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炫澈沉吸一口氣,唇角微揚,笑的冰冷。


    “那我問你。我、炙炎彬,在你感覺中,哪個更適應凝兒?”


    冷星辰聽著金炫澈的問,突然笑了,笑的簡單,笑的幹淨而清純,笑的金炫澈完全看不出他為何如此淺笑。


    “王上若問辰,感覺最後你與炎彬哪個能得到凝兒,辰很難迴答……也不想迴答,恐怕……也不用迴答。可王上問辰的,卻是誰更適應凝兒,這‘得到’與‘適合’二詞的差別太大,一個南轅、一個北轍。故,辰願迴答。”


    金炫澈在認真的聽,快到結果時,他抬手,冷星辰剛要繼續,仿佛雙眼清明可見一般,立時止住。


    金炫澈抬起的手微趕,一旁甲午得令,逐去殿中所有人,隻一會,於甲午輕合雙門時,殿內便隻剩金炫澈與冷星辰。


    “說。”


    冷星辰微微一笑,開口。


    “你,更適合。”


    金炫澈的表情一緩,淺淺一笑,笑的毫無痕跡,乍看之下,仿佛他依舊麵無表情。


    空氣驟然寂靜,良久沒有聲音,冷星辰隻四個字,便再無繼續,而金炫澈則默默靜思,兩人一坐一站,仿佛湖中亭子與湖畔株柳……


    最終一歎,金炫澈還是笑了,仿佛被認可,仿佛尋到知音,不管怎樣的感覺,反正,就是感覺舒坦了,他望向冷星辰,點了點頭。


    “我很少對人說謝謝,但冷星辰,在這裏,我想說……謝謝。”


    冷星辰亦一歎,搖了搖頭。


    “你不問辰,為何?”


    金炫澈一哼,滿麵淡漠。


    “這蒼穹浩世,除了我,誰也給不了她幸福。”


    因金炫澈囂張狂傲的說出那句話。冷星辰聽著,心頭一顫。不知為何,明知這樣的話,隻有這傲慢之人才說的出口;明知金炫澈說的話換任何人來說都不一定成真。可冷星辰卻因心中瞬間的認可而震驚。


    知道金炫澈這個人很久了,可真正與他打交道、接觸,卻隻是近期的事情。短短幾十天而已,甚至不到一個月,冷星辰卻已經可以肯定,真實的金炫澈,絕非外人所想。


    包括……淩皇胤所想。


    不用追究金炫澈何以口出狂言,又為何他在瞬間居然相信……冷星辰不語,亦如金炫澈沒開口問他一樣,他也決定不問。


    因為。隱約之間,冷星辰似乎知道為何金炫澈說的這句話,能叫他臣服。


    ——那樣神奇的淩亦凝,仿佛天上神鳳,無人匹配。除了傲世蒼穹的天龍,誰不是昂首瞻望?


    那傲世的天龍,在這古元世界裏,冷星辰唯一有感覺的,隻有這坐在眼前的傲慢男人——金炫澈。


    本以為世間無鳳,淩亦凝卻橫空出現;本以為天龍隻是傳說,金炫澈卻狂傲驚世。


    這種龍鳳天成的姻緣。就像蒼天早已注定那般,冷星辰無法用語言形容。縱使觀星測象,也無法窺看他二人星命……在這一點上,他和司空溺探討不下百次。


    所以……


    吸足一口氣,冷星辰略一低身,行禮。恭身欲退。


    “地上有張紙條,拾起看看。看完了……進去勸勸她。”


    不等冷星辰欲走,金炫澈反而先站了起來,轉身走人。


    *


    夏伯亞領著他的親衛隊徑直衝入送親大隊臨時安紮的大營。


    羅佤大將軍親自迎出來,不等夏伯亞翻身下馬。他便單膝一跪,力喝。


    “王子殿下,末將失職!”


    下了馬,任人將馬牽走,夏伯亞搖了搖頭,低身伸手將羅佤扶起。


    “不必自責,薰兒向來機靈,又是公主,你奈何不了她,情理之中。”拉起了羅佤,夏伯亞衝他安慰式的一笑:“而且,本殿運氣不錯,在宏章城裏找到了她。”


    頓時驚喜,羅佤張嘴,剛要說什麽……


    “已交由軒轅將軍周虎接走,毋庸再擔心。”


    “什麽?”驚叫一聲,羅佤雙目一瞪,突然甩身迴頭……


    夏伯亞順了羅佤所望方向看去,一將軍模樣人物正自一營中出來,兩人對視瞬間,夏伯亞的心尖沒來由的一震。


    “王子殿下,這才是周虎將軍啊!”羅佤快走兩步,衝那營中出來的男人揚手一示。


    所謂的將軍模樣人物正是真正的周虎,他大步過來,瞟眼羅佤,再才望向夏伯亞。


    “你就是夏伯亞?銀夏國義王子?”


    夏伯亞在看周虎——雖說周虎隻是軒轅國一普通將軍,比副將高不了多少,放在銀夏國見了羅佤都該行大禮的,卻因國與國不同的緣故,帝國的一句普通將軍,在氣勢上就這麽兇悍而直白的顯露,竟對他一國王子喧囂呱嚷。


    可惜,夏伯亞精明,知道個中厲害,並不表怒,隻是點了點頭。


    “就是你派人給本將軍發密柬,說公主已脫險,隻是下落不明?”


    夏伯亞再次點頭,心中一團烏雲罩頂——宏章城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他不是周虎,他卻將薰兒交給了他……


    周虎也在打量夏伯亞——這個男人很奇怪,準確的說是很詭異。據說他是義王子,與銀夏國六位公主都無血親關係,銀夏王曾望他在六個女兒中選一個為妃,最看好的正是六公主夏紫薰。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他既是小公主的哥哥,又是她的情郎,可他卻在關鍵時候站出來,支持銀夏王將小公主嫁給他們皇帝為妃。更甚的是,小公主被竄逃的叛軍擄走了,他暗中跟著在送親大隊後麵,居然不急不亂,反在確定小公主逃脫叛軍控製之後送密柬於他,告之詳情。


    若不是他密柬通知,他的大軍哪敢那麽囂張放縱的在各處大肆尋人?為防止叛軍傷害小公主,他本意暗中尋找並營救的,就是因為夏伯亞的密柬,他才敢公然放肆的找人,亦也因此加快了尋找速度。


    很明顯,夏伯亞是不想路上耽擱太多時間……他的心思,周虎能揣測二三,若不是想借他兵力盡快找到公主,確定她安全,便隻可能是為防夜長夢多,萬一路上耽誤時間久了,皇帝那邊一個不高興,不要這白送的妃子了,他們銀夏就危險了。


    所以,對於這樣一個猜測不透的人,竟將自己愛人送帝為妃,周虎並不看好。


    “剛聽王子說‘已將人交由軒轅將軍周虎接走,毋庸再擔心……’此話何意?”周虎盯著夏伯亞追問,心中在想,莫不是這夏伯亞在玩‘障眼之計’?表麵上臣服軒轅,願將其妹嫁給皇帝,再在路上演出戲,假裝公主失蹤了?再……


    不對,周虎突然推翻自己猜測,因為他意識到若要那樣,夏伯亞沒必要去信給他,說公主已脫險,隻是下落不明。若他是想演出戲救迴公主,他大可直接說公主已被叛匪擄走,下落不明。


    “是這樣的。”


    夏伯亞沉穩的很,他將自己遭遇全過程詳細的對周虎說了一遍。


    聽完夏伯亞迴憶,從客棧門口遇到霸氣男子開始,到最後將小公主交他離去……周虎突然冷冷一哼,笑了。


    “周虎將軍?”見周虎笑的詭異,夏伯亞不解,輕喚。


    吐了口氣,周虎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什麽,虧得王子一國儲嗣,竟如此輕易便叫叛軍給騙了。那宏章城鄰近之城赤譙便是吾軒轅國聚集叛軍人數最眾之地,以赤譙為方圓,叛軍多如牛毛,屢鎮屢長,如雨後野草,防不勝防。也罷,怪世道正逢亂時,王子也勿過分焦急,六公主既是要嫁於吾皇之女,本將軍有義務救迴。諸位放心,請就此等待,本將軍這就去處理。”


    一甩風披,周虎氣勢驚人,帶著他的人,大步朝營帳外圍的馬隊衝去。


    目送周虎威風凜凜的衝遠,夏伯亞沉眸深思,突然一喝。


    “羅佤。”


    “是!”


    “你在這裏看著,本殿先行迴國。有任何異動,你可自行作主。若無意外,薰兒被救迴,你送她去京都安頓,再才迴國。”


    “末將明白。”


    夏伯亞似乎做了什麽決定,突然甩身,衝向不遠處的馬匹……


    *


    周虎快馬疾奔,心中萬念奔騰。


    照夏伯亞形容的,像極一人……準確點說,隻可能是那個人。因為隻有他才可能做到隻隻言片語便能洞察七八。


    天下人皆知——神將,炙、炎、彬。周虎心中的將神,他們曾經的太將司大人。


    炙炎彬失蹤了,皇太後處處袒護,皇上要通緝他,要殺他……皇太後挺身而出,表明是她派他去執行機密要務,難得正式的與皇上對峙,最後皇上大殿威怒,揮袖而去,卻最終沒有下出通緝令。


    那麽,炙炎彬到底去哪了?


    他消失了,不見了。


    打從新帝登基後炙炎彬在宮中連連受挫,又是貶官降級又是被下牢獄,最後終於以雷霆萬鈞之勢連破太煊廣場三道國門,揚長而去之後,再無下落。


    至今,已過去快兩個月了。


    夏伯亞形容的那個男人,粗獷豪邁、言辭精準、拿捏沉穩,而且每次轉折都隻是一句話的機會立斷前後。這麽冷靜精明的人,若不是炙炎彬,周虎很想知道還能是誰。


    若真是炙炎彬……周虎突然一笑,他倒是興奮的很。


    直奔宏章城,周虎知道,真相,即將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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