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


    淩君傲的聲音輕輕響起,至少有一半被周邊噪聲鋪蓋,但因在麵前,加上他的聲音獨特,幹淨清朗,宇文欽聽的清清楚楚……


    “你不行。”直視宇文欽,淩君傲聲音裏透著不屑與諷刺:“太柔弱,太仁義,太善良。”


    想到什麽吧,淩君傲搖了搖頭,目光漸露悲憫。


    “從第一次救你,他就不高興……”眼神一轉,淩君傲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看的宇文欽一驚,莫名心疼。“第二次,我撞暈了你,再下不去手,又一次放過……他很生氣。”


    皺眉,搖頭,淩君傲露出古怪的神情,像是嫌棄。


    “第三次,我答應他,必將改變你。可你……”溫度漸漸升高,周遭一遍熱浪,感覺越來越壓抑,淩君傲一臉淡漠,仿佛置身事外,繼續輕喃:“刑場救迴你,以為你會憤怒,會生氣,會怨恨……”


    淩君傲幽幽搖頭,冷笑:“沒有,什麽都沒有,你的臉上,隻有對我的感激。我問你,若將來我做了皇帝,供以你高權,你會不會報負,你卻迴答我,我們都不是皇家的人,我,不可能變成皇帝。”


    呆呆的在看淩君傲,宇文欽腦海所有斷線都漸漸銜接,變成一根連貫的長線。


    淩君傲口中的他……定是真正控製著淩君傲的幕後之人。


    那個人,一直控製著淩君傲,淩君傲離開的時間定是被那人安排,支配。天哪……宇文欽搖頭,滿心心疼。


    “他,是誰?”


    一愣,淩君傲眼中殺意一綻,略顯猙獰,驚的宇文欽心口一緊。


    “九王爺——!”有官兵衝至院外大叫:“指令完成——!”


    隻四個字,結局已出——義軍山寨。再無活口。


    宇文欽全身一軟,生念全無的同時,淩君傲目光一冷,身子向前一聳……


    噗——!


    “呃……”雙目突然一瞪。宇文欽剛剛癱軟的身軀猛的一挺,正腹中間,一劍……穿透,血……先是染了布衣,進而一滴滴墜下,最後……開始如溪流淌,砸下……


    身子一顫,宇文欽全身壓在了淩君傲手中劍上,幽幽抬頭,向他凝望……


    “他……究竟是誰……”虛弱的輕喃。宇文欽嘴角鮮血外湧,他全身汗透,臉上水珠不知是汗,還是淚。


    看進眼裏,落進心裏。淩君傲麵無表情,隻幽幽一歎,略淺下身去,於宇文欽耳邊,蠕唇輕吟。


    “我的……生父……”


    心口一痛的同時,宇文欽的表情一變再變……他萬沒想到,那個控製著淩君傲的人。就是他真正的父親,也就是說,他猜對了,淩君傲……並不是當今皇帝的嫡親弟弟,而是……


    瞬間而已,終於明白淩君傲必須殺了自己的原因。宇文欽滿足的,溫柔的,展顏微笑。


    “我……”他就在他的耳邊,任自己生命遠離,卻依舊滿心憐惜。溫柔細語:“一直是你的……惡夢吧……”幽幽挪目,望向淩君傲直視朝前的側臉,宇文欽的雙眼,緩緩垂下:“君傲,永別……了……”


    最後一個字,宇文欽雙眼重垂,整個身軀失力癱軟……頭,倒在了淩君傲肩上,於淩君傲眉心一緊的同時,唿吸盡無。


    義軍山頭,如火把之巔,繼續燃燒。


    *


    馬,絕世好馬——烏藏!


    馬嘴韁繩一壯漢力扯、馬鞍左右各一壯漢力扯、馬背之上壓了一百公斤重的沙土袋,左右各五十公斤、三向力扯,無人靠近。


    馬跟瘋了一樣,拚命在嘶嘯,騰跳,蹦噠,邊上備用的幾名壯漢衝過去幫忙……最後變成七八個大漢齊用力才硬生生將那烏黑泛亮的巨型悍馬給扯踏實了。


    烏藏在力喘,四蹄輕顫,依舊屹立;壯漢們也在力喘,或是你搭著我,我搭著你,或是幹脆蹲下……


    炙炎彬雙臂對絞,一旁看著,嘴角翻扯,笑的肩身直抖。


    “公主到——!”


    適時,一聲喧場,炙炎彬一愣,扭頭看去……


    隻見小福子高喧一聲之後低眸淺身,略讓一步,其後,有人浩浩蕩蕩而來,為首的,不是正那平陽公主,淩亦凝麽?


    一樂,炙炎彬心情更好了,直接轉身,輕歪頭,眉尖一挑。


    “喲喲喲,瞅瞅這是誰來了呀,啊?”一甩身,炙炎彬得瑟的看向不遠處粗喘著的大馬——烏藏,衝它一哼:“再不老實些個,公主幾鞭子能抽死你!”


    在場所有人立跪,齊聲宣儀。


    “公主千歲,千千歲——!”


    走到炙炎彬身邊,淩亦凝在看烏藏……這大家夥,好幾天了,一直被鎖著,不喂它吃,隻喂它喝,毛色居然依舊閃亮,不愧寶馬。


    點點頭,淩亦凝瞟向四周:“都起吧。”


    “喏——!”


    於眾人皆起,各退一步同時,淩亦凝眼尖,發現左倉,便雙眸一沉,冷嗬。


    “左副將。”


    “喏。”左倉一驚,趕緊上前,於淩亦凝身前止步,力一點頭。


    在看左倉,淩亦凝嗬笑——她很討厭那個北司命,要不是趙姬那女人罩著他,她早把他暗殺了,更是因為當前形勢,但凡北司命一死,定是她淩亦凝所為,幾乎是沒有懸念的事情,所以她才硬生生忍下;但這個左倉,落炙炎彬手上了,等同落在自己手上,淩亦凝笑的很冷,眼中殺氣一撩。


    “聽說左副將身手不錯,刀槍劍樣樣拿手,太將司身邊第一副將,走哪都帶著,足見實力。”


    左倉麵無表情,隻眉心淺皺,低眸不語,保持沉默。


    邊上炙炎彬聽著,偷樂,看著好戲。


    “還聽說母後借用了好長時間,這是要走紅的趨勢呀!”淩亦凝說著,雙手背去身後,雙眸一淩,唇角一揚:“就不知本公主有沒有那資格也借用借用?”


    左倉心念一惶,身子一抖,卻立馬冷靜,低眸輕喝。


    “不敢!末將現聽命於太將司,皆由太將司作主。”


    “他?”淩亦凝哈的一聲冷笑,看都不看炙炎彬一眼,隻是盯死左倉,發現他額角滲下一滴汗珠,便輕哼一聲:“他都得聽我,你這話什麽意思?太將司還離不得你了嗎?”


    任淩亦凝‘欺負’左倉,知她是在報負,炙炎彬一旁壞笑,開心的不得了。他是男人,沒女人那麽複雜的心思,明知左倉是太後安插的‘鬼’,他一方麵是懶,懶得應對;一方麵是心明,知道支開了也沒用,太後還會派出新的‘鬼’來,支開也是白廢力氣的。


    所以,淩亦凝這麽鬧鬧也不錯……但考慮到萬一左倉真給‘借’走了,太後再派新的,他所不知道的‘鬼’來,到時反不易應對,炙炎彬嗬笑著湊近淩亦凝耳邊,嘀咕起來。


    兩人之間的曖昧躍然紙上,周邊太多官宦將士,太多眼睛在看著,個個偷瞟之餘,心中嘩然。


    ——皇上指婚二人果然是有原因的。


    聽完炙炎彬耳語的話,淩亦凝冷哼一聲,盯著左倉,點點頭。


    “左副將,本公主也不為難你,知你一心向著太將司,隻求跟隨左右,本公主成全你,就不借用了。”


    也不知道太將司跟公主說了什麽,但聽到公主說不借用自己了,左倉暗地裏鬆了口氣。


    “遠不借,近卻要借借。”淩亦凝冷笑,突然接著扔出一句。於左倉一愣瞪來同時淩亦凝突然扭頭,瞪向就在身旁的炙炎彬,衝因她瞪來而一愣的他壓低聲音輕吼,盡顯嫌惡:“感覺我都被你帶壞了。”


    炙炎彬一愣,下秒便噗的一樂,笑出聲來。


    白眼炙炎彬,淩亦凝甩眼望向一臉緊張的左倉。


    “去把那烏藏降馴了。”


    左倉大驚,雙眼驚瞪……


    周邊所有人都聽見了,無一不驚詫——那鬼馬兇悍的不得了,六七人都沒馴服它,左倉一人去降?


    任左倉站在那裏傻掉,淩亦凝雙眉一聳,冷哼:“認真些,別不小心叫馬給踹死了,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瞬間明白平陽公主意圖,左倉臉色刷的慘白,略顯六神無主的點點頭,緩緩轉身,朝那邊烏藏望去……


    任左倉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得命,走向馬場正中的烏藏了,炙炎彬側半身,再度湊近淩亦凝,小聲嘀咕。


    “我派人查過,左倉家人都失蹤了……我估摸著,太後派人做的,左倉九成身不由已。”


    “哼。”淺笑,淩亦凝笑的陰森,笑的炙炎彬一愣,她卻目光依舊,直視那邊已經接過馬繩的左倉,聲音輕冷:“你倒仁慈……”突轉眸,平靜的與炙炎彬目光相撞,淩亦凝雙眸一沉:“光會說不會做,有意思嗎?既然明知因果,你不會派人處理嗎?”


    在看淩亦凝,任那邊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左倉馴馬吸引,炙炎彬表情冷卻,盡顯凝重。


    “我救了他的家人又如何?我能保他們一生?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今時我處理一個左倉,保了他的家人,他在我身旁助我,誰來保明日他不被人暗殺了?”於淩亦凝一愣時,炙炎彬再嚴肅不過的一哼:“我為左倉保住他的家人,卻做不到為他的家人而保住他,算來算去,我隻是自私,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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