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科拿出手機,點開大衛查出來的照片確認了一下,抬眼看向坐到斜對角卡座中間的中年胖子,表情沉了下來,“劉仁!”

    歡唿鼓掌的聲音突然響起,音樂聲傳來,駐場歌手開始唱歌暖場了。

    “別動。”董易按住他的肩膀,皺眉說道,“今天說好的,隻許看,不許做別的。”

    劉科掙紮,“可是他剛剛說的那些——”

    坐在他們對麵的程天突然起身大步朝那邊卡座走去,路上順手提起一把椅子,到地方後兇狠的朝劉仁砸了過去,然後在人群的尖叫聲裏揪住倒在椅背裏的劉仁,湊近他陰狠說道,“你說誰是野種,嗯?”

    “哥?”劉科被他的突然爆發震住,忙起身跑了過去。董易見狀也忙跟了上去。

    劉仁被椅子砸懵,肚子疼頭也疼,手腳亂揮的掙紮著,憋紅了臉吼道,“哪來的鱉孫亂撒潑!來人!來人!給我打死他!你鬆手!給我鬆手!媽的你這瘋子!”

    砰!

    程天揮拳,將他打得噴出了一口血水,再說不出那些囂張的話。

    “哥。”劉科跑過去將他拉開,心裏對劉仁的憤怒全被對程天的擔憂取代,拉著人安撫道,“和這種人動手不值得,哥你有沒有傷到?”

    程天迴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伸進口袋裏拿出錢包,將裏麵的現金全部抽出來甩到劉仁臉上,表情依然陰狠,“去好好洗洗嘴!垃圾。”說完拉著劉科就走,似是不想讓地上的人汙了他的眼睛。

    董易後一步過來,皺眉看向癱在地上的劉仁。大舅子傷了人,他要不要善下後……

    劉仁緩了好一會才從眼冒金星的狀態裏迴神,見還有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不遠處,又害怕又怒,含糊吼道,“瘦猴!虎子!人呢!給我打!把這個敢在我場子裏撒潑的人打死!”

    之前圍在他身邊的人早已被程天的兇殘嚇得躲了起來,哪裏還有人管他。

    燈光掃過,將劉仁此時猙獰狼狽的模樣照了個清楚,記憶中某個罵罵咧咧路過的村民身影與現在癱在地上的這一坨緩緩重疊,董易眼神一利,表情也沉了下來,“是你。”

    劉仁還在叫囂,“就是你劉爺我!你給我等著,我——”

    砰!

    董易收迴腿,冷笑,“垃圾,你確實需要好好洗洗嘴。”說完轉身追著劉科而去,至於善後?嗬,垃圾不需要善後。

    酒吧保安姍姍來遲,之前跑掉躲起來的瘦猴等人也陸續冒了出來,劉仁揮開瘦猴扶過來的手,高聲吼道,“報警!給我報警!我要這些人好看!”

    保安見被打的客人是他,立刻換了副嘴臉,不屑道,“還報警呢,警察來了第一個抓的就是你!也不知道老板是怎麽想的,居然請了你這麽個廢物看場子,屁用沒用,還整天惹事!”說完呸了一聲走掉了。

    劉仁大怒,想罵他又不小心牽扯到臉上的傷口,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瘦猴小心翼翼上前,問道,“劉爺,還報警嗎?還有地上這些錢……”說著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rm幣和m元,吞了吞口水,“這得甩了一萬多下來吧……”

    劉仁瞪眼,想骨氣的說不要,但話到嘴邊又死活說不出口,憋紅了臉摸了摸被椅子砸得隱隱作痛的肚子,又氣虛的喝道,“全都給我撿起來!一分都不許少!等迴頭找到了這群瘋子我要他們把這些全部吃下去!”

    瘦猴附和了幾聲蹲下撿錢,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程天拉著劉科的手腕大步走出漸漸熱鬧起來的酒吧,敞開的大衣被夜風吹起,衣擺揚起一個冷淡的弧度。

    “哥。”劉科小聲喚他。

    程天停步,轉身摘掉脖子上的圍巾給他圍上,握著他手腕的手摩挲了兩下後終於鬆開,看著他認真道,“成成,你不是野種,你是媽媽的孩子,是我的弟弟,不是野種,明白嗎?”

    劉科連忙點頭,“我明白,我從不認為自己是野種,哥你別難受。”

    程天探手將他抱到懷裏,抬手摸他後腦勺的頭發,眼中情緒翻滾著,聲音有些壓抑,“成成,我會幫你找到爸爸的,你要的哥哥都給你,別哭,別哭。”

    劉科迴抱住他,鼻子有些發酸,“你才是,哥,你別哭。”明明手都在抖了,明明聲音都變了,卻還強撐著冷靜。野種……哥哥是不是曾被人這樣罵過,不然怎麽會反應這麽大。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哥哥又經曆過些什麽?

    董易停在兩人幾步開外的地方,側頭壓下心裏的醋意,迴憶著劉仁的臉,表情越發難看。如果當年那個說小科死了的人真的是劉仁……該死的垃圾!

    迴酒店的路上程天一直沉默,劉科十分擔心。

    “我沒事。”程天停在自己的房門前,看向不肯離開的劉科,表情緩和了許多,“給劉爺爺遷墳的事宜早不宜遲,你好好考慮一下,看要把劉爺爺的墳遷去哪裏,還有

    你的改名證明也得抓緊去辦。”

    劉科點頭,“我知道,那哥你……”

    “喝了酒有點頭疼,我先睡了。”程天安撫的拍拍他,看向董易,“不許越界。”

    董易沒想到他還記著這茬,表情僵硬的點了點頭,“哥你放心。”

    “我一點都不放心。”程天嗆他一句,開門迴了房。

    劉科還是有些擔心。

    董易上前攬住他,試圖搶迴注意力,“改名證明的事我已經跟錢叔說了,用我爺爺的路子很快就能辦好。別擔心了,大哥沒事的。”

    “嗯。”劉科點頭,突然轉身抱住他,在他肩膀處蹭了蹭下巴,問道,“董易,當年你為什麽會轉學到這裏?”b市距離a省實在是太遠了。

    這還是劉科第一次在這種半公眾的場合主動抱住他,董易醋了半天的心立刻被安慰,單手迴抱住他,從他口袋裏拿出房卡將門打開,抱著他進了屋,迴道,“抓鬮,把國家地圖按照省份撕開,然後閉著眼睛隨手抓了一個。小科,老天爺都在幫我遇到你。”

    劉科笑,“就你會說話。”

    董易靠在牆上,垂頭親吻他的額頭,然後慢慢往下。

    “董易。”

    “嗯?”

    “該睡了,迴去吧。”

    以為能蹭到什麽福利的董易臉一黑,將他抱得更緊。

    “哥一會該來敲門了。”

    董易摸他脊背,“不會,哥他肯定已經睡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劉科拿出來掃一眼屏幕,悶笑一聲,將屏幕遞到了他麵前,“看,哥的睡前電話。”

    董易憋屈的垂頭啃了他一口,鬆開他打開房門,冷颼颼看一眼對麵的門,轉身迴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電話適時斷掉,劉科微笑,朝對門來了個飛吻。

    第二天三人再次迴了村子,和老村長談遷墳的事情。

    “你們見到劉仁了?”老村長驚訝,然後著急問道,“小科你有沒有被他為難?”

    “沒有,他沒認出我。”劉科不好意思說劉仁完全是被他們懵頭錘了一頓,估計都沒看清行兇者,含糊說道,“不過他應該很快就會知道我迴來了,昨天我聽他說準備偷偷遷走爺爺的墳用來威脅我,所以……”

    “用你爺爺的墳威脅你?”老村長聞言又激動了,拍桌子,“畜生!畜生!我、我打不死他

    !不孝子!他敢迴來我就敢把他的腿打斷!”

    “自古隻有千日捉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程天突然開口,說道,“劉爺爺的墳還是盡早遷走的好,免得被那垃圾打擾了清淨。老村長,您看什麽日子遷墳好?”

    老村長被他涼颼颼的語調問得很快冷靜,皺眉思考了一會後說道,“遷墳是大事,我得先去問問村裏的祠老們。對了,小科你準備把你爺爺的墳遷去哪裏?”

    劉科看一眼董易,迴道,“b市。”

    老村長驚訝,“b市?這、這不好吧,你爺爺在世的時候從沒離開過村子,沒道理死後還要遠離故土……”

    “可若是劉爺爺的墳遷到這附近,那垃圾遲早能摸清墳墓新遷的地點偷偷跑去做點什麽。”程天打斷老村長的話,解釋道,“所以還是遷去b市比較好,小科以後會一直呆在b市,劉爺爺在那也不算無所依托。”

    劉科點頭,握住老人的手保證道,“村長爺爺,我會給爺爺挑一個很好的墓地的,也會經常去看爺爺。”

    老村長沉默,良久後歎了口氣,搖頭說道,“都說落葉歸根落葉歸根,可你這……作孽啊,都怪那個逆子……遷去你身邊也好,清明寒食的也有人祭奠……遷吧,我去找祠老們看日子。”

    經過一個下午的討論,遷墳的日子終於敲定,定在了大年三十。其實年前兩天都是吉遷墳的日子,但考慮到還需要時間準備遷墳事宜,便還是選了年三十。這樣老人的骨灰也剛好可以在新年的第一天隨劉科迴家,和劉科一起過個年。

    “過年期間不宜重新入土,所以骨灰還得在家裏再供奉半個月。”老村長在黃紙日曆上寫寫畫畫,說道,“元宵節之後最近的一個吉遷墳日子是十七號,墓地能在這之前安排好嗎?”

    “沒問題。”劉科將老人們囑咐的供奉忌諱認真記下,迴道,“墓地已經看好了,隻等著迴去交錢安排了。”

    “那就好。”老村長放下筆,感歎道,“你爺爺這一走,我這輩子估計是沒機會再去給他燒紙了。這些年我腿腳越來越不好,你爺爺又埋在山包上,我一個人爬不上去,就很少再去看他了,本還想著今年過年給他好好整理下墓地,卻沒想到居然就要送他走了……”說著抬手抹了抹眼睛,黯然沉默。

    劉科也放下筆,安撫的握住他的手,溫聲道,“我會經常迴來看您的。等我給爺爺安頓好了,就開車迴來接您過去玩,b市醫療條件比這邊要好一些,您的腿也許還能

    治。”

    老村長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這就是年輕的時候做活積累下的老毛病,治不好的。”

    劉科拉住他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放了上去,說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多謝您這些年的幫忙,當年我入獄後一直拒絕您的探視是我不懂事,您別怨怪。”

    “這不行!”老村長忙將卡塞迴去,板起了臉,“我怎麽會怨怪你,我隻害怕等我入土後你爺爺會怪我沒有看好你,你賺點錢不容易,自己拿著!你喊我一聲爺爺,我為你做什麽都是應該的,可不行給錢!”

    “這是我這做孫子的一點孝敬。”劉科堅定的將卡又推了過去,見村長一副要發脾氣的樣子,又說道,“您不想收的話,就把這錢分一分,逢年過年的給村子裏那些孤寡老人買點吃的用的,當年大家沒少照顧我,如今我有了點錢,您就讓我迴報一二吧。”

    村長停下了推拒的手,看他一眼,歎了口氣,將卡收了起來,“你有心了……小科,要是沒有當年那些事該多好啊,你爺爺若是還在,現在不知道得多享福,可惜了,可惜了啊。”

    劉科勉強笑了笑,垂眼沉默。

    機票直接退掉,換成了高鐵票。骨灰不能上飛機,托運是絕不可能的,所以隻能坐高鐵,然後由劉科把骨灰抱迴去。劉仁正呆在醫院養傷,還沒發現村裏遷墳的動靜。

    “果然是廢物。”程天將書翻過一頁,冷笑,“被人打成那樣卻連打人者是誰都不知道,嗬。”

    視頻對麵,大衛被他的冷笑嚇得抖了抖,動了動身體,放低聲音繼續說道,“劉仁確實已經知道了小科在b市的這件事,前一陣的盜照事情鬧得實在太大……小科的資料被翠花賣出去了八份,其中有兩位客戶是粉絲,四位客戶是聲控方麵的特殊癖好者,另兩位目前還沒查出身份。最開始買資料的人是賀清,最後一位買資料的客戶便是這個劉仁,他應該是在微博上看到了小科的直播錄屏,然後發現了小科的身份,動了歪心思。”

    董易眯眼,淡淡重複,“四個聲控特殊癖好者,兩位查不出身份。”

    大衛聲音越發放低,解釋道,“目前隻能查出這些,某幾位客戶十分小心,和翠花聯係用的都是假身份,網絡地址也特意遮掩過,時間也有些久了,所以……”

    “辛苦了。”劉科將董易的冷臉推開,自己湊過去問道,“大衛你現在在哪?之前瑞哥說要飛過去謝謝你,你們現在呆在一起嗎?”

    大衛瞪大眼,“桓說要飛過來謝我?不、不是打我嗎?”

    劉科疑惑搖頭,“不是啊,他說你幫了他大忙,要飛過去謝謝你。”

    大衛雙手捂臉,開始慌了,“可、可我現在在b市啊……”

    劉科也瞪大了眼,“你在b市?那你現在住在哪裏?”

    “機場附近的酒店裏,你們不是有句老話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麽……”大衛迴答,越迴聲音越低,“我怕桓殺個迴馬槍,這裏也比較方便跑路……”

    劉科:“……”孩子你有點厲害。

    模糊的敲門聲響起,大衛側頭看了看後麵,又興奮起來,“我叫的午飯來啦!小科你等等,我去拿個飯!你們這的菜真是太好吃了,特別是那個糖醋排骨!好吃!”

    劉科好笑的搖搖頭,擺擺手讓他快去。

    大衛屁顛顛跑了,然後開門聲傳來,緊接著是一聲驚唿,“你、你怎麽在這?啊啊啊啊,小科救命!”

    “喊誰都沒用,過來!”

    砰砰砰,劈裏啪啦。

    桓瑞揪著大衛出現在了鏡頭裏,滿身冒著黑暗氣息,朝這邊擺擺手說道,“早點迴來,這孩子我拉去教訓了。”說完關掉了視頻。

    劉科剛剛拿起來的橘子掉到了地上,“瑞、瑞哥?”

    董易撿起橘子,低頭開始剝,“劉仁既然買了你的資料,那他肯定會做點什麽,現在大衛被桓瑞弄走,咱們得自己查了。”

    程天放下書起身,拿起外套穿好,說道,“我去。”

    劉科迴神,起身跟上,“那我和你一起……”

    “不必。”程天拉開門轉身看他,突然朝他露出個笑容,“遷墳會很順利的。”說完開門出去了。

    劉科被他笑得越發擔心,邁步想跟上去,卻被董易拉住,然後嘴裏被塞了一瓣橘子,腰被抱住,“別擔心,大哥有分寸。”

    劉科掙紮,提著椅子就砸也叫有分寸?

    “比拿著匕首在路邊哭要有分寸。”

    劉科的掙紮一停,轉身瞪他,拿起他手裏剩下的橘子往他嘴裏塞,怒道,“多吃飯少說話,混蛋!”

    董易咬著橘子吻他。

    程天早出晚歸了幾天,問他去做了什麽也不說,劉科忙著遷墳的事,見他身上沒傷,情緒還算穩定,劉仁那邊也沒傳出什麽不好的消息,便稍稍放了心,沒再繼續問。

    大年三十當天中午,劉科抱著一個新的骨灰盒跪在墳前,等老人們將墳包小心挖開露出裏麵的水泥製小房子後,親自拿著錘子撬開水泥小房子,取出裏麵的陳舊骨灰盒放到新的大骨灰盒裏,細細蓋上綢布,綁上白花打好結。

    鞭炮炸響,村裏的祠老念了一段複雜的經文悼詞,揚了白紙,焚了香,開始祭奠撒酒。劉科抱著骨灰盒給已經放下的墓碑磕了幾個頭,也開始燒紙。

    正午的陽光很暖,一直冷冷清清的山包因為遷墳的事來了好多村民,有認出劉科的同輩人站在一邊說著什麽,然後被一臉嚴肅的村中長輩嗬斥得安靜了下來。

    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突然從山包下跑了上來,高喊道,“壞人又來了!那個胖胖的壞人又來了!還帶了好多人!”

    劉科燒紙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去。

    陪在一邊的程天眼中閃過一道暗光,放下白紙摸了摸他的頭發,安撫道,“儀式已經完了,你帶著劉爺爺迴車上去,我和董易去處理劉仁。”

    劉科仰頭看他,皺眉,“哥。”

    “沒事。”程天又拍拍他,用眼神示意一下董易,轉身朝山包下走去。董易也安撫的拍拍劉科的肩膀,邁步跟上。

    相比於他們這邊的安靜交流,老村長那邊就要激動多了,他一聽小男孩這麽說,火立刻就上來了,抓起一把白花和黑紗臂章握在手裏,杵著拐杖邊往下走便高聲喝道,“畜生你還有臉迴來!今天我非替你爸好好教訓你一下不可!大家夥都來看看,看看這個喪良心的畜生!斷子絕孫的混賬玩意,我打死你!”

    村長的兒子忙放下白紙過去扶著他,臉也是黑的,朝身後站著的壯青年們招唿道,“都拿上家夥,這次咱們非得打得這個劉仁長記性不可!”

    青年們紛紛應和,隨手拿了些東西做武器,嘩啦啦一大群人氣勢洶洶的跟了上去。轉眼之間,山包上便隻剩下劉科和一些婦人還在原地。老村長的老伴走過來扶起劉科,說道,“先把你爺爺安頓好,可別讓那畜生驚了你爺爺。”

    劉科垂眼看一眼懷裏的骨灰盒,聽著山包下漸漸大起來的唿喝聲,搖了搖頭,“有些事正需要爺爺好好看著。”說著朝已經放倒的墓碑鞠了一躬,抱著骨灰盒轉身朝山包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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