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大軍營地。


    重瀉之疾緩解,按炙炎彬設想,可解釋為金炫澈打從一開始就將他們這批重兵視為可食獵物,隻是下了一些致瀉之物,並未狠下毒手。


    如此看來,金炫澈是個有著豪情壯誌,雄霸天下之野心的鴻鵠之人。若非浩海蛟龍,便是蒼穹飛鷹,能做到如此縝密計劃,決策千裏,運籌帷幄,絕非淺池之物。


    軒轅帝國平陽公主淩亦凝與太將司已抵,二人接連數日未曾休息,隻短暫數語後便入榻歇息,不時便各自沉睡,乙幹與達那樓緊急會議,隻他二人而已,論時局已陷入迷陣之中,如何破解。


    “太將司二人都抵營了,啟大王子為何還無音訊?怕是半路被截迴了……”乙幹說著,達那樓不語,仿佛沉思。“大都督?”


    抬眸,達那樓望向乙幹:“也有可能自己迴頭了。”


    “嚇?”


    “他那人,本身重情,對其父王,家人,妹妹,都極為重視。怕是不舍累及遠在邊疆的家人以及廣上內城的妹妹……”


    “這……這未免也太過於公私不分了吧……他對我們就這點信任都沒有嗎?連軒轅國國公主都出麵了,還有太將司坐鎮,他……”


    “今非昔比。”達那樓搖了搖頭:“他已不是王子儲,連王子都不是了,失國,失權,無兵,無援,邊疆家族受製於人,身邊妹妹就在那國師手中攢著。換成是你,你也難下那份狠心。棄之不顧。或許在他心中,殘剩的,也隻剩下親人,他已失去不起吧……”


    乙幹在看達那樓。這般深入思索的大都督他第一次看見,竟如此感性。要知道,一直以來的大都督都是冷靜沉穩處理果斷狠準的。


    點點頭,乙幹一歎。


    “奇怪……我們迴來兩日了。毫無撤營跡象,為何那金炫澈既不急於催促亦未派人強製驅趕,是何用意?”


    “按太將司所言,四日才過一半,不定就近兩日吧……”乙幹說著,望向營帳外,原來,有人正疾步衝來。


    “報——!”一斥候衝入內帳,單膝一跪。雙的持一火柬向前一推。力喝:“三王子急令。”


    乙幹站起。衝前幾步接過火柬立馬轉遞向達那樓。


    接柬拆封,拉開卷紙,上書鋼勁墨字。一行一列迅速審閱過目,達那樓臉上的表情風雲驟變。最後。他一臉震驚,雙眉怒緊,略一甩揚而已,一旁乙幹趕緊接過,焦急的速看起來。


    望向前方斥候,達那樓精瞳之中閃過一抹兇狠:“三王子此刻身在何處?”


    “迴大都督,三王子領兵四十萬入駐閩昆城,現人在閩昆城。”


    “如今現況如何?”達那樓聲音肅冷,那斥候更顯冷靜,隻穩穩迴答。


    “敵軍先是小股奇襲,極少傷人,多為毀城,閩昆城城防重創,王上著令城守查部赫將軍退敵,查部赫將軍守城大軍十萬出城追擊,追過國境線遭敵奇襲,全軍覆滅。”


    乙幹已看完急令,同達那樓一樣嚴肅的表情,在聽斥候匯報,聽至此,兩人同時一驚。


    斥候麵目冷漠,繼續匯報。


    “三王子領帥令著四十萬大軍趕赴閩昆城,敵未過境趁難攻城,反銷聲匿跡,沒了蹤影。三王子孤身犯險,隻百夫隨行,過境勘查。不多日迴城,即令末將速至傳令。”


    陷入沉默,乙幹望向達那樓,見他亦是低眸沉思,不敢打擾,他望向斥候。


    “事後可有交戰?”


    “迴大將軍,末將昨日出城前未有任何動靜。”


    “大都督,咱們大軍立時撥營趕往閩昆,幾日便可抵城,要不要……”乙幹心急,望向達那樓:“這會兒沒動靜可難保……”


    猛一揚手,製止乙幹心急,達那樓望向斥候:“三王子可有口訊?”


    斥候搖頭:“迴大都督,沒有。”


    “起來,先行休息。”


    “是——!”斥候站起,甩身出營。


    揚起的手一震,一旁已經一愣,趕緊將急令放入達那樓手中。


    再度展開急令,上書之字一目了然:‘奉王上令,本子儲可調令三軍。現命原啟境現蕭境內達那樓大軍速撤營歸境,赴閩昆城匯軍。見令即行,不得有誤。’


    是三王子弗冰王慣有的語氣,生字之間可感他對自己的‘隔閡’,達那樓抬眸,沉息一歎。


    這個時候急令抵營,令他速速撤營,會不會太過巧合?這邊蕭國國師的確未催未趕,可最終所要結果是他大軍撤境不是嗎?不管是蕭國出麵催促還是因其它緣由大軍動了,撤了,不都促成蕭國國師所圖嗎?


    不管因為什麽而撤境,一旦這時候大動,軍中那些瀉疾未淨的士兵必得拖累全軍,隻要再緩上兩日,一切都將大為不同,要怎麽辦?奉命行事?


    閩昆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冰王為何急令他撤境?冰王手中四十萬大軍,還不夠應敵嗎?冰王離城數日,做了什麽?遭遇了什麽?這一切,會與那蕭國國師有關嗎?


    很擔憂,擔憂如軒轅國太將司所預料,那蕭國國師如今的目標是他們雪原國,若是,眼前一切,極有可能皆為假相。


    可不管是與不是,眼前重壓如山,他要如何應對?他不怕蕭國國師派人催促或是大軍驅逐,他卻很懼畏冰王的急令。原因無它,在達那樓心中,如今的弗冰王也是他心目中真王,不管哪一方麵都遠遠強過當今王上。輔佐冰王是他發自內心由衷的渴望……


    當真是今非昔比了呀,再不是曾經國無聖主的時代了,冰王的脫穎而出已激活了達那樓內心深處的震驚。對冰王一次又一次製造的‘神奇’,達那樓已不再堅信自己決策,已喜歡上盡可能的去相信冰王。


    最重要的是,多次的‘相信’都親眼所見冰王創造的‘奇跡’,這一次……這一次呢?


    達那樓陷入糾結。


    若無炙炎彬的出現,此刻的他一定已經宣令撤營歸國了。可是……炙炎彬就已經出現了,而且他所分析的全局看似無稽之談,他卻深感字字千斤,無一虛妄。在冰王與炙炎彬之間,達那樓陷入兩難。


    “大都督?”見達那樓思考的時間太長,乙幹輕喚。


    抬眸,達那樓望向營外遠天,已經下午了,軒轅國國公主與太將司已經睡了半日,想想,他望向乙幹。


    “先傳令下去,瀉疾未淨的士兵不動,其餘大軍收整,準備隨時撤營。”


    立時明白了達那樓意思,乙幹力喝,趕緊退下。


    *


    日未落,軒轅帝國兩位前後醒了,一同用膳。


    “睡個覺腦子裏盡蹦些個有的沒的,細想想,無一不是疑惑,哎……”喝湯吃肉,金炫澈嘴巴停不下來,突然挑眉眯細了眼的去斜瞅側位的淩亦凝:“你說那家夥不要皮不要臉是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他不要皮也不要臉?還有啊……我思前想後,真的想不明白,你說他不會在乎你怎麽說他來處,那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正在喝湯,淩亦凝動作停滯了一秒,立又恢複正常,吸入鮮湯,咽下,放下湯勺起筷,去夾菜……


    “凝兒?”炙炎彬輕喚,嘴一噘:“哎,當時我聽著真像極了兩舊情人在掐嘴你知道不?曖昧的要死。你與他不過兩次照麵,不是說擦擦就過了嗎?啊……你倆不會在蕭國時就……”炙炎彬猛抽口氣,一臉驚詫:“你瞞騙皇上和我不成?在蕭國時壓根就不止與那家夥打打便過了,是不是?”


    越聽越聽不下去了,淩亦凝放下筷子,冰冷的目光向他瞟去……


    一愣,炙炎彬底氣太足,哼的一聲又喝:“瞪我幹嘛,你倒是先解釋一下啊!”


    淩亦凝在用敵視的目光如劍般直刺炙炎彬,隻希望他就此打住,別再繼續深入……誰想……


    “他為什麽一直叫你蝶兒?”炙炎彬略一低半身,朝著淩亦凝湊近一些,壓低了聲音的輕問。


    頭痛。


    白一眼炙炎彬,淩亦凝抓起筷子繼續吃飯,真心不想再理會這刨根問底的‘白癡’了。


    “凝兒?”


    炙炎彬又一喚,淩亦凝不理,繼續吃飯。


    “凝兒?”


    炙炎彬不怕死,繼續喚。


    “凝兒……”聲調時高時低,炙炎彬嚐試著用各種語氣與聲調來品嚐‘凝兒’二字,越叫越歡。


    終於一歎,淩亦凝猛一甩眼,瞪向炙炎彬,炙炎彬一愣,傻住。


    “我對你,有什麽必要解釋?”一句方畢,啪的一聲,淩亦凝雙筷拍桌,雙眸一冷:“你一太將司,官翻過天,功蓋過主又與我何幹?你是皇帝還是我哥?你什麽都不是!”


    炙炎彬目瞪口呆,坐在那裏,動作定了型,隻是眼睛眨了眨……


    “縱我生過死過,你知道多少?我連皇兄都未曾一一詳說,你算什麽?居然敢逼問我?”


    借掌一力撐身站起,淩亦凝頭也不迴的甩身,朝屋外衝去……


    炙炎彬依舊坐著,傻傻的發呆——這算是淩亦凝對他說的最長的一番話了吧,雖然沒半個有用的字,全是‘廢話’,且字字如刀,刀刀捅心,可他懵懵的,再眨眨眼,嘀咕:“這小俊脾氣的,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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