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住了幾十個陪讀家庭,每到放學的時候,就有一撥一撥的學生往裏走。凹院正對著巷子,院裏的媽媽們做好飯總會聚在院子中間聊片刻,直到看見“羊仔”們的身影出現在巷口,她們才各迴各家準備各哄各娃。


    1101,暫且喊她101吧。她兒子經常是跑著迴來,一迴來就緊張兮兮的,都知道這孩子是怕挨罵。就像101說的,自打離了婚爭到了撫養權,她對兒子的學習就一刻都沒有放鬆過。


    所以她兒子哪怕總是第一個進院子,她也要按慣例嘮叨孩子幾句:“墨跡啥?你今天慢了一分鍾了!這一分鍾的時間都可以看完一篇短文!這篇短文如果考試剛好考到,起碼能多得一兩分吧?平時一兩分是不起眼,可高考一分可以刷下來很多人呢!”“你跑那麽快幹嘛?急著迴家吃熱豆腐嗎?就知道吃!將來上了大學出來工作拿錢了,想吃香的喝辣的還不隨你嗎?現在隻能想怎麽提分!”“每次剛好五分鍾到家,早一點就吃虧了?便宜我了?你讀書是替我讀的?站著幹嘛?還不快洗手吃飯!”


    總之,101就必須得說幾句,說了她心裏才踏實。院裏為此開過八卦會議,參會人員一致認定,101是離婚綜合症範疇裏的小三逼瘋病,她的人格已經分裂了,一會善一會惡,一會清醒一會糊塗。


    老劉可就遭殃了,按說遠親不如近鄰,隔壁鄰居應該關係不錯吧,可101看見他就想找茬,老劉在家炒菜,鏟子聲音大點她也跑出來罵罵咧咧的:“這家是炒鐵塊吃啊!弄得咣咣響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家練鐵砂掌呢!就算是燒紅燒肉吃,也不至於那麽大動靜吧?嘚瑟啥?再吵把你鍋給砸了!”


    一開始老劉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也可以說是不知道她在和誰開玩笑,直到那天她罵完,跑過來用拳頭使勁捶老劉開著的門:“聾了?還不吱聲呢!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鍋連帶裏頭的紅燒肉一起扔掉!”


    自那以後,老劉每次到了飯點,一開始做菜就關上門,即使房東毛香香裝的那個劣質油煙機是個擺設,屋裏一炒菜就烏煙瘴氣的,他也乖乖閉門造車,不敢打開修仙界的大門!以至於他女兒一迴來,就像七仙女迴天庭一樣,即刻就入了仙境!


    要說這101是因為恨男人才這樣的,那也不全對。每當周末餘爸過來,她都會一改往日的刻薄,主動跟餘爸打招唿。到了晚上,餘爸跟老劉談天說地的時候,她直接就搬個馬紮往前湊,時不時地插上一句半句的,弄得老劉以為她是剛剛吃過鎮定劑。


    在餘爸的慫恿下,院裏終於湊齊了一班打牌的,餘媽是堅決不允許餘爸跟女人玩的,所以餘爸的位置就讓給了三樓的何姐,有時候何姐被101氣得不想玩了,就換了其他媽媽,反正這一班撲克是每天晚上少不了的節目。


    自古打牌的沒有看牌的多,一打起來,周圍十幾個人看。周末晚上,餘爸坐在老劉和101中間看,餘媽慢慢地也跟著來看了,所以這個位置也就成了她家的禦用看牌位子。


    這天,餘媽早早地坐到老劉旁邊,101手上隻有一對a就可以贏了,自己對家牌大正要出牌時,餘媽說:“你別亂出,想清楚了啊!”說著還把手上兩張牌撚了撚,對家一看,心想:這是要我出對子啊!


    當對家扔了一個小對時,老劉說:“她一定是一張大王,帶一張小單隻,對子她要不起的!我是隨便過一小對還是不打呢?我想想。”老劉的對家是嚴姐,嚴姐連忙說:“剛才我出a,她對家要不起,大王肯定是在她家,她手上就不是一對,你要不要都無所謂,她跑不了的!”


    旁邊有人說:“萬一是一對不就跑了,她就贏了啊!”老劉說:“那我過一對jj,她就算有對也不大,一個a一個k一對q她剛才都出了,剛才誰出了一個j,所以就算是一對,那也是j以下的牌。”


    麵對他們的猜測,101就是不吭聲,她睜著眼睛就朝著老劉臉上瞪,把老劉瞪得渾身發怵!就在老劉用兩根手指緩緩抽出兩個j準備打的時候,坐在旁邊早就看到101手中兩個a的餘媽禁不住扯開嗓子就“嗯咳!咳咳!”地咳嗽起來,嚇得老劉趕緊把對j壓迴去,抽出一對a就拍到桌上:“打死!”


    101立馬氣得頭一偏,伸出腳使出吃奶的勁,一下子就把餘媽的小板凳踹翻了,踹完了還罵:“媽的滾一邊去!你咳什麽咳?得了肺癆嗎?關鍵時刻你咳啥?通風報信的奸細!”旁邊人嚇得一起退後三步,中間閃開一個大圈圈,就好像放牛娃鬆開手中的繩子,躲到樹上,留一個大場子看鬥牛一樣。


    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是一點驚訝中帶著巨大的驚喜。那感覺就好比烏雲壓頂的時候,她們既害怕大雨淋濕自家的衣服,又期待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最好掀掉別人家的房頂讓自己盡情地過足眼癮!


    餘媽確實沒讓大家失望,她迅速爬起來,並縱身躍起直撲101,一把就薅住了101的頭發!這101也不是吃素長大的,她兩手將餘媽的腰一抱,提起來就往地上摔!不過,餘媽這次學聰明了,這還得感謝大嗓門上次給她的啟示,那就是絕對要保證自己的下盤足夠穩,才不至於被人一下子就撂倒。所以101失手了,餘媽繼續占著上風!


    嚴姐連忙來拉餘媽的手:“小餘,別用力,頭發一碰就掉啊,趕緊放開,這打牌還能打上架來,真是拿你們沒辦法,快撒手啊!”


    餘媽見嚴姐出來說情,慢慢放開了手,這時,101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就反客為主,兩手用力地抓住了餘媽的頭發!


    這一出把嚴姐也整蒙了,心想:我好不容易讓人家放了你,你還反撲人家,真是無語!這分裂型人格真可怕,跟普通人完全兩樣啊,她不按常理出牌的!


    “101,你看小餘放了你,你也聽我一句勸,放手吧!大家都看著呢,多讓人笑話!”嚴姐無奈地勸起來。


    這時,老劉可就急了,這餘媽可是他兄弟媳婦啊,能眼看著她被那個瘋女人欺負嗎?他又急又害怕,想幫又不敢上前,見101還沒有撒手的意思,他靈機一動,喊道:“餘老弟,你怎麽迴來啦?”


    大家連忙往院門口看,這時101馬上就放開了手,嚴姐趕緊將餘媽拉迴家。101沒有馬上看院門口,她急忙伸出手,用手指頭梳了梳自己的頭發,再抹了把臉,然後轉頭一看,哪裏有餘爸的影子!


    101憤怒地一轉身就要找老劉,發現這老劉早已經悄悄溜迴家了,氣得她大罵:“男婊子!你等著!我一定要打腫你騙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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