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淩補入翰林圖畫院,成為最年輕的翰林待詔,而此時他身上,還有鴻臚寺的官職。與圖畫院其他人有些不同,這些畫家一般是先成為祗候、藝學或者待詔,才獲得機會出職為官。

    而鄭淩則是先做了別的地方的官,才來翰林圖畫院做待詔。二者結果是一樣的,但過程相當不同,很有趣,屬於圖畫院的頭一例。

    鄭淩high了沒多少天,就悲催地發現,在他“慢慢從鴻臚寺辭職”的這段時間裏,還是要遭受折磨啊!因為他的關係還掛在鴻臚寺啊!

    更可悲的是,剛取消禁足,去上班了,就發現鴻臚寺最近巨忙,連他這樣渾水摸魚的,都被叫去做事情了。

    因為從不久後開始,陸陸續續就有各國的使節團來大宋,準備賀正旦了。

    今年可以算作是仁宗真正親政的一年,之前都在劉後的影響之下,所以這次的接待也格外重要。

    鴻臚寺提前準備接待都要忙瘋了,鄭淩才到圖畫院報了個道,和自己的同僚們親近了一些,就被捉迴去幹活兒了。

    此時此刻,鄭淩很想大喊,誰說大宋冗官了!那要看什麽單位和什麽時節啊,總有那麽一些單位,你想冗官也冗不了!全都有活兒幹!

    鄭淩焦頭爛額,雲雁迴卻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

    他這裏正和樞密院的禮房主簿扯皮呢,同樣是為了外交接待的事情。

    沒錯,非但鴻臚寺在籌備接待使團的事情,樞密院也在,甚至開封府也團團轉!

    樞密院負責外交的禮房設置之初是因為遼國,當時宋遼之間的關係很緊張,牽涉到遼國的事務都要慎重對待,所以樞密院特別設了禮房來處理,便分了不少鴻臚寺的事務出去——此處應有鄭淩的感激,否則他們會更忙。

    而開封府,就更慘了,他們這部門本就是基本上發生在京師的所有事情都得管,使團是住在汴京,所以他們當然也有職責。

    到時候使團來了,事情才多得很。要負責和鴻臚寺、樞密院禮房對接,參與接待使臣們,嚴查使臣們活動期間的治安、保密等工作,甚至是監察各國使臣在汴京內一舉一動。

    樞密院那邊派人來開封府呢,純屬厚臉皮。

    為了這次接待,他們希望能把開封府的廚子借走,沒錯,是把廚子們直接借走,甚至不是派人來學,還有開封府裏種的菜,想用優惠價也買了……

    雲雁迴氣炸了

    ,他雖然沒有正式領差事,但是公廚基本上是他在打理,菜地也是他主張開墾的。

    樞密院的人也太不要臉了,雲雁迴指著他們派來的主簿鼻子說:“難道開封府食堂升級前你們樞密院就用潲水接待使臣嗎?什麽借廚子招待使臣,我看是給你們樞密院的人做飯去了,還有借無還!”

    樞密院除了禮房還有吏房、兵房和戶房,就雲雁迴來看,每個衙門都有自己的風氣,而樞密院這四房的風氣,都是好吃啊好吃!

    為什麽雲雁迴知道呢?當年他在大相國寺辦美食節的時候,樞密院的官吏就是一直是組團來刷的,他可不是第一天認識這些人了。

    那主簿也生氣了,一拍桌子:“哪裏來的黃毛小子,還敢指我鼻子!你是誰手底下的!!”

    “我就指了怎麽著!!”雲雁迴就差沒踩在桌上了,“你管得著嗎?!”

    旁邊的人都嚇傻了,拉著雲雁迴,“雁哥兒,你冷靜一點……”

    這時包拯方慢悠悠地出來,趕在主簿要開口之前說道:“怎這麽不懂事,左右,將他扠下去重罰。”

    “有!”王朝和馬漢吼了一聲,就上來架住了雲雁迴,把他往外扯,一邊扯一邊擠眉弄眼。

    主簿其實很想問到底罰什麽,但是包拯剛升了權知開封府,正是炙手可熱,在他麵前還是安靜如雞的好,於是憋住了,眼睜睜看著那小子被扠了出去。

    王朝和馬漢把雲雁迴拖到外麵廊下,就將他放開了。

    這兩個牛高馬大,方才一左一右拖著雲雁迴的手,幾乎把他整個提起來,這會兒鬆開了,雲雁迴還得整整衣服,抱怨道:“真當我是叉燒啊,還扠出來……”

    馬漢:“叉燒是什麽?好像沒吃過。”

    雲雁迴:“叉起來燒的肉。”這時候還沒發明出來的菜,當然沒吃過。

    王朝看看他,說道:“雁哥兒今日好像有些暴躁啊。”

    雲雁迴之前在房間裏和主簿對吼的氣勢全沒了,蔫蔫地往台階上一坐,“嗨,什麽暴躁啊,都是套路,公孫先生叫我對樞密院的兇一點的,否則豈不是被他們壓住了。府尊有顧忌,就得咱們下麵的人表態。”

    王朝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雁哥兒一反常態,若是平時,他早就好茶好水的上來,先和人侃個開心了。

    房間裏麵。

    包拯:“雖說小子無狀,但也並非未表達出開封府上下的意願。”

    主簿訕訕道:“是真的隻借一段時間,您莫要聽那小子亂吼,絕不會有借無還的。”

    真是,把他們樞密院當什麽了,土匪嗎?

    包拯說道:“借是真的不能借的,開封府上下幾百張嘴,離不開啊,但是為使節們置辦接待的席麵倒是可以。蔬果可以由開封府提供。”他十分大方地承擔了蔬果,也是如今開封府富裕了。

    使節們抵達那日,通常是最人仰馬翻的,開封府把餐飲接手過去,也能叫他們輕鬆不少。按慣例來說,除了遼國一般是官家賜禦筵,其他的使團接風洗塵都要歸外交部門來負責。

    主簿其實心裏也有個底線,聽了之後掂量一下,說道:“多謝府台,那此事就有勞開封府了,不知到時有新菜否?”

    開封府的新菜,現下可是聞名汴京。中秋晚會上一道蟹釀橙,隻供應了當晚,被有的官吏轉賣,從而為人所知。到了重陽節時,就已是滿城的仿照品了,隻是還無人能做出開封府的味道,肖似其形罷了。而且開封府還特別有骨氣,說好了中秋特供就是中秋特供,後來再不做了。

    ——若是有人知道真實緣由大概會吐血,雲雁迴本來有打算開放的,是包拯說太浪費了,要節約。

    聽了此人的話,包拯沉吟片刻,吩咐道:“新菜還真由不得本府決定,來人啊,去看看雲雁迴那邊完了沒有,若是完了,傳他上來。”

    主簿傻乎乎地看著包拯,還在想雲雁迴是哪號人物,就見先前指著自己鼻子大罵的小子一臉不爽地被攙著進來,嘴裏說著:“府台何事?”

    包拯:“本府已經同意接待各國使節入京時的席麵,便不必將廚子出借到年後了,隻是禮房想知道那日會不會有新菜。雁哥兒,你能想幾道出來麽?”

    主簿:“…………”

    雲雁迴斜著眼睛看主簿一眼,陰陽怪氣地道:“哦,新菜啊?”

    主簿:“………………”

    雲雁迴:“有的啊,我剛剛就靈機一動,想到有一道菜很適合。”

    主簿頓時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年輕人如此大度,且公私分明,即便受了氣,也沒有罷工。

    包拯:“速速說來。”

    包拯心裏其實也比較納悶,這樣子,好像不像他認識的雲雁迴啊。

    雲雁迴一副真被重罰過的樣子靠在王朝和馬漢手裏,望了望天花板,“叉燒肉咯……”

    王朝、馬漢:“……”

    主簿和包拯第一時間還沒想明白,隨即很快聯想到包拯說的那句“扠出去”,然後臉色頓時就精彩萬分了。

    雲雁迴:“這叉燒是個嶺南商人教我的,那邊和京內一樣好甜口,所以叉燒也是甜鹹口。是以豬肉為原材料,取豬肉身上不過兩條的最鮮美的裏脊肉,醃漬後叉起來燒烤,塗上蜂蜜或飴糖等物調味。”

    主簿的臉色輕鬆了一點,雖說仍然很有嘲諷意味,但他沒想到,還真有這個菜……

    包拯滿意地道:“有就好,隻是還需多多益善,用些別的肉。”

    雲雁迴知道他說的是羊肉,豬肉對於貴族階層比較還是有點不夠看,應了一聲,“府台放心,隻要不將我們的廚子搶走,都好說。”

    主簿剛想要說什麽,就聽包拯問了一句:“那你需要養傷嗎?方才應該罰得不輕吧。”

    雲雁迴也沒忘記自己被攙著呢,立刻假意悲傷地說:“雖然很痛,但是屬下會打點精神的!”

    這下子主簿也沒不好說什麽了,就是有什麽,這會兒也得憋迴去,還要一臉心服口服地誇獎包拯和他的屬下。

    主簿走了之後,開封府f4俱是可憐地道:“雁哥兒,這下你又有得忙了!”

    除了遼國以外所有使節團的接風宴呢!

    而公孫策早已看穿這一切:“你們放心,雁哥兒開心還來不及呢。”

    沒錯,作為一個工作狂,雲雁迴怎麽可能傷心難過哭,他隻會覺得很興奮。

    而今的大宋京師,比起盛唐長安還要開放包容,所謂“八荒爭湊,萬國鹹通”,因為大宋濃厚的商業氛圍,與大宋有交流的國家遠多於唐朝。

    汴京內,光是接待使臣們的驛館就有不少處,使臣多或是國力強盛的國家,基本能單獨占一間驛館,例如遼國住在都亭驛,西夏通常在都亭西驛,迴鶻、於闐一起住在禮賓院,如此等等。

    這樣多的國家使臣齊聚京師,又是日月換新天的重要年度,可想而知,今年元旦前後的外交接待任務會有多重。所有和接待沾邊的部門,都要飛速運轉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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