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二十天,凹院裏所有的高三家長都開始變得焦灼,他們吃吃不好睡睡不香,每天一睜眼就是無盡的期待跟擔憂相互交錯著。


    就像茫茫大海裏航行了快三年的巨輪即將靠岸,這時才發現,越接近海岸線越是暗無天日,而且四周波濤洶湧暗流遊動。


    餘媽也不躲進屋裏偷偷抹淚了,她每天呆呆地坐在門口,聽著大家議論高考。


    也有樂觀一點的家長已經計劃好了考完來一次放飛,帶孩子港澳遊一圈再迴來查分。


    嚴姐不經意地提起她女兒高考前,她跟那一屆的八卦大軍為孩子做的一樁樁一件件。說了半天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大聲說:


    “誒!對了,我還沒說呢!聽說鬆城縣有個算命的賊靈!我想給我兒子算算高考運氣,你們去不去?”


    媽媽們急忙問:


    “去呀!怎麽個靈法?能算到去哪個大學嗎?”


    “嚴姐,你女兒高考算沒有?靈不靈?”


    嚴姐擺擺手:“那時候沒聽說呀,這是前幾天去超市買鹽的路上聽幾個高三的媽媽議論的!我連忙打聽了一下,據她們的熟人反應,特別靈!哪個大學不好說,不過能考幾本他說得很準的!”


    “真的嗎?”八班媽媽第一個投來期待的目光:“我去我去!嚴姐你一定要帶上我!”


    旁邊幾個高三家長連忙說:“我也去啊!別忘了帶我!”


    “我!還有我!”


    攏共就不到十個高三的,平時不參加八卦的也忍不住舉手了。


    餘媽不言不語地將屁股底下的小板凳慢慢挪到嚴姐身邊,直愣愣地看著嚴姐。


    嚴姐有點發怵,連忙說:“小餘你也想去吧?我到時候一定叫上你!”


    話音剛落,餘媽點點頭,又搬起板凳迴到了最初的地方,繼續眼神空洞地盯著凹院大門發她的呆。


    石家慧坐在石娟家屋裏,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石娟慢慢地抬起頭看著石家慧:“家慧,你信嚴姐的算命說嗎?”


    “算命這個事情,有時候也能說準,當然也有說不準的,見仁見智吧!”石家慧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那…要不我們也?”石娟再次跟石家慧確認。


    “那就去聽聽吧,反正說得好就是個心理安慰,說的不太好,就當花錢買個響了!”石家慧笑著說。


    石娟不太喜歡跟八卦大軍一起組隊去鬆城縣,所以她想辦法在洗衣服的時候從嚴姐嘴裏巧妙地套出了有利線索。


    她轉頭就告訴了石家慧:“家慧,我知道那個算命先生叫鬆城石半仙!住在鬆城菜場對麵!算一個命五十塊錢!”


    石家慧驚訝地說:“哎呀真不愧是做生意的,邊邊角角都給你套出來了啊!真有你的!”


    “那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凹院大部隊挑了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吃過午飯就出發了。


    不止高三幾個家長,八卦大軍中高一高二家長也要跟著湊熱鬧一起去。


    她們浩浩蕩蕩地走到車站,此刻中巴駕駛座上,正愁沒幾個乘客的司機見到她們,恨不得學那人猿泰山立刻兩手捶胸“喔啊喔啊喔”地歡叫。


    院裏隻剩下石娟石家慧和張蘭三個女人了。


    當然還有幾個男人,他們對算命算卦的事一毫沒興趣。


    歐爺喜滋滋地拿出他的二胡,坐到門口咿咿呀呀地邊拉邊唱,八卦大軍都走了,那就不用擔心有人會從屋裏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罵:


    “老家夥!不是說了午睡時間不要隨便製造雜音嗎!信不信我把你這二胡變成柴火?!”


    老周跟著歐爺拉的調調哼起了京劇,手裏繼續擺弄著他的那部老爺車。


    誰都猜不到這部摩托車跟了他多少年,隻知道老周隔三差五就得修一次,小毛病他自己能摸索好,不過大問題就得送修車鋪了,約摸一個月就得送去鋪裏修一次。


    石娟洗洗擦擦半天,剛到床上躺下,外麵就響起了二胡獨奏曲,那聲音跟別的樂器不同,拉起來滋滋作響,像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重重地劃到了心上!


    石家慧倒是麻利一點,早早地洗好鍋碗瓢盆就歪床上了,睡了一會便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嘴張得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啊~怎麽這麽吵啊?我這是睡了多久?”


    石家慧又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順便瞅了一眼鬧鍾,皺起眉頭嘟囔道:“哈?啥情況啊?我居然才睡了五分鍾?!”


    沒辦法,老年人的娛樂生活得照顧好,平時飛飛她們禁止歐爺亂拉二胡,為這事,光吵架就吵了十幾迴。


    石娟隻好極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給石家慧傳遞信號:“我沒睡覺,隨時歡迎騷擾!”


    石家慧也像心有靈犀一樣,打開門跑出來走上天橋,瞅了一眼石娟門口,自言自語道:“開門了!石娟,我知道你也睡不著!”


    二人隻好提前營業,開始了瘋狂的十字繡比賽。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外麵傳來幾聲嘰嘰喳喳的議論,石娟連忙豎起耳朵聽。


    歐爺剛看到嚴姐跟餘媽進凹院,立刻放下二胡,剛剛拉重了一下,他還特意伸手捂了捂,不讓那餘音繞梁。


    “哎喲,這麽快就算好了?還以為你們得到晚上才能迴來呢!”


    嚴姐調侃道:“歐爺,你二胡盡管拉,飛飛她們還沒迴來,我怕來不及做飯,所以算完就迴來了!”


    歐爺偷瞄了一眼餘媽,餘媽馬上進了自己屋,她都能猜出來歐爺要說什麽:“小嚴那!飛飛是可怕,但沒有那個怨婦可怖啊!”


    餘媽一走,歐爺便急吼吼地跟嚴姐打聽算命的事,即便不參與,也得弄個水落石出不是。


    嚴姐像被歐爺點了話癆模式一樣,立馬開說了:


    “哎喲歐爺呀!那可叫神算子啊!我替兒子算,大師把我女兒也一塊查了一下,我女兒算命,大師沒收錢的!”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迴到了凹院,最後進院的兩個人因為排到了算命隊伍最後,導致算到她們的時候,時間就不夠了。


    “哈?你倆沒算?去都去了還不算一算啊?”


    接著那些已經算過命的媽媽們立刻各就各位,屁股一粘凳子便圍繞算命展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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