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金炫澈笑的無奈之極。


    的確,在還是女殺手時的冰蝶要去殺他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知道了她的任務與目的,甚至執行任務的時間與路線。


    但是,那並不是因為他們殺手集團內部出現了奸細或是有人出賣了她,隻是他金炫澈的手下也不是省油的燈,僅此而已。


    他隻是監控了所有可能對他有威脅的人,當同樣對他有威脅的兩方人馬,比如一個商家敵手與一家殺手公司有了聯係,那麽,他的手下就會立即展開深入調查。


    而他,隻需在適當的時間裏給出一個適當的機會就行了。


    見金炫澈在笑,淩亦凝惱羞成怒的一喝。


    “我們集團有內奸?”


    吐了口氣,金炫澈真心拿眼前這位沒招了,便搖了搖頭,輕歎。


    “若沒奸細,你怎麽可能知道我那夜會去殺你?”


    “上樓後,你似乎已經察覺我在等你來,你又為何不撤,反而繼續冒險?”金炫澈不迴答,隻是輕輕反問。於淩亦凝一愣時,金炫澈再度苦笑:“因為你自信,你信的,不僅是你自己,還有你身後的那群人。”


    “錯了……”低眸,淩亦凝陷入沉寂,良久,她輕輕一笑,望向金炫澈:“我信的,從來隻是我自己。”


    “那我迴答你。”金炫澈躺的舒服,感覺已經好很多了,便輕輕一歎:“既沒有什麽內奸,我跳下去也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樣……”


    “那你……”


    衝淩亦凝一笑,金炫澈難得一見的溫柔:“我隻是不想你離我太遠……”


    淩亦凝聽呆了,金炫澈卻感慨吐息。


    “跳下去後我才想起,我是趕來送鎖夢的,便將它解了扔向你。隻望能在摔死之前救下你。不管怎麽說,隻要你能活著就好,至於我……生或死。本就與你無關。”


    明明最後一句狂妄之極,可淩亦凝聽進耳裏,暖進心裏,便沒來由輕怔了一下。


    金炫澈跳下懸崖。居然,隻是那麽那麽簡單的一個理由。


    突然迴神,甩了甩頭,淩亦凝莫名其妙的接著搖起頭來。


    “我不信。”


    金炫澈雙眉一緊時,淩亦凝吐了口氣,瞪向他。


    “在我哥徹底進入安全狀態之前,我不會再聽你說任何動搖我的話,說了,我也不會聽進去……聽了……”盯著金炫澈,微弱的光線下看他那冷漠的表情。淩亦凝嗬聲一笑:“我也不會去信。現在的你,對我來說隻是能救他的最後一招。所以……你的生死,並不是與我無關的。”


    表情轉柔,淩亦凝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一次。是真的被金炫澈救了,可惜……她要麽死了,要麽,但凡還活著的,她就隻為淩皇胤而活,所以……就算被金炫澈救了,她也不可能以一命還一命。


    金炫澈救的。隻是淩皇胤的淩亦凝罷了。


    “好自為之吧!金炫澈……”凝望金炫澈,淩亦凝幽幽一歎。


    定定的看著淩亦凝,金炫澈發現她和他真的是同一種人——固執、倔強、冷血又無情的狠心人。


    嗬笑,金炫澈點了點頭。


    “睡吧!”看出金炫澈眼皮都要合上了,淩亦凝心中憐惜,沒忍住的脫口而出。卻隻兩字出口,又立馬後悔,趕緊又加上一段:“等天一亮,我就先走了。你醒來後看不到我也別奇怪,自己去想辦法去解了你身上的毒。我帶的解毒藥全喂給你了,似乎治標不治本。”


    驚見金炫澈看自己的眼神又現溫柔,淩亦凝吃不消,挪開眼去,盯著虛無發呆,喃喃自語。


    “別死了……我會去找你,我,還指望著靠你救我哥呢……”


    淩亦凝嘀咕完,撐身站起,又去斬草了,似乎要重新做張她睡的床。


    在看淩亦凝身影,明明困的不行了,卻更多期望想要再撐一會,心裏想著,多難得的機會啊,與她這麽靜靜的相處……金炫澈便為自己的想法而失笑。


    “你不問我封奚森那人嗎?”


    背對著金炫澈在砍草淩亦凝身子一定,隻幾秒,又繼續去砍草了……


    見淩亦凝不理自己了,緩緩合眼,金炫澈是真的撐不下去了,便揚了嘴角的微笑起來,緩緩睡去。


    她……對他,還是有信心的,不是嗎?


    她……猜到了那封奚森還活著吧……


    她……叫他別死了呢……


    這,不是關心,還能是什麽?


    嗬嗬嗬……


    金炫澈,微笑著的,沉沉睡去。


    *


    天再亮的時候,淩亦凝已經走了,金炫澈醒來,環視周遭,鳥蟲輕鳴,獨他一人孤處,便嗬聲一笑。


    狂妄自大,傲視天下的金炫澈,居然也有柔情似水的這一天啊!


    望向身下草床,金炫澈淺淺一歎——何時起,他,竟然不再潔癖?


    是從船被燒起的那一刻?


    是為趕上淩亦凝而抱著落白翻山越嶺的那一刻?


    還是……在淩亦凝髒髒的手欲伸卻縮時,他毫無猶豫的一把拽過按在了自己額頭上的那一刻?


    又或者……


    遠處草叢簇簇聲響,有什麽正從那後麵過來,金炫澈望過去,臉上表情卻浮現溫柔的寵溺。


    是了,該是他想也不想便縱身跳崖的那一刻。


    原來,這個已叫淩亦凝的女殺手,早已遠遠超過他想像的,對他,如此重要了啊!


    居然……


    看著一頭白色的大老虎衝出草叢,興奮的奔向自己,金炫澈嗬嗬嗬的笑出聲來,任它衝到自己身前便興奮的圍著他不停轉圈,他,笑著笑著,黯淡下目光……


    她,對他的重要性,居然,重過了……他的生命。


    *


    因淩君傲自以為已經殺了淩亦凝,淩亦凝一路暢行無阻,雖皇榜還處處詔貼,她一路赴京卻明顯感覺到,除少數百姓還真當一迴事外,各地官兵已經不再嚴謹。


    心中隱隱擔心淩君傲微服出宮的真正目的,若不是無意與她遭遇便隻可能是特意出現,如果是特意出現在那裏,那淩君傲的目的地將會是哪裏?


    如果是摩餘……淩亦凝心中緊張,卻又深知淩皇胤與尹魅刑都早知淩君傲可能會殺去,定有防範。所以,當務之急,急上最急的,就是淩皇胤的配藥。


    不多日,淩亦凝在糾結到瘋的狀態下趕到了京都,一入京都便明顯之極的感覺到整個京都氣氛詭異到頂。


    甚至走在路上,身邊來往的人都顯的怪裏怪氣,若不是賣雜貨的不像賣雜貨的,就是迎麵走來的富家千金女子眼神飄忽,時不時東張西望;再不就是一些雜耍的技人個個深藏不露,眼神凜冽……


    越近皇城,那樣的感覺越重,淩亦凝於一賣豆腐腦的小攤前停下,轉身買了一碗,她轉過身去時,身後兩女子,一打扮豔麗明媚,一明顯隻是丫環,一前一後,疾步走過。


    一等兩女子明顯驚警模樣走過後,淩亦凝側目望去……在前的那女子,竟出落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麗極了。


    “少俠,您的甜豆腐。”


    被一喚,打扮成男裝的淩亦凝趕緊望去,一邊應聲接過一邊想到什麽,輕問。


    “剛剛急急走遠的女子好漂亮啊,你可知她……”


    “哦,她呀,您是外地來的吧,嘿,一看就知道了,本土的京都人沒誰不認識她的,她呀,咱們京都最有名兒的怡春樓的鎮樓之花,花魁——春三娘!”


    春三娘?


    心頭一驚,淩亦凝突然想起來,這名字她因炙炎彬而聽到過好幾迴。


    “一樓花魁怎麽徒步上街?連個轎子也不坐……”淩亦凝呐呐嘀咕著,似問非問。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春三娘從來不坐轎,不管去哪兒都用走的。”


    “哦。”點點頭,淩亦凝放下動都未動一下的豆腐碗,付錢走人。


    *


    入夜,送酒菜的又來了,抬頭一看,不是冷無言,而是另一個班頭,炙炎彬不動聲色,隻是垂眸,發呆。


    送酒菜的放下酒菜後便動作麻利的退了出去,炙炎彬目光一滑,望向盤上酒菜……普通的酒壇子,看不出酒的好壞,菜也是平常老吃的那幾樣,沒什麽花樣,炙炎彬嫌棄,嗤鼻一哼。


    長廊那頭有人走來,遠遠看了看炙炎彬,見他已經一手拿酒一手起筷子,享受起來,並不異常便輕哼一聲,掉頭走了。


    炙炎彬吃著,心中盤算,差不多了,離他被斬日期隻剩三天,不管皇帝是不是真的還活著,淩亦凝都差不多要來了。當然……皇上若真的還活著,就大幸萬幸!


    唿吸都沉澱了,炙炎彬唯一怕的,是淩亦凝最終都不會出現……因為那樣的結果隻有一個可能:她,已死。


    淺笑,炙炎彬仰頭進酒,豪氣一喝。


    “好酒——!”他這一聲,驚的長廊那頭所有人都同時朝他這邊斜瞟一眼。


    吐息,炙炎彬嗬嗬幹笑。


    若淩亦凝已死,他定會瘋掉,必將殺了那淩君傲,為自己陪葬!!!


    起酒,又進,炙炎彬雙眉微緊,五指成拳。


    隻是當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如何斷定即將出現的淩亦凝,是真的,而不是那個幾乎可以做到一模一樣的冒牌貨?


    抬眸,炙炎彬唇角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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