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美好的,正如幸福是對比出來的。


    但凡是在廢土末日掙紮求生的人重返現代文明社會都會感慨世界的美好,可惜人是善變的,今天他可能會歌頌世界的美好,明天他便可能會咒罵世界的不公,對於一些人而言,世界永遠都無法令對方稱心如意。


    “你相信愛情嗎?”


    一家縈繞著柔和音樂的咖啡廳裏,靠窗的座位上對坐著年輕的男女,女生是一個身穿通勤裝打扮得時尚的白領麗人,時不時會拿起放在桌麵上的手機看上一眼,又或者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與行人。


    “你認為愛情是什麽?”


    陳安端坐在椅子上,臉上帶著淡淡地微笑看著對麵的女人。


    “是我先在問你問題好嗎?”女生搖了搖頭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你在趕時間?”陳安不答,繼續說:“從你來到這間咖啡廳坐下為止,你一共看了十七次手機,九次窗外,五次有意無意望向兩點鍾方向的服務生,七次在撩耳邊的頭發……不包括剛才,你僅僅正麵看了我三眼,其他時間,你都在用自己的眼神與肢體動作顯示著你內心焦躁與厭煩的情緒。”


    “你觀察得很仔細,但你知不知道你說這些話非常令女生討厭。”她耷拉下臉盯視著陳安秀眉緊蹙道。


    “我隻是在點明一個事實,既然你從一開始便排斥抗拒這次相親,其實你可以直接說出來,因為我並不會有半點介意。”陳安抿了口咖啡輕聲道。


    “哦?這麽說你也是被逼來的?”女生像是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眉間的皺紋都悄悄散開。


    “終歸要體諒一下父母的心情。”陳安點頭道。


    “抱歉,剛才態度不好是我的問題。”女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雖然是代表歉意的笑容。


    “理解。”陳安道。


    “我實在是沒辦法啊,家裏整天都在嘮叨這件事情,再加上……”女生話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轉而岔開話題道。“何況我才二十四歲啊!家裏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給嫁出去,好像我都成了累贅一樣,明明我還有大好的青春,為何要這麽早步入婚姻的墳墓?我之前一些結了婚的同學,尤其是生了孩子後,連點娛樂時間都沒有了,整天都待在家裏相夫教子,差不多都要和社會脫節了,這樣的日子我根本不敢想象好嗎?”


    女生的話匣子一打開便滔滔不絕,可見她心裏對相親這迴事是多大的怨氣。


    “你呢?家裏說過一些你的情況,明明長得一表人才,性格溫和,又考上了公務員這個鐵飯碗,如今車子有了,房子父母輩肯定出得起首付,按道理說你這樣的男人蠻受女孩歡迎的,怎麽也淪落到相親的地步了?”


    女生說完自己,話頭立刻轉到了陳安身上。


    “或許是因為沒有碰到真正合適自己的吧。”陳安平靜道。


    “那你眼光一定很高了。”女生笑道。


    “不是的。”陳安搖頭。“相反,我的要求很低,長相無所謂,但性格一定要好,比如溫柔體貼,孝順父母即可。”


    “嘖嘖,我可不相信。”女生搖頭。“尤其是長相問題,愛美是人的天性,試問現在哪個男人不喜歡漂亮的女生?即便是女生都會首選英俊帥氣的男人,顏值就是正義好嗎?”


    每個人都有認知膚淺的年齡段,所以對待生活認知程度的不同很容易引起代溝的問題。


    眼前依然在侃侃而談的女孩叫黃穎,對方是母親先斬後奏給他安排的相親對象,據說是同個單位老黃的閨女,大學畢業後迴到邵南在一家不錯的公司上班。


    陳安在父母眼裏已經老大不小了,按照實際年齡,他都早已步入而立之年,父母那輩的思想很簡單,除了想抱孫子外,兒子結婚成家才算是真正安穩了生活,如此才不勞二老繼續操心兒子未來的幸福。


    迴到現實世界過去了三月有餘,陳安一成不變的生活單調得可怕,除了上班便是在家裏看書,偶爾才會出門運動鍛煉,這樣下去還得了了?倘若他一直抱著一家吃飽全家不餓的生活態度,以後老婆還找不找了?孫子還抱不抱了?為此二老除了給他介紹相親對象外,有時間便去看看有哪些合適的房源準備給他買房。


    這年頭房子很重要,女生選擇結婚對象有沒有房子占據了很大的因素,不是女生物質不物質的問題,而是安全感與歸屬感的問題,畢竟女性思維與男性思維是截然不同的,很多在男人看來理所當然的問題在女人眼裏卻是另外一迴事。


    “時間不早了,我朋友約我去看電影了。”黃穎習慣性看了下手機後突然對陳安抱歉道。


    “好的,你先走吧,我在坐會兒。”陳安點頭表示理解。


    黃穎拎起包便準備離開,剛走出兩步,她不忘迴頭略表歉意道。


    “對了,到時候迴家後我們就說各自都沒看上眼,以免未來在撞上這樣尷尬的事情。”


    “理解。”陳安簡潔幹脆道。


    反正他和對方一樣都把這次相親當個過場。


    黃穎離開後,陳安拿出公文包裏的書籍慢慢翻看起來,今天難得周末休息,太早迴去估計父母又要詢問相親的結果,想要安靜看書都很難,幹脆留在咖啡廳看會兒,等等再去圖書館把之前借閱的書籍還迴去。


    主人格狀態的陳安可以沉靜下心遨遊在孤獨的知識海洋,可副人格卻時刻躁動著情緒想要瘋狂“搞事”,任何覺得有趣的事情必然會狂熱的插上一腳,如果一旦把副人格放出來,陳安原本安定的生活都要毀滅殆盡,所以迴歸現實以來,副人格始終都處於壓製的狀態。


    看到漂亮的女孩,副人格會按耐不住想要搭訕,看到極限運動的視頻,副人格會冒出蹦極跑酷徒手爬高樓的衝動,看到有趣的遊戲影視,副人格會想拿末日世界的娛樂產品衝擊……哪怕是看到桌上的咖啡杯,他都忍不住想要調戲服務生變個魔術。


    這樣狀態下的副人格陳安如何敢放出來?


    “再忍忍就好了,下個世界自然會給你盡情放肆的。”


    陳安自言自語地說著,他能壓製副人格一時,但壓製不了一世,接觸的事物愈多,副人格造成的意識衝擊愈強烈,唯有形成封閉安靜的空間,副人格的躁動才會漸漸停止,所以他這段時間大多時候都會選擇在家看書,連電腦都不願打開,免得聽到什麽歌,看到什麽小說,副人格又躁動的想要當大文豪大歌星,簡直是一刻都閑不下來。


    總感覺像是養了個患有多動症的調皮孩子似的。


    “一個小姑娘都搞不定,讓我出手,分分鍾娶迴家好嗎?”


    “鄰桌的小姑娘非常不錯,相貌甜美,氣質恬靜,我要這個!我喜歡這個!”


    “咖啡廳有鋼琴誒?好像上去彈奏一曲引得無數小姑娘為我折腰……等等,我好像不會彈鋼琴……那唱首歌怎樣?”


    “好枯燥的書啊,我不想學習啊……咦,我可以借此來請教大學裏的專業教授啊!然後秀一把這方麵的知識,成功打入大學成為一名講師,再發展個師生戀玩玩怎樣?”


    “我說你夠了!”


    意識交流層麵,陳安冷冷訓斥出聲。


    “放我出來吧!哪怕一個小時都可以,如果你不放我出來,我就一直吵你吵你吵你……讓你書都看不下去!”


    “一個小時……可以,但你必須保證不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陳安合上書本,放入公文包站起身準備離開咖啡廳。


    “我保證!我保證!隻要我有半點你覺得會給你生活帶來麻煩的事情,你可以立刻把我切換出去……但……一個小時是不是太短了,要不,十個小時?”


    “一個小時。”


    “八個!”


    “一個!”


    “……五個?”


    “一個!”


    “我……一個就一個!那說好了!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我出來!”


    “等!”


    “等什麽?”


    “時機。”


    這種自問自答在主人格狀態的陳安看來和神經病沒兩樣,唯一的區別在於這些對話都在意識層麵,他人根本不知道本人的心理活動會如此複雜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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