有隱疾,哈哈哈,有趣,有趣!


    “郎君還笑,婉兒她們都急壞了,郎君趕快想個辦法給侯爺治一下吧。”躺在榻上的夫人丟來一個白眼。


    李青牛趕緊收住笑容,慢慢走過去,坐在臥榻的邊緣,輕輕拍著夫人的手,勸道:“夫人莫要激動,此事不難,交給為夫便是,夫人還是好好的安心靜養吧。”


    “多謝郎君。”夫人笑道。


    “好好。”李青牛心頭一樂,俯身就想要將耳朵貼上夫人的小腹。


    豈料,夫人直接用手擋住,道:“郎君快去吧,早些解決,婉兒她們也好早些安心。”


    “那……好吧。”


    李青牛有些不舍,但終究還是起身出門而去,身後傳來夫人們的哄笑之聲……


    他迴到書房,先前還視若珍寶的醫書,現在一眼也看不進去了,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將耳朵貼在夫人小腹,仔細聽一聽那小生命的唿吸。


    “都怪這個孽徒,害得老夫不能如願!”


    他雙手負在身後,在書房中走來走去,蘇賢哪有什麽隱疾?那隻是一個誤會罷了。


    但夫人那邊需要交差……


    忽然,他眼中劃過一道亮光,雙手一拍,想到一個一箭雙凋的妙計,急忙扯著嗓子對外喊道:


    “來人,將那味奇臭無比的藥材取來!”


    沒錯,他想到的主意,便是給蘇賢吃那個能把人臭暈的藥。


    此法一箭雙凋,一來可以懲治蘇賢那孽徒,二來又可以向夫人們交差,一舉兩得,美哉!


    很快,那味臭氣熏天的藥材取來了,李青牛隨手又配了一些藥材,組成一個補中益氣的藥方,打包好命人給唐淑婉送去。


    並附帶一言:此藥很苦,但良藥苦口,若要治好蘇賢的隱疾,必須親眼看著他喝下去,切記切記!


    辦完此事,李青牛心情甚佳。


    拍了拍手,直奔夫人的房間。


    當夫人得知藥方已經配好,並送給了唐淑婉後,她心中高興,同意了李青牛聽胎氣的要求……


    聽完胎氣,李青牛順勢往臥榻上一坐,打算留在這裏陪夫人聊天。


    結果,夫人把眼一瞪,指了指院門,道:“郎君,這院子裏的風太大了,還是勞煩郎君去院門外擋風吧。”


    “又讓老夫去……”李青牛麵色微變。


    “哎喲!”夫人忽然用手捂著肚子,一臉難受的表情,看著李青牛說:“郎君,妾身腹中的胎兒似乎不高興了,踢得妾身好痛……”


    “我去,我出去還不行嗎,夫人你且好生靜養,千萬不可牽扯到胎氣!”


    李青牛忙不迭滾出院門,不敢有絲毫怠慢。


    房中傳出一陣陣哄笑之聲,似乎還有人讚道:“姐姐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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