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速一日,入夜不止,披星戴月,於夜半子時鬼馬騎兵趕至婁夫城。


    婁夫城主須林、婁夫城守城將軍冉秉毅城門恭迎,甲午奉讀王旨,城主守將接旨,迎軍入城。此時,婁夫城總兵量17萬9千,各地餘兵還在來程路上。金炫澈隻笑不語,於他而言,兵齊令啟;兵不齊不急。


    隨軍入城的司空溺虛脫,仍在昏迷。


    *


    金炫澈入城,婁夫城易主,所有兵權政令全由他定奪。白虎國師威名在外,蕭國國民無人不知。


    按慣例,卯時正議事,念想國師鬼馬軍夜半入城,可能需要休息,婁夫城主不敢叨擾,在安排給國師的豪府門外遛了一圈,見沒動靜,撤了。


    過至辰時,再去,國師府門外武將把守,內院依舊寂靜……婁夫城夫疑惑,還是轉身離開。


    巳時再去,已近正午,國師府裏人來人往,婁夫城主欣喜,欲入,卻被守兵一攔。


    “國師大人未醒,城主請迴。”


    ?


    瞪眼,婁夫城主心中嘩然,隻眨了眨眼,哦一聲,點頭,退步向後,想了又想,最終一歎,他無奈離開。


    府內,甲午正端著一盤吃的經過,看門外城主離開,他一哼,走向金炫澈寢軒。


    *


    司空溺感覺自己快死了。或是說……他已經死過好幾遍了???


    先是無意瞟眼天象——總體來講,那天象幾十年如一日,壓根沒變過,但那天夜裏變了,而且變的離譜、誇張。隻一眼,他走過半條街才反應過來,猛抬頭瞪望……是真變了,二十八星宿憑空多出一宿。那一夜,他站在孤街上仰頭看天,看了一整整一夜,第二天落枕,頭低不下來了,一低就痛,真比死還難受。


    接著卦水鏡,不日離鄉愁。這分明廢話……離鄉能喜?不愁才怪……人已終年,離死不遠,司空溺左右糾結,唿吸一輩子,空有神技,年少時雖做過諸多奇事,但為自保,多不留名,事成走人,這才安然活到如今。可迴頭一看,又過於風平浪靜。人言輕如鴻毛重若天山,他算什麽?空有天山之重,卻為自保落成鴻毛。離鄉愁,就是大事即至……是喜是憂?是繼續貪婪老死安詳?還是重過一次天山?


    於是,在那天見水水蕩,走哪心慌的晚上,司空溺有生之年第一次倍感恐慌,在未知麵前,他選擇了昏醉。結果喝過頭……醉死醉仙樓。


    沒完……痛苦繼續,真應了離鄉愁。


    在馬車裏顛醒,連掏個水卜下吉兇的機會都不給,直接狂顛一日,全身老骨散架,昏死在車裏。


    最後好不容易著地了……醒來看見華苑豪軒,正思忖著‘愁’字終了,幾壯汗衝進來,抬一浴桶開始往裏倒水。接著二話不說,架起他一把老骨頭便往水裏一扔……


    說多了都是淚。


    最叫司空溺無法接受的是——洗浴就洗浴吧,為何水裏灑花?滴花油?還扔進許些吊蘭段、薄荷枝???是當他有多臭?如此瘋狂去味?


    被人當瓜果一般用香布擦去一層皮,再拎出去,司空溺感慨萬千——活一輩子,第一次淨至無塵。


    任人擺布,套進一身潔白長袍裏,束腰緊袖,司空溺抽足一口氣,頓覺重生。


    *


    冉秉毅脾氣內斂,是個有火氣卻懂得克製的武將。作為蕭國國臣,大浪淘沙,多成一係,皆為忍耐型。脾氣暴的,多造反了;脾氣弱的,多被踩了;脾氣傲的,多被殺了;脾氣軟的,多被欺淩。如何生存?像冉秉毅這種本是又暴又傲脾氣的,必須內斂,才能幸存。加上婁夫城城主須林是冉秉毅姐夫,須林是個識實務的人,知進知退,更是處處扼製冉秉毅,懂得拿捏分寸,這才既保住自己地位,又扶起小舅,相互進退。


    午時剛過,須林與冉秉毅進了國師府,拜見。


    冉秉毅心裏不順,進了內堂不願再近,停在須林後麵幹脆站去一旁。來之前須林已再三警告,進去後站一旁不要說話,言多必失。他落得輕閑,照做。


    金炫澈坐在正位上,把玩著左手大姆指上一枚鏤空玉扳指。那可是金炫澈在現代千金所得古董……卻不想,一朝穿越,竟又隨迴古代。有些嘲諷,金炫澈不以為然,隻感命運造弄,很是享受其中。


    這古元,他再滿意不過了。


    抬眸,望向須林,金炫澈疑惑。


    “兵齊了?”


    須林一愣,剛想要說什麽的,盡數堵迴嘴裏。看著金炫澈,須林條件反射,搖頭。


    “兵齊了再來見我。”金炫澈隻一句,邊上甲午端了一杯參茶進來,奉至手邊,他便端起,吹起茶麵來……


    見金炫澈冷傲盛淩,須林猶豫兩秒,滿麵糾結。


    “國師大人,各路兵力皆已近城,不日抵達,您不會見一下各路將軍嗎?”


    一樂,笑了,金炫澈望向須林。


    “掛帥印的是董欽,你是不是找錯了人?”


    須林一僵,頓時疑惑:“董帥亦得聽令行事,國師大人才是總指揮啊!”


    挑眉,金炫澈來了興致——他喜歡知進退的聰明人,比如這個須林。


    “既知我是總指揮,為何有令不行?”


    須林一驚,猛反應過來,趕緊低半身,欲退:“下官冒失,即刻告退。”


    “哎。”輕喚一聲,於須林又趕緊抬頭望向自己時,金炫澈啐一口溫茶,再才望向他:“你們這?d鎮四炭,怎麽個說法?”


    須林想想,迴答:“墨炭、木炭、石炭、晶炭,此四炭。不知國師大人欲知多少。”


    “全部。”


    往後輕靠,金炫澈倚上椅手,進入嚴肅模式。


    感受到氣氛不同,須林後背一冷,整個人驚警起來,趕緊冷靜。


    “迴國師大人。墨炭耐燒,可一灼數時辰,量足時可灼一日之久,若連續添加,可久灼不止,但深埋地下,不易開采;木炭後製,優勢易燃,種類頗多,因便捷廣泛使用,價位偏高;石炭為煤,不及墨炭卻比木炭耐燒,極難開采,多用敷治,化金解銀;晶炭至尊,極難獲尋,多為收藏,形如墨玉翡翠,官家高價收購,難入百斤。”


    品茶,金炫澈很滿意甲午的存在。以往在現代隨身左右的多是喬納森,衣食住行全他安排。到了古元,少了那麽個人,金炫澈一度極不習慣……幸好甲午出現了,這小子聰明冷靜,還比喬納森多出一份囂張,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甲午很貼心,打從跟了金炫澈後,天天把自己弄的幹幹淨淨的,但凡要接觸到金炫澈的,他全部把關,務必確定一塵不染了才會令其出現金炫澈麵前。——他甚至極了解金炫澈秉性,不僅清楚他潔癖,更懂他淩傲,從不給他丟麵子,任何人事,他皆為他力頂。


    對於甲午,金炫澈再滿意不過。


    點點頭,金炫澈啐進兩寸參茶,心肚皆暖,望向須林。


    “炭礦開采順利嗎?”


    須林疑惑,老實迴答:“多為順利,官家開采甚少,民間礦窯居多,官家收購。”


    “原油呢?”


    一愣,須林懵了一下,直覺搖頭。


    將參茶遞向一旁,甲午趕緊接走,金炫澈俯身,眉心一緊。


    “粘稠之物,黑粥一般。”


    須林細想了想,點頭。


    “郊遠有處沼澤,泥黑如炭,如您所述。隻是那遍周邊墳場,時常鬧鬼,幽火明燒,無人敢近。”


    唇角一勾,金炫澈頓時邪戾淺笑。


    “你們蕭國位置真好,行坐正北位,腳踏聚寶盆,我運氣更好,天時、地利、人和,盡占。”啪一掌砸拍椅手站起,金炫澈振奮一喝:“帶上司空溺,去城郊。”


    “嗬——!”獨甲午得令,旁人皆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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