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場清醒的夢,驚奇卻也瘋狂。


    醒來時已接近中午,樓上的那戶仍舊不知疲倦的發出各種噪音,不是兩口子幹仗摔東西,就是熊孩子亂跑亂跳,好像不鬧出點動靜,就會顯得他們一家特沒有存在感。


    這種人他們不會覺得自己有什麽錯的,上樓去找了也不會收斂。


    好在,方然適應力能超強,早都已經習慣了,對著天花板豎了根中指,表已鄰裏間最友好的問候。


    說起來,這應該是方然辭職後的第三天,隨著時間沉澱,衝動逐漸淡去,不免後悔起來,可世上沒有後悔藥,他所做的任何事都需要自己來承擔後果,無論那個決定有沒有經過大腦。


    為了不讓自己閑下來變得惰性,便趕緊起身打算出門逛逛。


    他畢業後的這兩年間還是與父母同住的,可出了自己的屋子剛來到客廳,卻覺得有些奇怪,父母竟穿著特別正式,並排的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等什麽重要的客人。


    “在家裏坐的倍兒直,難不成,你們廠裏領導良心發現,要來體恤民情了啊?”方然扭頭看了一圈,沒瞅見有其他人,就調侃了一句。


    相比於平時隨和的父親,方母則威嚴的多,沒好氣的撇了方然一眼道:“你個葷玩意,整天竟亂講話!過來坐下!”


    三方會談?倒是有點意思。


    方然砸吧了幾下嘴,識趣的坐在父母對麵小矮凳上,有種小時候犯錯挨訓的感覺。


    “兒啊,我們要跟你說件天大的好事...”


    方然的父親稍微醞釀之後才開口,可還沒等說下句,就見方然略微激動的接話說:“老家終於拆遷了?”


    “不是...”


    “那我是你們撿來的,我的親生父母來找我了,碰巧還是暴發戶?”


    “不是...”


    “那就是你們買彩票中大獎了,想給我買輛豪車。”


    “你掉錢眼裏啊?信不信我抽你?”方母一瞪眼睛,抓起拖鞋就要動手,但方父卻緊張兮兮的按住了她,還低聲念叨著:“現在可不敢放肆,上頭看著呢!”


    方然瞟了眼天花板,心裏頭犯嘀咕,這兩口子今天玩的什麽花樣,套路挺詭異啊。


    “莫怪莫怪!”方父雙手合十拜了幾拜,隨後盯著方然語氣神秘說:“你知道咱方家祖上有位神人嗎?”


    方然挑眉搖了搖頭,這他上哪知道去。


    “就在四百多年前,方家出了一位叫做方一笑的先祖,他自幼聰慧靈氣過人,十二歲的時候,就被仙人選中收為弟子,隻可惜,方一笑塵緣未了,隻隨仙人修行了幾年便就迴了家,最終如凡人般娶妻生子終老病榻。”


    說道此處,方父惋惜歎氣,可忽然又眼睛發亮繼續道:“就在昨個晚上,方一笑給我托夢了,原來曾經收他為徒的仙人,如今又要在凡間招尋弟子,機會非常難得,方一笑想讓方家後人去,已滿足他曾經未能修成正果的心願,而眾多的方家後人裏,隻有你方然,最合適。”


    說完這些後,見方然皺著眉不出聲,方父估摸他沒信,便趕緊拉過方母道:“你別不信啊!方一笑給我托夢的時候,剛說到一半我就被尿憋醒了,後半段就托夢給你媽了。”


    方母被拽的一個趔趄,但還是點了點頭,表情較為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方然眯著眼目光掃過二人,好嘛!開始講神話故事了,不是新套路,八成就是喝酒喝上頭了。


    突然的方然一拍手,嚇了父母一跳,緊接著就見他起身去把手機、錢包、鑰匙一類往兜裏揣,嘴裏還念叨著:“哎呀,那真是感謝祖先的抬愛,可不巧我這邊還有點事,要不等我晚上迴來的,咱們再細談...”也沒細聽父母之後說了什麽,拿了東西就趕緊溜出了門。


    溜溜達達的閑逛出了小區,站在路邊,方然才重重的唿出一口氣,沒想到平時老實巴交也不信鬼神的父母,竟能說出這種話,真是見了鬼了。


    方然所在的隻是個十八線小縣城,能瞧見的,大部分超過兩層的建築都是住宅,連商場都少的可憐,機遇什麽的幾乎不存在。


    想活著,要麽走出去拚運氣,要麽甘願平庸過一生,方然不想成為後者,不是他厭惡平庸,隻是厭惡讚美平庸的人。


    正感慨人生順便水一段詞之時,突然遠處傳來一陣低俗不堪入耳的叫罵聲,引的方然側目看去,卻見一群流裏流氣的小青年,邊走邊打鬧推搡著,下手也沒個輕重,險些將身旁的行人撞倒。


    這些小年輕穿著另類,嘴跟沒交文明費一樣,髒話連篇卻連句最簡單的道歉都不會。


    而且他們在經過路邊一個乞討者身旁時,其中一刺蝟頭竟故意將乞討用的鐵碗踢走,嘩啦啦一陣亂響的滾出去老遠,卻正巧停在了方然的腳邊。


    聽著他們的哄笑聲,方然此時很希望自己有超能力,然後操控著路上的公交撞過去,直接送那群敗類迴爐重造,念頭很極端,而最可惜的是他沒有那種能力。


    彎腰將鐵碗撿起,方然麵無表情的朝著乞討者走去,在與那幾個小青年擦肩而過時,故意朝側邊多邁半步,撞的那刺蝟頭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軟腳蝦。”方然心中冷哼一聲,但臉上卻掛著笑說了句:“不好意思哥們!”


    說完便不再理會他們,徑直的朝前走去,將鐵碗放迴到乞討者麵前,又掏了十塊錢擱在裏麵。


    可奇怪的是方然剛放下錢,突然地麵猶如波浪般流動起來,接著周圍的時間變得異常緩慢。


    被眼前怪異的景象驚到的方然下意識向後退出一步,可卻親眼看著正前方空間逐漸扭曲,隨之產生巨大的吸力,眼前的事物如鬥轉星移般瞬間被拋到身後,僅眨眼間,便已身處於一條喧鬧的街市中,被來往的人群推搡著。


    街道兩旁都是地攤,擺放著瓶瓶罐罐、玉器、瓷器、木雕一類的東西,將原本就狹窄的街道擠占的更是混亂不堪。


    自己突然出現在這種地方,方然先是滿頭霧水有些驚恐,可冷靜下來觀察著周圍建築物,發現這地方很眼熟,好像是他們當地的一個古玩市場。


    這個時間段,正好是逛古玩市場的高峰期,方然一邊納悶著自己是怎麽來到這的,一邊費力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可沒注意腳下,被高出地麵少許的石台絆了下,眼瞅著就要用臉接觸大地,卻身子一頓,竟被別人給扶住了。


    “我的媽!謝了啊,我、我沒看見這台階...”


    “快進來吧,等你半天了。”


    扶住他的人,是個五六十歲模樣的老頭,穿著身棕色長褂,留了撮小胡子,身材不高,但那雙小眼珠子裏透著股老練的精明勁,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方然險些摔倒,自然有些慌亂,可正要道謝時,卻見那小老頭一副跟他很熟絡的模樣,把方然扶住後,就背著手走進了街道旁的一家店鋪內,並且還在門口擺出了一副請進手勢。


    抬眼打量了一下,那家鋪子從外麵看起來,有種獨特的古老質感,使旁邊那些接近百年的近代磚瓦房顯得稚嫩且毫無底蘊。


    鋪子沒掛牌匾,隻在門梁位置刻著‘一百三十七號’字符,以及那塊橫在高處,上麵刻著‘當’字的木牌,隨風晃動,發出陣陣摩擦的嘎吱聲。


    背後是熙熙攘攘喧囂吵鬧的人群,麵前卻冷冷清清幹幹淨淨,方然在老頭的示意下,緩步走上了台階,跨過門檻進到了店內。


    店鋪內要比從外麵看起來高大寬敞的許多,整體結構都是由寬厚的深色木材搭建而成,屋子被一麵木頭欄杆分成裏外,身穿白衣的俊秀青年安坐於柵欄內,一手翻著厚重的賬本,一手撥弄著算盤,見方然走進鋪子,隻是略微停頓瞧了一眼,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低頭時一縷發絲自然垂於側顏之上,容貌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看的方然都忍不住暗自讚歎道:“這哥們真尼瑪帥啊!”


    好不容易抽迴了視線,站在原地朝周圍打量了一圈,感覺身處於古裝的影視劇裏,等注意到進來的大門被關上時,剛要有所警覺,一轉頭,卻見那小老頭湊在他身邊。


    “別站著了,快坐下吧,寫完了把紙給我。”


    老頭把方然引到了一邊的桌椅前,待方然聽話的坐下之後,就在他麵前放下了一張宣紙,一根沾足墨的細毛筆,接著二人就開始大眼瞪小眼。


    “寫什麽?”方然疑惑的問著。


    “該寫什麽就寫什麽。”小老頭捋了把胡須,忽然眼珠子一轉,露出怪笑,挑了挑眉道:“你莫不是,不識字吧?早說啊,老夫給你寫啊!”


    說罷,小老頭就拿過了紙筆,坐在了方然對麵,唰唰唰就在紙上寫了幾行字,筆鋒精煉行雲流水,看的方然都愣住了,可隨即反應過來,便趕緊起身解釋道:“大叔,你可能誤會了,我沒想來著,隻是突然就從...”


    但話還說完,就聽柵欄內那白衣青年用磁性的嗓音說道:“從一個乞丐身邊瞬間來到這條街上。”


    “你們是什麽人?”方然警覺的朝門口挪動了幾步。


    小老頭似乎寫的差不多了,停住筆一抬眼道:“不凡之人!不朽之人!不滅之人!”


    方然聽後覺得不對勁,轉身拽開兩扇木門,就跑了出去,他還隱約記得門口有塊絆人的石台,下了台階本想躲過去,卻發現地麵平整,而且是用白色的平滑石板鋪成,和進來時完全不同。


    當他把視線抬起時,整個人便呆滯在原地,喉嚨裏連半個字也發不出來。


    眼前是一片如大唐盛世般的壯觀景象,木質多彩的高閣樓宇矗立在寬敞的街道兩旁,來往的行人服飾華麗,且皆為男俊女美,高大神奇的六足異獸拉著車匆匆駛過,車簾被風吹起,數名衣衫輕薄的絕色佳人在車內舉杯歡愉,此情此景將方然震撼到全身顫抖,恐怕他連做夢也不會夢到如此景觀。


    “這是...什麽地方?”方然慢慢的轉迴頭,看著立於當鋪門口的小老頭和白衣青年,艱難的開口問出了一句。


    小老頭笑意愈發濃重,咧開嘴大笑道:“四百多年前,有個人也站在你現在的位置,而且還問了相同的問題,想知道老夫當時是怎麽告訴他的嗎?”


    四百多年前,方一笑?居然是真的?


    方然此時是又驚又喜,見小老頭深吸一口氣,緩緩張開雙臂,仿佛即將要為方然揭開新的人生篇章。


    那張幹癟的嘴唇緩緩開合道:“這裏...”


    小老頭擺了半天姿勢,隻說出了兩個字卻遲遲沒後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莫名的尷尬。


    在方然跟著使了半天勁之後,小老頭忽然放下胳膊沉了臉,“他奶奶的!我忘了四百多年前說的啥了,算了無所謂,你進來咱們繼續把那東西寫完吧。”


    what?鬧呢?方然眯眼盯著那二人走進當鋪的背影,他隱隱的有種不詳的預感,接下來的經曆,似乎不會如想象中故事裏的那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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