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等到了高羅玉和葉帥,三個人剛要跟走出門的趙堅強招手,卻發現趙堅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趙堅強本來是打算考完打個電話給他媽,說去同學家住幾天再迴趙家村的。


    沒想到,當他從考場快步往外走的時候,迎麵一群家長中間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趙堅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伸手揉了揉,再次看過去的時候,終於看清了,那就是媽媽張蘭!媽媽來接他了!


    他再眼花也認識他媽媽身上那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被洗得褪了顏色,領子已經發白的短袖體恤衫。


    泛白的體恤在周圍打扮入時的家長中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但這一刻的趙堅強感覺那是世界上最溫暖最親切的顏色了。


    張蘭是擔心兒子考試狀態才趕過來接他的,萬一沒發揮好,孩子不至於彷徨無助。


    來之前她怕給兒子丟人,在家裏找來找去,也就這件衣服好看一點,所以她就這麽過來了,以為接到孩子就走了,不會有什麽問題。


    不過,當她一路找到考場門口,看到別的媽媽一個個都光彩照人,這時候她開始越發的自卑。


    趙堅強注意到媽媽在人群裏顯得手足無措,她十分拘謹地站在那裏,臉上拚命擠出些微笑,看著兒子的眼神也閃躲著。


    張蘭的窘態讓趙堅強心裏發酸,往日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浮現:


    媽媽笑著帶他去地裏幹活,給他一根棒棒糖,接著就是爸爸走後媽媽整日躲在房裏哭,奶奶走後媽媽不哭了,她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自卑。


    後來,趙堅強上學拿了一張獎狀迴家,那天媽媽居然摸著他的頭笑了一下。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拚命學習,他那小小的腦袋想著,隻要拿好多好多獎狀迴家,媽媽就會一直笑個不停。


    他們兄妹倆慢慢長大,媽媽的肩膀扛得越來越重,冬天那雙布滿裂口的手,臉龐被風吹皴裂也舍不得買一盒擦臉油,還有好多好多...


    趙堅強腦子裏像幻燈片一樣閃過以前的種種,他不由得喉嚨發緊,眼眶一紅撒腿就往媽媽那邊跑去。


    這時,人群後麵的高飛開始納悶:“班長這是搞啥呢?他愣什麽?又跑什麽啊?”


    “哇哦!”高羅玉喊了一聲,指著前麵說:“快看!”


    隻見趙堅強跑到他媽麵前,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剛喊一聲“媽”,嗓子就哽住了,他立刻雙手捂臉開始抽泣。


    人群立刻沸騰起來,家長們張大嘴巴瞪著眼睛,一齊向張蘭母子靠攏。


    人多難免會猜測,特別是弄不清狀況的時候。大家開始竊竊私語:


    “這孩子隻怕是沒考好,崩潰了!”


    “這女的怎麽迴事?來接兒子也不換掉那件幹粗活的衣服!這又不是解放前,弄成這樣來考場門口幹嘛呀?拍視頻嗎?”


    “誰說不是呢!我剛才就注意到她了,淨給孩子丟臉!”


    張蘭被兒子的舉動嚇蒙了,她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可能孩子真的沒考好!


    “別哭娃兒,考完了咱就迴家,村長總說‘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的,考不好,也,也沒什麽...”張蘭趕緊一把摟著兒子,輕輕拍打著他的背。


    人群裏傳來一陣唏噓:“哎,雖然不是個優秀的學生,但他一定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啊!”


    趙堅強淚流滿麵地握了握媽媽的手,雙膝跪著往後退了一步,表情堅毅地望著媽媽,突然一個彎腰就磕起了頭,這一舉動立刻引來周圍無數驚呆的目光。


    連著磕了三個響頭,趙堅強帶著哭音大聲說:


    “媽媽,謝謝您含辛茹苦為我跟妹妹撐起這個家,從我爸沒的那年開始您就用您瘦弱的肩膀給我們扛起了一片天!你從來沒買過一件新衣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省吃儉用受盡委屈!”


    人群中有些媽媽開始抹淚,她們終於聽明白了,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一個女人很早沒了老公,既當爹又當媽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太不容易了!


    “媽媽您放心!”趙堅強聲音顫抖著說:


    “兒子沒讓您失望!等我上了清北,我在北京一定勤工儉學,幫您一起將妹妹撫養成人,然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用受窮,不用受人欺負了!”


    看熱鬧的家長們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全場鴉雀無聲,除了一些被感動得稀裏嘩啦的媽媽們吸鼻子的聲音。


    “兒子!”張蘭連忙抱住兒子的頭,母子倆齊聲痛哭起來,張蘭看著天,邊哭邊說:“他爸,你看見了嗎?咱兒子要上清北了!你也開心吧!”


    人群中響起幾個掌聲,是高飛跟葉帥高羅玉拍的手。人群這才反應過來,馬上掌聲一片,家長們有的眼含熱淚,有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直到目送張蘭母子離去,人群才又慢慢安靜下來,誰也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經曆了什麽樣的洗禮,隻知道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底湧動,很複雜,也很堵心。


    高飛碰了碰高羅玉:“喂,剛才班長說什麽來著?他想去清北有沒有?”


    高羅玉沉思了一下,皺著眉頭說:“班長倒是沒有說想去,原話是‘等我上了清北,我在北京一定...”


    “閉嘴!二貨吧你!”高飛一掌打在高羅玉頭上:“後麵的說什麽?一句就夠了!”


    高飛又往上翻了翻白眼,迴頭看了看葉帥:


    “帥哥,你分析一下‘等我上了清北’這六個字,班長這是啥意思啊?”


    “這還不知道嗎,就是趙堅強認為他已經是清北的人了!”葉帥十分肯定地說。


    “臥槽!太霸氣側漏了吧!分都沒出來,這話能亂說?”高羅玉臉上一大堆問號,他很難理解趙堅強的自信。


    高飛連忙揮舞著雙手,學著趙堅強的口吻:“等我上了清北!我要吃香的喝辣的!誰奈我何!啊吼!”


    “艾瑪高飛,瞧你這傻樣,你注定考不上清北的!我個人認為清北應該沒有你這樣的二貨!”高羅玉直言不諱。


    “如果我也能當著我媽的麵說上那麽一句豪言壯語那該多好啊!”高飛感歎著:


    “我猜我媽得當場暈過去,不送醫院搶救都會生死未卜的!”


    在高羅玉跟葉帥鄙夷不屑的眼神中,高飛急忙補了一句:


    “算了,為了我媽長命百歲,我還是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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