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宮,皇帝傳來禦醫為受傷侍衛診療。主子護奴才的事宮裏常見,但這種拚命式的護法,罕之又罕奇。


    豔陽天,院裏暖洋洋的,皇帝在前,冰蝶在後,兄妹倆散著步,再後麵一長溜的太監宮女侍衛。


    雙手背在身後,淩皇胤低頭看路,想著什麽事……


    冰蝶跟著,唇角微揚。——她是故意的。明知炙炎彬不可能出麵為自己做事,皇帝更不容易說動,冰蝶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把自己扔進火堆裏,與受禁侍衛一起,皇帝知道了,定會出麵營救。


    果然。


    想到皇帝出現的速度那麽誇張,冰蝶淺笑的餘味轉暖,心生感動。


    她已經大致了解這個皇帝了……對太後,孝心一遍;對親人,真心一遍;對國家,義心一遍。


    難得的好皇帝。可惜……落冰蝶心裏,這樣的好皇帝,多撐不住太久。人心不狠,必被踐踏。


    停下,淩皇胤迴身,望向猛迴神望向自己的冰蝶。


    “古元大地,幾十國家,帝國隻有軒轅。可知,為何我,隻是我?”


    盯著清瘦的淩皇胤,冰蝶一歎——隻要站在這個男人麵前,她就無法做到冷狠。準確的說,隻要站在他麵前,她就隻是凝兒,死活變不成殺手冰蝶。最終……冰蝶隻是搖了搖頭。


    一笑,淩皇胤揚起一手,在冰蝶臉龐輕輕捧蹭:“聶博文多數上諫,希望我能以聯自稱。各路君王也都如此,不是‘孤’就是‘本王’。隻有我,依舊是我。”


    籲息,冰蝶凝望皇帝,眼底淡淡的心疼。


    “因為隻有這個我字,才是繩,一根聯係所有的繩。軒轅眾生,我是其父;生母膝下,我是其子;嬌妹身旁,我是其長。沒有其它可以取代。凝兒,萬世千秋,軒轅盛世,在蒼天懷中,隻是一栗;你也好,我也好,在這萬世千秋中,亦是一栗。這麽簡單的道理,天下無數人都不懂。我唯望你懂。”


    那手掌停在臉龐,微溫,冰蝶感知到的,是震蕩靈魂的觸動,一笑,她低眸,點了點頭。


    滿意於冰蝶的反應,淩皇胤心慰的微笑。


    “母後隻是一個女子。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嫁入皇門,身不由己,變成今天這般模樣,亦不是她所想。既已如此,我們做不到瞬息改變一個人,何不順其自然?車到山前必有路,終有一天,花會開,果會熟,何況是人?你我都在成長,不妨一起來靜看日出,好嗎?”


    目光抽走,去看遠天,冰蝶有一瞬心空無物的感覺——這皇帝,不止善良,還很天真。


    一笑,冰蝶迴眸望向皇帝,微笑,點了點頭。


    又在冰蝶臉上蹭了蹭,淩皇胤滿意極了笑笑:“好了,去後書房,還能趕上一課。”


    一愣,冰蝶眉尖抽搐,她猛的想起——能趕上的,正是她最討厭的……兵、法、課。


    *


    炙炎彬變了個人般,不管是路上遇見,還是偶爾碰到,更不要提上兵法課的時候,言辭僵硬,目中無人,一臉嫌棄。冰蝶心裏明白,落個輕鬆,也不跟他計較,各做各的事。


    蕭國使團離京,跟著太亙國的使團進京上貢,很明顯,一石激起千層浪,各國都按捺不住,走動起來。


    前殿忙的不可開交,後殿後書房裏,冰蝶也忙的不可開交。皇帝不想他這被關十三年出閣的‘任性’妹妹再惹出事端來,給她憑添了多門‘雜’課,從早起上到日落都難學完。


    最叫冰蝶無語的,是大丞相都請動了,給她輔教國政。為這事,前殿還大肆議論過,皇帝當著滿朝文武,直言告宣,有意培養公主輔政。


    就在冰蝶想著太後一定不會坐視時,太後那邊果然傳來驚天動靜。


    “什麽?”雖事不關已,冰蝶還是大吃一驚,瞪了圓目在看小福子。


    小福子左右看看,湊近冰蝶,聲音像尖叫的蚊子般:“真的,聽說都接進宮了,有見到過的,說一身福相呢!”


    福相?


    盯著小福子,冰蝶失笑:“皇兄呢?”


    “皇上一早就過去了,這會兒都沒消息呢!”小福子聲音更小了:“傳聞在宮外長大,是先帝的……”


    門外腳步聲,小福子禁聲,趕緊後退。


    冰蝶望去,炙炎彬一臉鄙拽的淡漠,懶懶的進來,失笑,冰蝶端坐,決定好好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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